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梅觉得闺女最近变得有点黏人,  不但白天一直跟着她,晚上还要跟她一起睡。

    虽然闺女现在是孕妇,但孕期直接跟男人分床算怎么回事?偏偏女婿还答应了,  该不会是两人吵架了吧?

    这天吃过中饭,女婿又出门拜年,  张秀梅就拉着闺女问:“你跟明钧是不是闹别扭了?”

    林静被问得莫名:“没有啊,您怎么突然这么问?”

    “真没有?”张秀梅面露狐疑,  “那你这几天晚上怎么非要跟我睡?真不是吵架了?”

    林静没想到她妈会误会,顿时哭笑不得:“真没有!”

    “那……”张秀梅还是想知道原因。

    林静当然不可能告诉她妈,  自己是因为听了方亚兰的胡言乱语心里不安,所以才想守着她啊!虽然以她妈的性格,  八成会觉得她大惊小怪,但林静还是担心她会害怕。

    因此林静想了想说:“我这几天不是睡得不太安稳嘛,  怕翻来覆去吵到明钧,才说跟您一块睡。”

    这理由有些生硬,但张秀梅却信了,她睡眠也不深,  知道林静这两晚总翻来覆去,也想问她:“你前几天不睡得挺香?怎么这两天睡眠就不好了?”

    “就……总想起一些事。”

    张秀梅想起了纪明钧请她来照顾闺女时说的那些话,心里隐隐有了猜测,问:“是做噩梦了?”

    林静没反应过来:“什么噩梦?”

    张秀梅就把纪明钧告诉她的事给说了,  并跟她说每个人怀孕的情况不一样,让她别多想。

    听着张秀梅的安慰,林静就知道她妈是误会了,  也没解释,  含糊说:“也没老做噩梦,  就是时不时想起来,  这阵子就让我跟您一起睡吧。”

    张秀梅被说服了,主要也是想到纪明钧假期就要结束,以后每天五点出头就得起,林静这样翻来覆去的确会影响他的睡眠。反正她没工作,晚上没睡好白天也能补觉。

    但张秀梅也有点担心:“你们总不能一直这么分开睡吧?”

    林静想着纪明钧之前分析的,沉吟说:“也就这半个月吧,说不定过几天我就忘了那些事,睡眠就好起来了。”

    张秀梅这才答应:“那行吧。”

    ……

    第二天纪明钧去团里的时候,林静也去了趟军营找齐主任商量托儿所开学的事。

    本来林静是想把张秀梅也带去的,但张秀梅觉得闺女是去办正事,带她像什么话?就没答应。

    正巧沈文丽在家,林静就麻烦她帮忙照看张秀梅了。

    当然,这话林静是躲着跟沈文丽说的,要是让她妈知道她这么不放心,肯定又要念叨许久。

    而沈文丽虽然慢热,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面对张秀梅时不再会觉得局促没话说,立刻答应下来,回屋拿上板凳就坐到了纪家门口找张秀梅说话。

    有沈文丽照看,林静就放心了,出门往军营去。

    其实关于新学期的安排,上学期基本已经定下,只是临到开学,有些细枝末节需要再完善完善。但事情定下来也就二十来分钟,谈完后林静就离开军营了。

    回到家属院后,林静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拐去了托儿所。

    一个多星期没来,托儿所地面已经积起了一层灰,透过玻璃照进来的阳光中,用肉眼可以看到粒粒浮尘。

    林静掩着鼻子进去,把教室左右的窗户都给打开了,打算开学前两天再来搞下卫生。

    至于最左边房间里堆放着的桌椅,本来说好了纪明钧来帮她摆,但林静正愁没理由让张秀梅跟她来上班,就没让他来,打算搞卫生的时候把她妈也带上。反正都是小孩子用的桌椅,全摆好也花不了多久。

    张秀梅当然也乐意帮闺女的忙,一口答应下来。

    离托儿所开学还有八1九天时间,不用太着急,所以林静把窗户全打开后,就锁上门回去了。

    到家时张秀梅和沈文丽还都坐在门口,见她回来就问:“事情都办好了?”

    林静嗯了声说:“就谈了些开学的准备,十四号你有没有空?我们去把卫生做一下,桌椅也要摆好。”后半句是跟沈文丽说的。

    沈文丽立刻说:“有。”

    沈文丽不像宋玉萍随军已久朋友多,也不像林静是本地人,亲戚同事多。她过年要忙的也就是一顿年夜饭,没跟陈副营长去拜过年,陈副营长也不敢把人往家里引,所以过完年她就闲了下来。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更何况沈文丽经历的是丧子之痛,明明之前上班的时候精神好了不少,过年这段时间又闷了下来。

    她心里也盼着能早点忙起来,所以林静说要提前去搞卫生,她求之不得。

    林静点头继续说:“今年学生大概有三四十人,我和齐主任商量过,打算分成两个班,到时候可能会比较忙,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也希望能忙一点,不过,”沈文丽想起来问,“我们两个孩子带这么多孩子会不会顾不过来?”

