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事,南宫稷根本没时间多想,立即便要启程追赶,陆霄将他拉住,只来得及说了句“你至少乘船或骑马吧”,他便甩开陆霄,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陆霄叹了口气,虽说他正是玄镜门中最擅长御剑飞行之人,可毕竟他还是□□凡胎、没羽化登仙呢,御剑飞行不禁对内力身法要求极高,使用之时也仅有“快”这一长处而已,内力体力消耗极快。即便强如南宫稷,也最多能顶个一炷香的时间,须得落地歇息,否则,那便要从“飞仙”变成“落水鸟”。

    可如今人都已经走了,着急也无用,陆霄只得一人返回客栈,替他跟三派掌门找个借口,才不至于失礼。

    这种程度的“擦屁股”,陆霄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压根就不算什么事。

    但陆霄更在意的,却是那位今早匆匆离开的“彼岸花仙”,南宫稷和他说过,那含香楼中的“彼岸花仙”正是多年未见、“死而复生”的小师妹春桃,只是现在名为虞嫣。

    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可实在是让人没法不生疑。

    她以游舫来去这事感到奇怪,游舫可不适合长途跋涉,若她当真能乘着游舫从遥山碧水到含香县,那足以称得上一桩奇事。

    按理说,游舫行进的速度应当不会很快,南宫稷得知消息距离她离开之时不过半个时辰,按理说,若是能以最快速度御剑疾驰,应当很快就能追上。可南宫稷已经顺着水路追了一个多时辰,却仍未见游舫踪影。

    偏偏他还没法一直追,每次飞行最多不过一炷香,便要落地歇息一会儿。南宫稷心中焦急,却也没法强撑。

    直至日中之时,南宫稷总算是远远瞥见了游舫的影子,心中大喜,可偏偏又到了时间,只能稍事歇息。

    刚好岸边有个船家,他皮肤晒得黝黑,这会儿正靠在岸边,用斗笠扇着风。

    南宫稷上前问道:“船家方才应见过一游舫从此地经行。”

    “啊,你说的可是那漂亮的花船?上面乘着几个漂亮姑娘?”

    “没错,可看见乘船的船家是何人?”

    那皮肤黝黑的老船家摆摆手道:“嘿呦,可别说,真稀奇,那花船上撑船的可不是人。”

    “什么?”南宫稷大惊。

    “老叟我乘船已有数十载,什么奇闻怪事没见过,但方才奇事可是头遭见。老叟我就是才看一眼,也敢断定,那乘船的必定不是人。”

    南宫稷眉头拧成了疙瘩,百思不得其解:“不是人,还会是什么?”

    那老叟也凝着眉头仔细想着:“不是人,却似人,光天化日又不得是鬼,那八成是个人偶吧。”

    “人偶?”

    眼看着时间已到,南宫稷谢过船家,趁着船家转过头去,才又御剑而起。

    莫非是……“操机之术”?

    “操机之术”已销声匿迹数年,而今江湖之上将“操机之术”传得神乎其神,简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几乎与妖法邪术无异。

    但南宫稷儿时曾见过一位机巧师,又看过许多书籍典藏,对此略有了解,才不至于被传闻给带到沟里去。后来山上拜师入仙门,听到传言之后,又四处打听、查阅各处书籍,才稍微翻开仙门过往的其中一页。

    而今仙门百家林立,其中以七大仙门为首,又因净派避世不出,实为六大仙门。但在数年之前,这仙门之中乃有八大仙门,八仙门各自镇守一方,百年间,相安无事。

    其中消失的那一门,便是以擅长“操机之术”闻名遐迩的无痕派。

    无痕派之所谓“操机之术”,实为“操机侍偶驭械机关术”,从这名字便可看出,他们不止擅长操弄人偶、善用机巧,还可制造机关器械,且应用甚广,可以械代人。当时天下间无人不对无痕派之技法叹为观止、赞不绝口。

    因此仙门内外、市井之中,流传最为广泛的便是有关无痕派的各种传闻。有人说他们乃是诸葛后人,有人称他们乃是鲁班传人,还有人说他们实为墨家。传闻流言颇多,可无论是哪一种,都没有得到无痕派的承认。

    人们虽对无痕派褒贬不一,可无痕派的声名却越传越广、越传越盛,一度成为最负盛名、最受民间推崇的门派,其余一众仙门在无痕派盛名面前皆黯然失色。甚至一度有“天下人只知无痕,却不知八仙门之七者”。

    但不知何时起,无痕派的“操机之术”竟成了“妖法邪术”,从备受推崇,沦落为被嗤之以鼻、人人喊打,从神坛跌落至谷底。

    最后,无痕派便彻底“了无痕迹”,彻底消失于江湖之中,多年间几乎再无人提起,而今大约也已无人记得。

    可若是那游舫之上当真有那传闻之中的“操机之术”,或许就可以解释为何这游舫能在这水路之上肆意横行且行速极快。

    这次御剑南宫稷又是好不容易才捉到那游舫的影子,仅有几尺之遥时,却又到了时限,南宫稷心中焦灼难耐、极不甘心,却也只能再度落地歇息。

    此时南宫稷的脑中却忽然想起身旁之人对他尽显夸耀之能的溢美之词,心里只觉得无比唏嘘讽刺。他当然知道旁人对他的称赞乃是出于真心,而非阴阳怪气、挖苦讽刺,可众人皆说他乃是“仙门翘楚”,更有“玄镜霜刃”、“簌霜君子”等美称相赠,可他扪心自问,他当真担得起这些称赞和名号吗?

