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多大?”
“回殿下,奴才十五岁了”
接下来,小芒子便细细讲述起自己的身世,他家住京城远郊的某个村庄,历颂还太平时,他也和一家人过着虽不富足却幸福的小日子,可惜战火突起,大厦倾颓,他所在的村庄也遭了秧,父亲被抓去当了壮丁,母亲则带着孩子们投奔京城中的亲戚。
可乱世中人人自危,亲戚家也没有多余的口粮,母亲寄人篱下,整日以泪洗面,她即使累死累活,也养不起五个孩子,终于有一日,亲戚告诉他母亲一条门路,宫里招收年轻侍从,她可以将男孩送进宫去,这样既省下一个孩子的口粮,还能贴补家用。
宫里的男性侍从即是太监,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母亲终是无法做出抉择。
“娘亲,我去吧”彼时的小芒子已经十三岁了,他看着四个年幼的弟弟妹妹,终是替母亲做出了决定。
听到这里,殷棠之沉默良久,他切身体会到,一个战火频发,动荡的国家会给百姓造成多深的伤害,他心生愧疚,重重拍了拍小芒子的肩膀。
仿佛得了鼓励,小太监一双大眼睛闪现光彩,他又痴迷地望着自家殿下,简直含情脉脉。
某王爷皱起眉,神色颇为复杂,“你没去势前,也喜欢男子?”
“没有殿下”小芒子矢口否认,“俺十一二岁的时候,喜欢邻居家的小娟,还想娶她当媳妇哩!”
他一不小心把乡音吐露出来了,羞涩地直挠头,可话还是接着说下去,他喜欢殿下,什么都想告诉他。
“俺我奴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阉人,就不再想女子了不想她们跟我一起受罪”
这小子心地倒不错,很为他人着想,某王爷接着问道,“所以你现在就专心喜欢男子了?”
角色转换倒挺快,真会随遇而安。
“呃”小芒子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其实就喜欢过殿下一名男子,他也不清楚这算不算转了性情。
他决定实话实说,“殿下,我就喜欢您一个”
殷棠之有些怔愣,这小太监竟然与他这般相似,他心中五味陈杂,良久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他才轻咳一声,为了掩饰什么,做出轻佻戏谑的表情。
“哦?你的意思是我像女子喽?你不是曾说过羡慕我那处吗?怎么,见了那里,还当我是女人?”
“不不不,殿下不像女子,殿下比女子还要好看!”
小芒子用尽平生所学,将王爷夸得天花乱坠、天上有地下无,最后他总结陈词,不论殿下是男是女,他都一样的喜欢。
只这一句话,就让殷棠之放下了所有的顾虑,他让小芒子起来,从此刻起,他就是他的亲信了,他正好有事嘱他去办。
“你先去我皇叔那里,备些厚礼慰问我那小姑姑,之后”他拿出一块螭龙玉佩作为信物,命小芒子去毗邻京师的一座山庄中,取一把刀来。
那方寒盟长久找不见殷秀别的尸体,必定生疑,他极可能选择先发制人,对殷芳娜他们下手,到时候,他便要施展一下不为人知的身手,既然要大杀四方,就需要一样趁手的兵器
小芒子得了令,立刻出发,他在其他侍从诧异的目光下,急急奔出了别院,连谢山出声阻挠也不加理会,从今以后,他只听命于容王殿下,甘愿奉献一切为他舍生忘死。
他当然不会奢求别的,他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便此生满足了。
小太监带上容王备好的礼品先去了隔壁别院,他恭敬地拜见殷芳娜公主,将殿下的问候一一道来,小芒子虽然看着木讷,可却一点也不笨,交代的话一句不拉,说得着实妥帖流畅,让一旁的军师王青也不禁多看他几眼。
看他装束应该是名太监,不过气质倒不怎么像
殿下交代的第一件事已经办妥,小芒子匆匆告辞,又毫不停歇地赶着去办下一件事,他如此焦急是有原因的,他不会骑马,那山庄虽然不远,可光靠脚程还是会慢上不少,他怕延误了殿下的大事,于是背上一些干粮与水,就即刻出发了。
却说另一边,殷秀别也在加紧赶路中,他深入地下河道,游了极长一段距离,才寻到向上的出口,跃出水面。
这是一片幽暗的隧洞,男人头枕石壁,不住喘息,虽然经过谋士王青严密地计算,可这河道终究不曾有谁进入过,变数太多,他也确实在途中遭遇了危险,一条满嘴尖牙的丑陋怪鱼追击了他,险些让他耽搁过多时间,憋不住气。
不过艰难险阻总算是过去了,可他一向谨慎,那方寒盟寻不到他,必会扩大搜索范围,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赶往墨涂县。
