妖族如今清平,族内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处理。自继任大典之后,知乐反倒彻底闲下来了,她每日要做的事情就是与文渊腻在一起。
文渊一直留在妖界,任由天界之中如何议论,他暂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知乐,明日我们去凡间转转吧。”
“好啊,有阵子没去凡间,还真有点想念热闹的街市和美味的小吃了。”
文渊翻了个身将知乐搂在怀里,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睡吧,养精蓄锐。”
知乐顺从地闭上眼睛,往文渊怀里靠了靠。
天还未亮,知乐忽然抽动一下,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她面不改色地偏头看了文渊一眼,还好没惊醒他。
容不得迟疑,知乐轻轻移开文渊抱着她的手,掀开被子下了床,直到出了房间关好了门,她才松了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就是浑身撕裂般的疼痛。
知乐被这突然的疼痛冲击得头晕眼花,她踉踉跄跄地远离了房间,去了后院花园。她再也难以支撑,猛地跪倒在地。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这疼痛总是来得极为猛烈,让她猝不及防。
好在经历了几次之后,她终于搞明白了这疼痛是因为钟元之力在她体内冲撞。
果然魔性未除,这力量她还是无法完全掌控。
她原地坐下,凝心静气尝试压制体内力量。
折腾了半个多时辰,这一阵疼痛终于过去了。
知乐也终于得空舒了口气,她仿佛重获新生,无所顾忌地躺在了草地上。
但她也能感觉到,这疼痛一次比一次猛烈。或许终有一日,她会被这股力量撕碎。
“还是承诺得早了些啊。”知乐喃喃道。
倘若她还是会死,文渊怎么办啊。
知乐缓过来了,翻了个身起来,回屋去了。
回到床上,她却没再睡着,她侧躺着,静静地欣赏文渊的睡颜,怎么看也看不够。
文渊醒的时候,就看见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醒这么早?”文渊宠溺一笑,低头亲吻知乐,看了她片刻,突然皱起眉头,“你怎么脸色不太好?”
“想到今日要去凡间,激动得没睡好。”
文渊松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掐了掐她的脸:“你啊。”
苍州县令的女儿今日要与茶叶富商之子成亲,现在的县令一心为民,为百姓称颂,他的女儿出嫁这样的好日子,整个苍州都为之庆贺,大街小巷中的酒馆饭点大多都直接免了单,街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好生热闹。
新郎已经自县令府将新娘接上了,他骑着马走在前面,新娘坐在轿子里跟在他后面。
微风吹过,马车的纱帘被微微吹起,新娘的喜帕也随之拂起一些,文渊看见了新娘的样子,用胳膊轻轻戳了戳知乐。
“是盈月。”
知乐没有看见新娘子,不过文渊这么说了肯定就是了。她迫不及待看向前面的新郎,新郎频频回头去看新娘的轿子,脸上挂着幸福和期待的笑。
知乐欣慰道:“新郎很爱她,这一世她会很幸福的。”
文渊看向她,笃定说道:“我们也会。”
知乐没有回望文渊,她的目光仍然跟着迎亲队伍,笑着说了句:“所有人都会越来越好的!”
文渊与知乐决定在苍州过一段时间,这一次的归宁园内虽没有那么多人,但相比之前那种安生不了几日便有新的事情找上门来的日子,这样的日子真是清闲舒适。
清板街的铺子过了这么多年,一直由雷叔的后人照顾着。沈家早已落魄,但那些曾经服侍过沈家的人后来靠着这酒馆也算是能自给自足,他们的后代也一直遵循着先辈的意思维持着酒馆,等待着酒馆不知何时归来的老板。
知乐与文渊自然无意去打乱他们的生活,只是时不时去照顾他们的生意。
“我发现一件事。”知乐掂了掂文渊快要喝完的酒壶,又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文渊,“你的酒量比莳戚要好。”
“那是以前让着你,不好抢你的风头。”
知乐问:“我什么风头?”