    “这些我考虑过了,但因为目前还不确定有多少人,大孩子有多少,小孩子又有多少,所以暂时没安排新的老师或者保育员。”

    因为托儿所大多是单位为提高职工福利成立的,所以托儿所一般不收费,成本上自然得控制再控制。四岁以下的孩子一般是十五到二十人安排一名保育员,但四岁以上的孩子,可能四五十人才会安排一名保育员。

    而就算是钢厂那样的大单位,托儿所的学生也就百来人,甚至更少,老师配备在三到四人。像去年年底她们托儿所这样两个大人带六个学生的情况,在别的地方基本不可能看到。

    但那也主要是因为去年还在摸索阶段,今年肯定不能再这样了。

    不过因为基地托儿所是试点,教学模式要慢慢向学前班靠拢,所以她们的工作不仅是照看好孩子,还要进行教学任务,所以齐主任给她们定的是一个人管十五个孩子左右。

    如果十六号来报名的学生有四十多名,林静还能再打申请招一名老师或者保育员,但如果只有三十多人,甚至更少不到三十人,就还是她和沈文丽带。

    当然,不管人多人少,班肯定还是要分的,四岁以下的孩子将被分到小班,以保育员照顾为主,四岁以上的孩子则会被分到大班,以老师教学为主。

    因此,如果报名学生超过四十人,并且其中四岁以上的孩子居多的话,林静就打算再招一名老师,但如果四岁以下的孩子更多,她就打算多招一名保育员。

    至于前期,则还是她和沈文丽带。

    听完林静的打算,沈文丽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倒是张秀梅,在听完林静关于新学期的安排后,有点担心她的身体,旁敲侧击问起来。林静听后便顺势说:“您担心我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去上班好了,还能搭把手。”

    纪明钧分析方亚兰的话,说如果张秀梅会出事,应该是在半个月内。虽然他们默认半个月是元宵节前,但林静觉得十六跟十五也就差了一天,她觉得自己上班后还是会不太上心把张秀梅留家里。

    起码得到月底吧,到那时候她应该就能安心,不再疑神疑鬼了。

    而张秀梅想虽然她认识的字不多,多的活干不了,但她好歹养大了两个孩子,帮着照顾几个孩子还是没问题的。再加上也担心闺女,便点头答应下来。

    这样一来,林静和张秀梅的时间差不多就绑定起来了,她心里放了心,晚上睡觉也安稳了点。但可能是潜意识里还记着这件事,所以林静晚上总要醒好几遭,睁开眼看到身边有人才安心。

    ……

    年前冷的时候,林静里面穿件羊毛衫,外面通常还得套件厚棉袄。但过年这阵子太阳好,厚棉袄有点穿不住,她一般只在外面加件呢绒外套。

    但等年过完,到大年初十,气温就开始急转直下,太阳不见踪迹,北风也再度狠狠刮了起来。

    林静倒是还好,棉袄重新穿上就行。

    张秀梅却有点难熬,她右腿受过伤,平时走路还好,不瘸不拐一点都看不出来。但一到变天的时候,她受过伤的腿就会一阵一阵地疼。

    前阵子天气好的时候,她没事了总爱出去转悠两圈,晒晒太阳顺带找人唠唠嗑,哦,还特意去公告栏看过方亚兰的检讨书。

    虽然张秀梅跟方亚兰差了一辈,两人之间也没正式发生过冲突,但一来是方亚兰算计过林静,二来张秀梅和马小莲积怨已久。

    因此,方亚兰这封检讨书,张秀梅看得很乐呵。

    以至于接下来几天,她每天都要去公告栏前转悠一圈,回来还跟林静说:“你说你们这跟制衣厂离得也不远,怎么方亚兰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人回去说一说?还有这检讨书,你说马小莲看到会是什么表情?”

    林静想了想说:“方亚兰她妈来过我们家属院。”

    张秀梅一连三问:“她来过?什么时候?看到这检讨书了?”