当然,墨涂县并不是最佳的久留之地,他想着一个身影,那才是变数最大的存在。
李掌柜额上急出了汗,不住拿手帕擦拭着,他此时正在墨涂县,站在自家生药铺子门前,探头探脑,一脸忐忑。
“掌柜的,今日事闭,在下告辞了”
一道玉质琳琅的男声响起,一袭绛紫锦袍倏忽间出现在李掌柜眼前,这是一位眼眸狭长深邃的美男子,不过他不是人,而是一条蛟龙。
“哎呀祀太公子,请你留步,喝杯茶再走吧,来人,把我那珍藏的茶饼拿来给公子沏茶”
李掌柜将胖硕身躯堵在大门口,极力挽留祀太,说什么都不让他走,他自知拦不住妖族,只能不停作揖恳求。
“公子就再留一会儿,就一会儿”
某掌柜陪着笑脸,可当祀太问他究竟何事,他却支支吾吾不肯明说,某蛟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还是依了他这一回,返回店铺。
李掌柜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对着血色夕阳拜了又拜,祈祷殷秀别殷王爷能快快到来。
祀太坐下来品茶,那岩茶果然是极品,他出言赞叹,李掌柜更是豪气的大手一挥,包了剩余的茶叶,请公子收下。
你道祀太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原来他与沽儿声名大噪后,李掌柜就把他们看成了宝贝菩萨,几次三番的催请,可他们始终不肯来,直到某蛟龙一时兴起,想在回麻多之前,为小师妹多攒点银钱,于是拟了副壮阳的奇效方,放到李掌柜这里代卖,才肯时不时来上一趟。
自从有了这副药,这掌柜的更是财源广进,前来购药的男人们不计其数,几次供不应求,这药性质温和,不伤身体,却能在潜移默化中重振雄风,简直是神仙方,祀太一出手便是此等盛况,他与小师妹竟是强强联手,誓要将凡人男女的钱财统统赚走。
所以李掌柜怠慢谁也不会怠慢了这两位财神,可是有一位尊贵无比的大买家却给他出了道难题,原来是那容王命他这几日务必请沽儿来趟药铺,可今日只来了沽儿姑娘的师兄,某掌柜暗想,这也差不太多吧
虽然殷秀别失踪一事还没有传到墨涂县,可李掌柜凭着商人敏锐的嗅觉还是察觉出异样,有小伙计向他禀告,看见县令接待了来自岽中城的官家,他将两厢联系起来,有了不详地预感。
那位殷王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容留他会不会惹上大麻烦?正在他无比焦虑之际,终于有忠心的伙计赶来禀报,悄声道,那华王来了。
差点喜极而泣的李掌柜连忙出门迎接,只见一名穿着斗篷,头罩兜帽的高大男子已经跨进了门槛,朝他而来。
殷秀别摘下兜帽,露出真容,掌柜当即跪下叩拜,男人上前一步,将其扶了起来。
“李掌柜不必多礼”
某掌柜何时得过如此礼遇,当场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可他缓过神来细瞧这位王爷,却忍不住惊诧,殷秀别斗篷里穿着粗布短打的衣衫,像是从哪处捡来的一般,非常不和身份,他脸上有些擦伤,神情肃穆,还时不时皱眉,似是在忍受着疼痛。
李掌柜也算半个医家,忙问王爷是不是受了伤,可殷秀别却叫其不必在意,他当先问起更要紧的事情
“沽儿姑娘可来了?”
“呃”某掌柜不知如何作答,他退后几步,不停作揖,“草民无能,那沽儿姑娘许久不来墨涂县了,我实在请不动,今日只请到她的师兄”
沽儿的师兄?好像是叫祀太殷秀别驻足思忖起来,他当然从未见过某条蛟龙,这些事情都是听他妹妹提起的,芳娜告诉哥哥,沽儿建了座医馆,山里的妖兽也多起来,尤其突出的就是这位祀太,沽儿管他叫师兄,他们几乎成日在一起,甚是亲密
殷秀别越想越吃味,可现下沽儿不在,他若想进山,就只能靠这位祀太了。
“李掌柜我们走吧”
“是王爷”
李掌柜瞧着王爷愈发阴沉的脸,在冒火的夏日里打了个冷颤,他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引着男人去向后院。
祀太好整以暇地坐着,他早已听到脚步声,便放下手里的茶,看向门口,不多时,那胖掌柜引着一个男人进来了。
还没等掌柜的介绍,某王爷就拱手行了个半礼,“祀太公子,在下殷秀别,姗姗来迟,还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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