文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跟人赌酒,一个人喝倒五个大汉的风头。”
知乐尴尬笑笑,嘴上不饶人:“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你倒是记得清楚。”
文渊却认真了起来:“关于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知乐愣了一下,思及他言下之意,是在对之前让他失忆的事情耿耿于怀,心中不免生了些愧疚。
知乐视线挪到文渊右肩,说道:“文渊,要不我把妖族印记还给你吧。”
她说的是还印记,而不是下印记,在她心里这印记只属于他一人。
令人意外的是,文渊拒绝得很果断:“不。”
知乐有些被震惊到:“不?”
文渊冷哼一声:“你休想再带走我的记忆。”
知乐愣了一下,忽然想到那日他去望石峰上寻她的时候一直气她磨灭了他身上的妖族印记,但却闭口不提还他印记之事。
“真是记仇。”知乐蔫儿了。
“没关系。”
话音未落,文渊一把将知乐拉过来。丝毫不给知乐反应的时间,一个吻就落在她唇上。
他露出得逞的笑容:“以后多补偿我就好了。”
“哎呀你!”知乐的脸瞬间红了。酒馆里人可不少,不乏有看见这一幕的人,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文渊看她一副娇羞模样,不禁调侃道:“六界都传遍了的事情,妖君还怕这点议论?”
知乐小声威胁道:“你再这样,下一个六界传遍的事情就是天界文渊神君与妖君花知乐感情破裂的消息了!”
“是吗?”文渊又一次凑了过来,“这么大的热闹,本君倒想看看。”
“文渊!”
知乐与文渊回到归宁园的时候,客九正等在门口。
知乐不太开心:“又有麻烦事找上门来了?”
客九没跟她客套,直接道:“天帝带了许多人等在唳囚涧,说是要给你赔罪。”
“赔罪?”这个词惊到了知乐,不过她并不期待,反而防备着,“这又是抽的哪门子风?”
文渊也并不高兴,问道:“他们知道知乐在凡间吗?”
客九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是说妖君事物繁忙,没空接见。”
文渊松了口气,对知乐道:“这个赔罪你若不想受,便不受。”
知乐有些意外:“你不想我与天界和解?”
“嗯。”文渊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解释。
“文渊啊文渊,你可是天界文渊神君啊”知乐恃宠而骄,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文渊并未因此露出笑颜,而是严肃说道:“不论我是何身份,对于此事我一直心怀不满,我会坚定地站在你这边,他们也休想用区区一个道歉来掩盖之前对你做过的事。”
知乐笑得却更欢了,文渊这句话给足了她安全之感。
“而且,”文渊继续说道,“突然搞这么大阵仗,说好听些是赔罪,其实就是逼迫你原谅,我怀疑他们是有事相求于你。”
知乐指了指自己:“我?我能做什么?”
“你如今身负钟元之力,能做的事情很多,想要利用你的人也会更多。”文渊早就有此担忧,他不悦地皱了皱眉,“但不论他们想干什么,我都不允许有人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
客九看向二人,明白自己不便多留了:“既如此,你们就安心在凡间住着,唳囚涧那边,我去应付就好。”
“不用了。”知乐对文渊笑了笑,“我们回去吧。”
“你想接受道歉?”文渊问道。
“嘴上说得再好听,心里也不能完全忽视旁人的议论。我自己倒也罢了,可既然我决定与你在一起,就不能任由别人曲解你。你是天界神君,总是要回天界的。我不想别人议论起你来的时候说,你不顾妖君与天界旧怨与她私定终身,枉为神君。”
知乐这一番话处处在为文渊着想,她宁愿委屈自己,将所有苦与痛深埋心中,也不想他遭人非议。
文渊眼眶渐红,他将知乐拉入怀中,在她耳边哽咽着说道:“我不在乎这些。”
知乐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也没什么不好的嘛,接受了赔罪,也算是洗脱了我身上的冤屈。”
文渊无奈,却也不想她因为自己为难。他叹了口气道:“你若当真决定了,便依你。”
知乐一行人自凡间直接回到了妖界,修整一番才准备去唳囚涧。
知乐本来想自己去,文渊非要跟着。行至结界前,知乐再次拉住文渊:“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现在还不确定天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倘若今日的赔罪最终不了了之了,她依旧会是仙族的敌人。文渊这样公然站在她这边,以后就真的很难回头了。
文渊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了知乐的想法:“事到如今你还是想推开我?”
