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若不能康复,谁来支撑大局啊。”

    张位脸色一垮,担忧地说道。

    听了张位的话,韩滉无声地叹了口气。

    论能力、论威望,张献甫的确是山南数一数二之人。

    但在现今危急的情形之下,身为主上的张位无论如何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既影响士气,还打击其他臣属的心。

    更何况,纵然张献甫不能理事,还有张献恭在支撑大局。

    “节度勿忧,有张大人在,定可安定住局势!”韩滉和声宽慰说道,“何况,杨驸马的兵马应该很快就会前来增援!”

    张位叹了口气,点头应道:“希望驸马的大军能及早赶到。”

    就在这时,厅外隐隐传来交谈的声音。

    “文将军,你速在城中征募青壮,以充军用!”

    “是,末将这就去办!”

    张献恭迈着沉重的步履走进议事厅中,见着张位,深施一礼:“见过节度!”

    “三叔免礼!”张位立即抬手说道,“城上情况如何了?适才我听到什么‘征募青壮,以充军用’,莫非城中军力已经不足?”

    因忙于城中大小事务,张献恭已经数日没睡上个安稳觉,眼中布满了血丝,神情也显得颇为疲惫。

    听得张位相询,张献恭打起精神回道:“适才又击退叛军一次攻城,但我军伤亡也有数百人。城中军力已不足四千人,同时驻守四门有些窘迫,故而我命文将军再去临时征募些青壮。”

    “城池可会有失?”张位担心地急问道。

    “节度放心,若只是守城并无妨碍!”张献恭安慰张位道,“西县钱粮充足。支撑一、两月当不成问题!”

    张献恭虽然嘴里说的轻松,但其实心中却颇为沉重。

    张维瑾的大军新近征调了大批攻城器械,里面甚至包括了十数台抛石机,对守军的威胁极大。

    守军大多是没有征战经验的土兵,伤亡也因此急剧增加。

    张献恭担心,张维瑾军中的器械会越来越多,届时即便西县城再坚固,恐怕也无法久持。

    如今最大的希望,就是杨错的援军能够尽快赶到。

    张献恭叹了口气,振作精神说道:“节度勿需担忧,但有张献恭在,定可保西县无失!”

    “恩!”张位稍稍安下心来,点头说道,“三叔。你且莫劳顿过度,先回去歇息片刻吧!二叔已然病倒,您万万不能有碍啊!”

    “多谢节度关怀!”张献恭确实非常疲劳,而且已经有一天多没去探望兄长,遂躬身行礼说道,“如此,属下先告退了!”

    韩滉也向张位告了一礼,跟随张献恭离开了大厅。

    “太冲,我兄长病情可有好转?”张献恭放缓步子,等着韩滉走到自己身边,急切地询问道。

    韩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又不想欺骗张献恭,只能无奈地轻摇了摇头。

    “兄长身体先前隐有无力感,但一直以为是疲劳的缘故,不想竟然如此……”张献恭抬头仰望苍穹,声音悲戚地说道。

    如今诸事不顺,令张献恭也有心力憔悴的感觉。

    “我曾听闻神医陆明前些日在陇右道行医济人,此人医术通神,善治疑难!”韩滉只能尽力来安慰张献恭,“待南下,我着人请杨驸马寻神医为张兵马使诊治!”

    “有劳太冲了!”张献恭将身上战袍裹得紧些,以御寒风,勉强笑了笑,“此刻我等的希望,就全寄托在杨驸马的援军上了。”

    “将军请放心!”韩滉淡笑说道,“杨驸马必会急遣大军来援的,或许救援兵马必已在途中!”

    “希望如此……”张献恭怅然说道。

    一直默默护卫在韩滉身旁地孟龙突然面色微变,侧起耳朵聆听起什么来,神情极为专注。

    “孟将军,怎么了?”韩滉察觉到孟龙地异举,有些好奇地问道。

    孟龙没有立即回答,依然凝神倾听着。

    韩滉和张献恭也不禁好奇起来,侧耳倾听起来,但除了城内的嘈杂声外,还能听到隐隐的战号之声,此外便什么也听不出来了。

    一切皆如往常,并无其他不同!