    更为可笑的是,他也曾一度觉得,这仙门之内已无敌手,哪怕是和他并称“仙门双壁”、“君子双剑”的李归一,也至多与他打成平手而已,他也一度有过自满之意。

    可而今功到用时方知不足,她近在眼前,可他竟追不上……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丢仙门之奇丑!

    可如今自怨自艾亦毫无用处,南宫稷也只得再数度起落,都已经摸到了影子,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能放她走!

    这游舫倒也不是一直都能那么快,首先是受到船身大小限制,她们须得走宽阔水深的河道,每每行至分流、转弯处,也须得减速慢行。且行进速度也不能过快,这毕竟是游舫,不是客船、货船,纵使行进速度远远不及最快,却也不能再提速。

    游舫中人也早就注意到了紧紧追在后头的南宫稷。川乌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立马对虞嫣道:“禀宫主,后面有个人好像在追我们。”

    天仙立马问道:“什么人,可看清了?”

    “唔,是个一袭白衣的,乘着剑,飞在天上,好像……就是前几日来过楼里那‘白衣仙人’。”

    天仙立即凝眉低声问:“宫主,属下……”

    虞嫣却一摆手,直接打断道:“不必,让他追去吧,看看他何时能追得上。”

    竹桃赶忙去查看船舷处的几个人偶,看了一圈,又急急忙忙返回,只唤了声“宫主”,虞嫣便立即起身,前去为几个人偶依次注入灵力。

    游舫里有几对人偶,但在外面最多也只能看到一两个。虽说虞嫣起初也没想刻意隐瞒人偶撑船之事,但倒是也没想过会轻易被人发觉。

    这一日内,南宫稷竟将自己这御剑术精进了不少,从每次仅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给硬生生地延长至半个时辰。

    黄昏时分,他从天而降落于游舫之内时,船中没人并无一人惊慌失措,只是四位侍女立即拔剑而出,将南宫稷围住。

    虞嫣却故意假惺惺地惊叹道:“没成想天上竟掉下个美男子呢!也不知咱们姐妹们哪儿捡来这样的好福气。只是不知,这美男能不能陪得了咱们一夜呢。”

    四位侍女不禁一阵哄笑,笑过之后又赶紧严阵以待,剑指不速之客。

    南宫稷明知她是故意调侃,却仍禁不住羞愤交加、怒火中烧,再想到她今早不告而别,更是火上浇油、怒上加怒,他干脆没理会她调侃之言,直接冷着脸质问道:“你为何不告而别?当真是心虚逃跑?”

    虞嫣却是冷冷一笑:“我为何要心虚?”

    南宫稷刚要继续质问,却又在开口前忽然咬紧牙关,硬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冷静片刻,才重新开口道:“你分明一早就知道我在追逐,却为何还不肯等我一刻?”

    虞嫣抬起红袖掩面而笑,又故意调侃道:“这不是为了帮三师兄精进一番吗?”

    她话音一落,游舫之中又泛起一阵莺莺笑声。

    这回南宫稷倒是没法否认,确是因他技艺不精、功法不强,才没能尽快追上,又如何怪得了她?可南宫稷虽淡泊名利、不喜争斗,却也是个好脸面的人,怎受过这等嘲笑?他一时间羞愧难当,薄唇紧闭,咬牙切齿,几乎要将自己的牙齿咬碎,可就是抬不起头来。身体也因过分的羞耻而怒意而微微颤抖着。

    虞嫣哪见过他这般模样?这会儿也不禁觉得大约是自己这玩笑有些过分了,她低低地使了个声,红袖一挥,几个侍女立即收剑,各自退到一边。

    虞嫣则凑到南宫稷身前,不知算是有意还是无意,声音也柔软了许多:“三师兄御剑飞行一整日,向来身体也有些乏了,不如先进去喝杯茶、稍事歇息。”

    南宫稷心里的羞愤无处发泄,却也不想对虞嫣乱发脾气,只好在心中暗暗咒骂自己,却没成想,刚迈出步子,腿竟像失控一般使不出力气、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三师兄!”幸好虞嫣及时察觉,赶忙上前将他扶住。

    想来自是因为这一日御剑飞行消耗过大,南宫稷他纵是再强,也总还是人,并非神仙,自然是有些顶不住了。

    可如此一来,他便更气自己无能、也更觉羞耻,只顾着跟自己怄气,竟未察觉他正抵着虞嫣的肩、几乎将全身的力量都交给了她。

    直至虞嫣终于忍不住使了个声,抱怨道:“三师兄,你究竟要压我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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