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咱俩换换如何?我来赶马,你歇会儿。”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您金枝玉叶,怎可做这等粗活”
切,真没意思,又是这些有的没的
芳娜翻了个白眼,车夫则慌张地点头哈腰,他一时疏忽还差点将马车带到沟里去,车厢剧烈地摇晃起来,终是将殷棠之震醒了。
“殿下殿下您醒了!”
听到侄儿醒了,芳娜掀开帘子进入车厢内,那车夫总算松了一口气,能暂时好好驾车了。
“小芒子你快出去!不要不要被我传染了”
殷棠之挥手赶着他,此处空间窄小密闭,他久咳不止,轻易就能将病邪传染给他人,可是那小太监却毫不在意,他磨磨蹭蹭,就是不愿离开。
“好啦,你先下去,换我来”
殷芳娜望着这对主仆,命小芒子先行离开,她亲手扶起侄子,药巾之上的双眼弯成了一对月牙。
“你可算醒了,陪我聊聊,我都快无趣死了”
可是她这侄子却极力躲闪着,“小姑姑,你也出去,我都与你们说过许多次了,离我远点,为何你们总是咳咳咳”
容王有些激动,又急促地咳嗽起来。
“殿下!”小芒子一把掀开帘子,焦急地观望着。
“闭嘴!放下帘子!”
殿下真生气了,小太监不敢违逆,只能委屈地将织锦帘布重新掩好,可是殷芳娜却毫不在意,她可是长辈,殷棠之能奈她何?
“好了”
某公主啪啪啪几掌,重重地拍在侄子的后背上,她用自己的方式为他顺气,然后无所谓地说道,“你呀关心自己就行,哥哥告诉我,你这病许是传染性不高,你看他们”
她细数平日里与殷棠之亲近的一干人等,“我哥、小芒子、贺将军等等等等,哪个都没被你传染上,你就别成日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我们都带着药巾,注意得很,肯定不会出问题的”
芳娜劝侄子放宽心,她也对自己的体格子很有信心,她身体好得很,什么时疫,从来没染上过。
殷棠之看着小姑姑,也被她的自信鼓舞到了,不再纠结那等细枝末节,他靠在木质的折叠椅上,平稳着呼吸,劝自己放轻松。
“诶,这就对了嘛~”望着乖乖听话的侄子,芳娜心情愈发舒畅,她将车厢两旁的隔窗半开,让清风吹进来,消散浊气。
“哎哎”某公主是个闲不住的人,她靠近他,神神秘秘地低语道,“阿容,你想不想看样顶顶稀奇的宝贝?我哥、你皇叔都没见过呢!”
殷棠之听到阿容这个称呼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没想到小姑姑还记得他小时候的谎言,对啊,他皇叔也记得
他不能忘记,他要时时记得,自己,就是阿容。
不过眨眼功夫,他便恢复如常,笑着说道,“那侄儿我真是荣幸,小姑姑快些让我瞧瞧吧!”
“嘻嘻~”殷芳娜一脸得意,她许是对这样东西宝贝至极,拿出来之前,还特意掀开帘子命令外面的两个人不许偷听偷看,她谎称要与容王商量机密大事,泄密者格杀勿论。
小芒子和车夫被一通威胁,吓得点头如捣蒜,两人闭目塞听,急忙转移注意力,生怕听到或看到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一切万无一失,芳娜这才准备拿出稀罕物,她首先掏掏袖口,可是一无所获,她又拍拍身体各处,喃喃自语,纳闷起来。
“小东西,你快出来呀!快点,躲哪去了”
听她这样说,殷棠之愈发好奇,小东西?快出来?难道是一样活物吗?
某公主遍寻不到,很是焦躁,她甚至不管不顾地拉开衣襟向里探看,惊得她那侄子赶紧移开视线。
“小姑姑,找不到就算了,下次再让我见识吧”
“不行!嘿!到底跑哪儿去了?”
就在此时,一阵细微地呱呱声从矮桌下传来,殷芳娜连忙低头翻找起来,终是惊喜地托着某物展示给侄子看。
“阿容,这是我的小青蛙!她是母的,我就把她藏在身上了”
“你这个调皮鬼,到处乱跑”
望着被姑姑不住戳弄,大概如葡萄大小的青蛙,殷棠之也越凑越近,他好奇地打量起来,那青蛙也睁着芝麻小眼看着他。
“呱呱,你好。”竟是小女孩的声音。
“哟!这小青蛙会说人话!”
