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儿在一旁看着,有些明白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神龙是想让这位凤荷前辈,画出他的亲生父亲,女孩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老前辈的动作,想知道她是如何作画的。
凤荷取来一种特殊的纸张,将其放在一个木架子上,那作画的纸非常小巧别致,轻如薄纱,近乎透明,画纸没有棱角,是圆形的,沽儿觉得很像团扇的扇面。
高深莫测的画师凤荷,用一手中指沾取墨汁,在自己左右眼皮上各点一下,她睁眼的瞬间,两枚墨点即刻消失,她凝神聚气,执起毛笔,开始作画。
墨迹点在画纸上,如雾似烟般晕染开,凤荷细细勾勒描画,很快便绘好一幅肖像,那画中的男子鲜活生动,宛若谪仙神祇,殊色天成,俊逸无边。
沽儿来回看着画像与泓峥,这画像中的男子与眼前的神龙是何其相似,乍一望,她还以为凤荷前辈是照着泓峥画的呢,不过细瞧却能发现些许不同,画中的男子更加内敛持重,那双灵眸绝朗,仿佛饱含万物。
凤荷将小像取下来交予泓峥,她对他道,“你回去把画像给委蛇看看,他认识应龙,他会告诉你答案的”
泓峥表情凝滞,他轻轻颔首,接过画像,最后深望一眼,便将其收在袖中。
他们初来折华山,委蛇就曾提及泓峥的面貌肖似他的故友应龙,此番只是印证了他的话而已,他与女孩在心中都已确定,应龙就是他的生父。
沽儿以为他们此行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没想到,泓峥又开口了。
“前辈,你能画出沽儿的生身父母吗?”如果女孩有的话。
凤荷于是重新打量她,这女孩子的身份她确实也很好奇,那今日就解开这个谜团吧。
“万物因缘化生,不论她是什么,我都能将她的根源画出来”
沽儿的心胸砰砰直跳,她终于要知晓自己的身世了吗?一旁的泓峥也不自觉屏住呼吸,面容正肃。
凤荷让沽儿像泓峥先前那般,将血滴于浓墨中,她如法炮制,沾取墨汁点于眼皮之上,凝神敛气一番,便换了张纸,准备作画。
可是这一次,她却迟迟没有下笔,她执笔的手悬停在半空中,眼睛也慢慢闭合,凤荷的秀眉蹙起,脸色愈发凝重,半晌过后,她才微微舒展五官,睁开双眼。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沽儿,仿佛要洞穿她的身心,沽儿心悸忐忑,不明白凤荷前辈为何如此看她。
凤荷终于开口,话却是对泓峥说的,“她的根源我已经画过了,肖像就收在你的袖中。”
这一下不啻于晴天霹雳,泓峥当场愣住,凤荷前辈是什么意思?她是说沽儿
我爹爹难道就是泓峥的爹爹?那我就是他的沽儿脑海中茫然一片,她不敢再做任何揣测,呆愣愣地望着神龙,一动不动像块石头。
泓峥胸口剧烈起伏,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沽儿怎么会是他的他千算万算也没设想过会是这样。
“不可能!!!”黑龙大喝一声,“沽儿她绝对不会是我的”那个词他如何都说不出口,说出来就是违背三界伦常的大错。
凤荷倒是一脸平静,她望着暴怒的小黑龙与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已经了然他们之间的关系。
情侣变成兄妹,任谁都接受不了,不过他们本来就不是,小年轻突遭打击,会错了意。
“我可没说她的父亲是画上的那位,我只说她的根源是他。”
“你的意思是说”泓峥听到这话,才冷静下来,他紧紧握住沽儿的手,目不转睛盯住凤荷。
“我画不出她的母亲,也就是说她没有母亲,应龙单独一条龙如何生育子女?所以这女孩子可能是应龙身边得了灵气的物什,也要可能就是灵气本身。”
可是凤荷刚讲完上面那一番话,就深锁眉头,闭目沉思。她停顿良久,忽然重新拿起毛笔,在圆纸上细细描绘起来。
沽儿与泓峥一同看向画纸,只见她又画了一幅肖像,纸上跃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男子。
这又是谁?画上男子的五官异常凌厉,表情疏离又倨傲,他姿容出类拔萃,世间罕有,可是他的面容越看越让人不舒服,那男子过于邪恶,阴狠之气仿佛能透过纸张浮现出来,让在场众位都不寒而栗。
“小姑娘”凤荷有些犹豫,“你的根源与这一位也有关系”
听闻此话的沽儿与泓峥又是一阵惊愕,他们盯着画像,脑海都因承载过多,而无法继续思考。
凤荷将画像画完,终于舒了一口气,她绘画至今,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离奇的事情,她眼见面前的小情侣又开始胡思乱想,便强忍不耐开口道。
“别想什么爹爹不爹爹的了!”她冲女孩严厉一喝,“小姑娘,你是委蛇的徒弟,可曾听闻世间有两个男子能生育孩子的吗?”