    “韩大人,援军到了!”孟龙面上突然呈现异样的神色,欣喜地说道。

    “什么?”韩滉、张献恭二人同时出声。

    “孟将军,你如何得知援军已到?”多日相处下来,韩滉对孟龙地脾性早已摸得一清二楚,深知他虽然貌似粗鲁,但行事却颇为沉稳,而且从来不会打诳语。

    “末将是从战号声中听出来的……”

    “战号?”张献恭侧耳再倾听了片刻,疑惑地说道,“这战号只是城外叛军中所起,如何说是援军到了?”

    “这战号与先时地号声有些不同,若不仔细听,难以分辨得出来。”孟龙迅速地回道,“我军中骑、步、水三军战号都跟一般的鼓角不大一样,适才地战号正是无当飞军的战斗号角。声音虽然很小,但末将听得出来!”

    张献恭眼中精光一闪,急声追问道:“孟将军没有听错?”

    “张大人放心,这号角外人是学不来的,肯定是韦皋将军的飞军赶到了!”孟龙猛地点头,肯定地说道。

    “哈哈哈……转机到了!”张献恭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仰天长笑不已。

    片刻后,张献恭皱眉道:“可是,无当飞军全是山地,如何能够穿过汉江。”

    韩滉笑道:“无当飞军虽然全部来自乌蛮族,不善水战。去年陇右军北还时,有一部分原属于无当飞军的水军回来了,故而擅长水战。在汉江,梁崇义没有水军。我军只需要操作民船,突破对手不在话下。”

    “原来如此,还是杨驸马想得周到啊。”

    “张大人,可速向节度禀报此事,而后寻思突围渡江之策!”韩滉和声提议。

    “好,事不宜迟!”

    西县城东,张维瑾军营,中军帅帐。

    “曹玠那混蛋不听人劝,偏要去迎战崔宁,结果如何?”张维瑾怒气冲冲地喝骂道,“水军全军覆没不说,整个山南的南部州郡都将处于崔宁的兵锋之下,就算咱们抓到张位他们,又有什么用!”

    “崔宁什么人?连剑南水军都不是他对手,曹玠这厮就是这般托大,连商量都不跟咱们商量一番。”梁杰附和说道。

    “是啊!”

    帐下如雕像般肃立的郭嘉谅,冷眼旁观着张维瑾等人对曹玠的喝骂、批驳。

    鹰般犀利地双眼中,射出不耐烦的光芒。

    便欲发作,一旁的刘展见状,轻触了他一下,使了个眼色。

    郭嘉谅耐下性子,向张维瑾告个罪,领着刘展退出帅帐。

    见郭嘉谅离开,他们也不以为意,继续对曹玠的批斗。

    与刘展并十余命护卫策马离开张维瑾大营,郭嘉谅按捺不住心头燃起的怒火,沉声骂道:“张维瑾、梁杰这些个废材,叫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听他们这些废话?有这些废物为将,难怪山南到今天这副样子。如若山南在我手中,张位之流算什么?更休说是杨狗子!”

    原本,张维瑾是请郭嘉谅过来商议如何应付无当飞军的到来。

    也不知道是谁跑偏了话题,以至于议事竟会演变成对曹玠的批斗会。

    刘展策马驰行在郭嘉谅右后方不远处,默然思索着什么,没有接郭嘉谅的话。

    “刘将军,今日之事你有何主张?”郭嘉谅将心中的郁闷怒火发泄出后,回到正题上。

    “主公,依如今形势看来,杨错必已是介入山南战局,而且他支持的还是张位一方!”刘展恭敬地回道,“据我所知,杨错手下的陇右水军自击败剑南水军,实力已是冠绝大江南北。曹玠贸然迎击陇右水军,惨败自是难免。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据属下所知,这支无当飞军并不全是精锐步卒,里面还有一批人精通水战,麻烦大了。”

    “杨错介入又如何?”郭嘉谅颇显不屑地说道,“此人负驸马之名,却是虚有其表。三番五次地被安禄山叛军打得落花流水,若我是他,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也敢妄称名将。他日若有机会,定要让他等见识见识何为名将!”

    刘展低头作思索状,暗自却不禁无声叹了口气——郭嘉谅固然骁勇无比,但倨傲的性格比起他的武勇也毫不逊色。

    以吐蕃现在堪称鼎盛之时的情况,尚且将杨错视为最大劲敌,自始至终不敢轻易东来占领大唐土地,郭嘉谅却如此轻视。

    日后若当真与杨错对上,恐怕郭嘉谅吃亏是难免了。

    骄兵必败!