“嘿嘿,神奇吧~”
芳娜得意洋洋,她将青蛙放在肩上,与侄子说起来历,原来,她得沽儿的秘方,靠吞服小蝌蚪瘦身减肥,一般半月余,一只小蝌蚪就会在她的胃里成长为青蛙,待吐出后,大部分青蛙都会说些人话,向她告别,立时消失不见,起初她不甚在意,直到最近,她“孵化”出了一只小可爱。
“这小东西变成青蛙后就不走了,赖在我身边”
殷棠之耐心倾听,他见小青蛙过于小巧,也只当是小姑姑养了个小宠物,不过会说人话这一点倒是很稀有,果然是成了精的小妖怪。
可芳娜却意犹未尽,她忽然打量殷棠之一番,笑得促狭。
“大侄儿,我给你表演一下!”
话音刚落,某公主就握住容王的上臂,将他稳稳地举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
“小姑姑,你且慢些”
殷棠之被殷芳娜上下托举着,他虽然不是皇叔那般威武的伟男子,但也身量颀长,肌肉筋骨颇重,他长大后,何时被这般轻巧地举起来过,当下便觉得既新鲜又怪异。
“咳咳咳”
见侄子又激动地咳嗽起来,这位小姑姑才就此作罢,放下了他。
殷棠之一边平稳着呼吸一边打量姑姑与她肩上的小青蛙,立时便醒悟过来。
“小姑姑,你有此神力是凭借这只小青蛙吗?”
某公主欣喜地点点头,“还是你聪明!那个衡飞就笨死了,半天反应不过来”
她越说越膨胀,又接着道,“此番还不做数,没有小青蛙我照样能将你抬起来!等我有空再向你展示更厉害的”
芳娜嘴不停歇,讲了许多获得神力后的趣事,殷棠之耐心听着,不时与小姑姑说笑一番。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前行,因为容王虚弱,他们此行要走个六七日,每到一处驿站都要停下来修整一番,待其吃上药,休息好后才能继续赶路。
时间转瞬即逝,已是来到了第五日,眼看就要到墨涂县了,殷芳娜的耐心也快被磨光了。
坐马车真是有够无聊的,可是她答应哥哥要好好照顾侄子,所以只好强自忍耐着,数着时辰度日。
远离了岽中城,殷棠之的精神气果然好了许多,他现下正拿着一册诗集品读着,矮桌上一壶茉莉香茶也是他亲手所泡。
殷芳娜一下子牛饮半壶,她这几日与她的小青蛙都戏耍够了,但见侄子一动不动看了半天书,不由暗自叹息一声。
“你呀和我哥一样,看起字来半天不挪窝,我就不行,看几行就困得很”
殷棠之笑着放下书册,感激地看向她,“小姑姑一路陪着我,着实辛苦了”
芳娜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有什么辛苦的,不过天天坐着,感觉比骑马还累”
她捏捏肩膀,忽然转头认真看向他,“阿容,你可要快些好起来,也不枉我送你出城,到时候你身体痊愈了,咱们俩骑马回去你看如何?”
望着小姑姑晶亮的眸光,殷棠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我们骑马返程。”
前路是充满希望的,他们又讨论起怎样才能尽快见到沽儿,车厢内不时响起欢笑声,可他们不知道是,出门的这几日,岽中城内也正发生着大事。
那一日,殷秀别刚踏上高耸如天梯般的石阶,就见那厌夭垂手拿着塵尾,站在丈高的朱漆山门前。
云雾缥缈,雀鸟啾鸣,衬着那当中一人愈发神乎其神。
男人与他隔空对望,默默仰视着他,那道士脚蹬云履,飞身而下,须臾间便来到他面前。
“殷秀别,我知你来意,明日我便消了时疫,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
按捺下怒火中烧,殷秀别阴沉着一张脸转身便走,厌夭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一抹鄙夷冷笑。
凡人就该被玩弄于鼓掌之间,他有甚资格命令他做事?简直不自量力!
小道士手中的塵尾一摆,那山门便自动开启,他悠然踏入,背影腾起虚幻的金光,好似多了一双翅膀。
他可是金翅大鹏鸟,明日,且看他施展吧。
“哎哎,你们听说没,那鹤阳宫的道士要来城里开坛做法”
“切,又是哪来的江湖骗子,他现在做法有屁用!还能消了瘟疫是咋的?”
“那就不知道了,且去看看吧,就在东极门城楼前,听说华王爷也会来观看。”
“我可不去,人多我还怕被传染呢!谁爱去谁去”
翌日一早,大街小巷中,此消息便经由口耳相传,不胫而走,百姓们虽有些好奇,但碍于疫病肆虐,大部分人还是不敢出门,所以直到厌夭的坛场建好,周围统共也只聚集了几十号人。
不过那小道士并不在意,他排场设的宏大,三级灵宝坛,可登高望远,一览无遗,那坛上依次摆着九十九盏莲花灯,五色灵幡悬挂四角,帷幔密布,随风飘飞,端的是玄奥高深,禁法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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