    林静摇头:“过年前来的,二十八那天吧,她看没看到检讨书我就不知道了。”

    “二十八?不就是方亚兰回去送节那天?”张秀梅说着又想起来,把马小莲跟邻居打赌,说方亚兰过年也会给她买衣服,结果方亚兰就提了几盒点心回去的事给说了。

    张秀梅嘀咕:“该不会方亚兰没打算回去送节,是马小莲把她叫回去的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林静说。

    张秀梅则越想,越觉得这是马小莲能干出来的事,又忍不住说:“不过这方亚兰也是,嫁得也没多远,就三天回门的时候回去了一趟,过年送节还要她妈来请,啧啧,亏马小莲还总炫耀她闺女孝顺。”

    但张秀梅也就说了这一句,因为她想起了林卫东。

    唉,谁家没个糟心的孩子呢!

    但天气转阴后,张秀梅就不怎么出门了,虽然她没痛到站不起来的程度,但走着走着难免拐起来。

    不进不出门,张秀梅还恨不得一天到晚缩在厨房里,自从她来后,纪家煤炉每天都会升起来。厨房地方小,再把门窗一关,坐里面特暖和,她觉得腿都没那么疼了。

    但林静不敢让张秀梅的厨房里久待,虽然煤炉烧起来后没多少烟尘,但时间长了屋里氧气会减少,呼吸也会变得困难。

    因此,虽然知道厨房里待着舒服,林静还是让张秀梅把煤炉提到了客厅,虽然空间大了没那么暖和,但起码比较安全。

    另外林静把她生理期用的吊水瓶也给找了出来,往里灌上热水,套上布袋给张秀梅暖腿。

    用吊水瓶装热水其实没什么大用,但看闺女为自己忙前忙后,张秀梅心里很熨帖,感觉右腿都没那么痛了。

    当然,她心里依然盼望着阴天早点过去,太阳早点出来。

    ……

    林静母女俩因为变天烦恼不已的时候,方亚兰悄悄松了口气。

    因为张秀梅住到了驻地家属院,所以方亚兰很担心剧情会发生变化,前两天外面阳光明媚,她心里却被阴霾笼罩,着急不已。

    好在,这天终究还是变了,就是不知道这雨能什么时候下下来。

    制衣厂到军区医院这条路虽然铺了水泥,但因为年尘太久,地面难免有些坑洼,再加上张秀梅出事那天下了一天雨,到傍晚才停,所以那天晚上地面湿滑,坑洼里还有不少积水。

    而林静因为住到职工宿舍,得到消息时晚了一步,当时张秀梅已经被邻居送往医院,她紧赶慢赶才在半道上追上他们。在这过程中,林静因为踩进水坑而崴了脚,整个人扑倒在地,身上沾了一层泥。

    正巧那天晚上赵向北发烧,赵弘毅送儿子去医院,和林静重逢,旧情又再复燃。

    想到这里,方亚兰看了看包裹得厚厚实实的赵向北,他正努力想要将左手绕过脖颈,从衣领塞进去挠痒。

    虽然这辈子林静已经和纪明钧结婚,就算赵弘毅和她在医院碰到,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可能,但方亚兰仍不想给他们接触的机会。

    其实在年前那半个月里,方亚兰内心一直这样充满警惕。

    之前赵弘毅带方亚兰去给林静道歉的时候,林静就说过让他多分点心思给孩子。这话赵弘毅也的确听进去了,年前那半个月,如果赵弘毅从军营回来得早,就会去托儿所把赵向北接回来。

    方亚兰第一次看到赵弘毅牵着赵向北从托儿所出来的时候都愣住了,大概赵弘毅也有些不自在,就跟她说了缘由。

    正常情况下,妻子得知丈夫愿意帮自己分担接孩子的工作,心里哪怕不感动,也应该是高兴的。

    但方亚兰本就介意林静前世和赵弘毅的关系,再得知赵弘毅的改变是因为林静那些话,就有点绷不住了,当时就想打包票说自己能照顾好赵向北,让他不用担心,专心事业就好。

    可经过竞选保育员的事,赵弘毅哪敢全然相信方亚兰,就没答应。他是个做下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方亚兰无奈,就只能每天提前去托儿所外面守着,早早把赵向北接回家。

    平时如此,在张秀梅出事这样重要的时间节点里,方亚兰当然不会放松警惕。

    为了防止赵向北感冒发烧,方亚兰不但每天把他裹得厚厚的,还因为怕他洗澡着凉,将近半个月没给他洗澡,只每天给他擦脸洗脚。因此,虽然赵向北现在脸和手看着还白净,但身上却痒得很,总忍不住用手去挠。

    于是第二天晚上赵弘毅回到家,看儿子实在难受,就兑热水给他洗了个澡。

    当时方亚兰正在厨房里做饭,等她想起赵向北父子俩的时候,赵向北已经被洗得香喷喷,并换上了新衣服。

    当天晚上,赵向北果然像原著里那样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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