“只是怕……”
文渊不给她狡辩的机会:“没什么好怕的,走吧。”
唳囚涧外等着的都是知乐受审那日大殿上见过的,天帝背着手站在前面,见知乐出来了,换上笑脸迎了过去。
“见过天帝。”
知乐还算客气,走在她身边的文渊倒是没什么好脸色,连声招呼也没打。
天帝与众臣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哪敢先揪人家的错,也就没说什么。
“妖君,罪臣沿峰已经承认,之前说你勾结魔族全是他捏造的。本帝因此误解了妖君,特意来此请求妖君的原谅。”
天帝字里行间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知乐听得想笑,礼貌问道:“完了?”
天帝没料到妖君给了这么个回复,笑容微敛,继续说道:“先前听说妖君想要沿峰偿命,本帝已经判了重罚,若是妖君愿意,可去天界处刑台观刑。”
知乐听明白了,倒也没必要给这帮人留面子:“天帝这是想让沿峰担下所有罪责?这就是你们赔罪的诚意?”
天帝身后一位老者开口道:“天界已经退让至此,妖君莫要得寸进尺!”
明明是僭越之言,天帝却并未发话制止。
文渊一直一言不发,是想彰显知乐如今的地位,此刻实在是忍无可忍。他气得深吸一口气,将知乐拉倒身后:“诸位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那老者又道:“文渊神君,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找事。
文渊随意一挥衣袖,那人不受控制地飞到众人前面跪倒在地。
不顾众人眼神,文渊不屑说道:“赔罪,懂吗?”
知乐拍了拍文渊的手示意他别生气,继续对众人说道:“若非真心赔罪,倒也不必惺惺作态。这唳囚涧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诸位何必在这儿不情不愿地折磨自己呢?本君日理万机,没时间在这儿看你们演戏,就先回去了。”
没给他们回答的机会,知乐拉着文渊瞬间没了身影。
入了妖界,知乐拉着文渊的手哄道:“就说不带你去吧,看看热闹就行了,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还不是你太好说话了,我若再不有气势一点,那帮人怕是要把你骗得什么也不剩。”
“我才不是好说话,只是懒得计较。况且仙族当时的确出兵护下妖界了,算起来也没吃多大亏。”
“凭什么不计较。”文渊语气微怒,却不是冲着知乐的,“你以钟元石加固结界,本来也能护下妖界了,但既然墨深在议政殿上展示了你写的信,仙族也因此派了兵包围唳囚涧魔军,逼迫魔族望恩河退兵,便是承认了与你为盟。若不是天界出尔反尔出卖了你,你也不会因此被皋蓬折磨至此。”
知乐微怔,看着文渊:“你怎么……”
“久虞告诉我的。”每每想起久虞那番话,文渊都觉得后怕,所以他绝无可能让这笔账就这么算了。
知乐对于魔界的经历闭口不提,并不代表她已经淡忘了。当日斗台上的九死一生,回想起来她仍旧心有余悸。本以为这段过往她自己清楚便罢了,没想到文渊一直都知道。
知乐咧出了笑容,想要说些什么,文渊却打断道:“久虞说得详细,你就别补充了。”
文渊深情地看着知乐,认真说道:“知乐,世间有一种感受,叫做心疼。我不想你对于什么事情都轻描淡写一笑而过,你也可以对我诉诉苦,让我心疼心疼你的。”
知乐听得心里一酸,红着眼眶走近文渊,埋进他怀里。
文渊自然地抱紧知乐,听她闷声说道:“我真幸运有你。”
他柔声道:“我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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