沽儿急忙摇头,“人、妖都不能,那个这个,就是不能!”
凤荷这才点点头,“四方三界,哪里都不可能,你或许是同时沾染了他们的灵气,所化生的吧”
沽儿在脑中想象着自己前世是块席子,应龙与第二幅画上的男子,也许是至交好友,他们常常坐在席子上谈天说地,日久天长,身下的坐垫就化成了如今的她。
女孩觉得这个故事甚为合理,于是说与泓峥听。
黑龙一脸复杂,他看着女孩,在心底沉沉叹了口气,罢了,她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是他的血缘至亲,她是什么他都接受。
沽儿将陌生男子的肖像收在乾坤袋中,今日这番离奇的寻根之旅即将结束,他们拜别凤荷前辈,离开了小屋。
户外气候骤变,下起瓢泼大雨,泓峥念诵避水咒,带着沽儿在晦暗的天色中返回折华山,沽儿看向身边的他,忽然想起那片金灿灿的龙鳞,她不知道从今往后泓峥会不会接受应龙做他的父亲,她只希望他不要伤害自己了,他是玄龙还是金龙,她都一样的喜欢。
那片金鳞她本打算做成伞的,奈何自己手工不行,一直没有做成,唔听说祀太师兄手很巧,她可不可以在拜月节的时候拜托他呢?
女孩胡思乱想着,各种念头萦绕心间,泓峥此时却不做他想,眼中清明一片,他似乎已经接受了什么,回到折华山,找到委蛇问清楚,他便会承认那个事实。
上古大蛇此时正站在书房外,望着廊檐下如珠链一般串成的雨滴,今日的雨下的格外大,不时有闪电雷鸣掠过。
委蛇抬头望天,似乎想从厚重的铅灰色积云中看见今日行云布雨的龙,不晓得他是哪一个?会不会是他的儿子呢?
“主人,天冷,你披件衣服吧”
福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委蛇回头一看,见小猫妖正努力踮起脚尖想为他披上披风,他神色柔和了许多,半蹲下来让福福得以动作,他摸了摸他的头顶,长叹一声,活了近万年,现如今也仅有一只小猫儿常伴他左右,雨夜沉沉,他不免生出许多惆怅。
“老师,委蛇老师!”有娇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泓峥的避水咒将他与沽儿罩在一个密闭的圆球中,裹挟着风雨快速移动到委蛇面前,他们很快来到廊下,黑龙收了灵法,从容地站立着,沽儿也浑身干爽,没有沾染一滴雨水。
“回来了,快进屋吧”屋外雷声隆隆大作,委蛇让他们进来再说。
福福今日表现甚好,他贴心地备了姜茶为大家驱寒,秋雨阴凉,沽儿忙喝起姜茶祛除湿冷气,她刚想开口让泓峥也喝上一杯,却见神龙坐都不坐,径直朝委蛇走去。
他从袖中拿出那幅肖像,递给大蛇,“前辈,是他吗?”
委蛇接过肖像一看,轻笑数声,“老友呀,好久不见了”他望着画像,似在回忆往昔,眉宇间的愁绪更浓了些。
这雨倒是应景,适合伤怀悲秋。
“画上的正是应龙,我的老朋友,也是你的父亲。”委蛇坐在椅中,看站着的泓峥,语气毫不迟疑,笃定非常。
“嗯。”泓峥则轻吟一声,转身坐回沽儿身边,不再说话。
委蛇皱眉,他向泓峥道,“小友,你就没什么想知道的吗?”好不容易知晓亲生父亲是谁,难道就不想了解他吗?
“不想,这么一个抛妻弃子的冷血之辈,我不想知道他的任何事。”泓峥面无表情,语气又冷又硬。
委蛇与应龙相识数百年,清楚他绝不是抛弃妻儿、见死不救之辈,他忙道,“泓峥,你父亲绝不是那样的,他”大蛇神色哀痛,想到一种结果能解释这一切。
“他或许是死了吧”本领强如应龙,天地间少有匹敌者,这样的他怎会悄无声息地死去呢?可委蛇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了,比起质疑应龙的品性,他或许死了更能让他的儿子接受。
“不!他绝对没有死!!!”泓峥猛地站起来,情绪异常激动。
他压抑着怒火,向在场众位道出秘密,原来他的母亲与父亲结合之后,就种下了情丝,那情丝让夫妻能互相感应到对方,知晓她或他大概的情况,应龙失踪后,情丝数百年间依然未断,所以他的母亲才如此肯定丈夫只是失踪了,而不是遭逢了不测。
委蛇听到这里,也觉得此事甚为蹊跷,他问泓峥,“你母亲有没有告诉你,应龙失踪之前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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