    “主公,杨错援军已到,张位、张献甫很有可能会在近日突围渡江!”刘展收拾心中的思绪,提醒郭嘉谅说道。

    “无论是张位出城,还是陇右军上岸,遇上我麾下骑兵,能逃到哪里去?”郭嘉谅冷哼一声,用力一夹马腹,战马吃痛,扬蹄绝尘而去。

    刘展望着郭嘉谅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么长时间以来,郭嘉谅从仓皇北顾,到如今的割据一地,虽然艰辛,却也是百战百胜。

    累胜之下,骄纵的情绪漫上心头。

    他还不知道,山南军与陇右军的区别有多大,那可是羔羊与虎豹的区别。

    黄昏时分,张维瑾命人知会郭嘉谅,请其率领骑兵加强巡逻,以防西县守军突围出城。

    与此同时,张维瑾、梁杰也开始向南城调集兵马,以防备无当飞军登岸救援,另一面则准备加强攻势,力争在短时日内夺取西县。

    当日深夜戌时,待在南岸的无当飞军突然鼓角齐鸣,杀声大作。

    西县本是一座毗邻汉江的城池,其南城距江畔非常的近。

    驻守南城的梁杰大惊,急召集兵马准备应战。

    然而正当他忙活得不可开交之时,鼓角喊杀声却突然消歇了下去。

    梁杰莫名之佘,却不敢放松丝毫警惕,勒令士卒谨守戒备。

    半个多时辰过去,仍未见半点动静。

    此时梁杰才明了中了对方诡计,悻悻地命将士回营房歇息。

    子时刚过,更大规模的鼓角喊杀声从大江方向传来。

    还没睡下的梁杰,立即起身指挥兵马准备迎战。

    然而,此次依然为虚张声势之举。

    梁杰气急交加,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喝令士兵谨守营门,不再搭理敌军的骚扰。

    丑、寅之交,一支兵马摸黑潜上岸来,对梁杰军营发动了真正的攻袭。

    梁杰原本仍以为是假,直待敌军攻入营内,才醒悟过来,急鸣锣擂鼓迎战,并向张维瑾求援。

    乱战中,梁杰惊愕地发现这支袭营的兵马居然也是身着山南军的衣甲,随即更看到严震麾下头号猛将黄琦。

    黄琦虽年过五旬,却有万夫不挡之勇,号称刀箭双绝,山南军内皆以其武勇为山南第一。

    梁杰如何敢直面黄琦,急令士卒加紧围攻,自己却躲到了安全处。

    黄琦并不恋战,领少部精锐在一举突破梁杰军营后,来到西县城下。

    他大声招呼了几句,抽空取下身后宝雕弓,弯弓开弦,迅速将一支狼牙长箭射上了城楼,而后即刻拨马回头,汇合乱战中的兵马,南撤离去。

    梁杰与引军来援的将领惟恐对方有所诡计,又顾忌黄琦武勇,遂罢兵还营。

    西县城,议事厅。

    “此箭确是黄将军所射?”张献恭手持一杆狼牙箭,急向文吉询问道。

    “确是如此!”文吉点点头,肯定地说道,“南城下乱战之时,末将在城头,亲见黄将军领军突至城下。而且此箭被射上城楼后,箭头入石三寸有余,在我山南也只有黄将军有此箭力。”

    “如此,突围有望矣!”

    张献恭击掌大笑道,“此次来援的果然是杨驸马的无当飞军。叛贼麾下并无擅长水战的兵马,整个西县水域已被杨驸马兵马所控。而且韦皋将军还会同利州刺史严震将军陈兵江上。此信即是严将军亲笔所书!”

    适才张献恭虽然认出严震笔迹,但行事谨慎的他依旧向文吉确认了一下情况。

    “节度请看!”张献恭将一纸绢书奉给张位。

    张位接过绢书,略一浏览,即大喜说道,“严刺史也来了,我无忧矣。”

    “援军既到,我等也不必急于突围过江,或许可以城中兵力汇合援军,一举击破叛军,如此则山南可定!”西县县令张献武提议道。

    “此法恐非良策!”韩滉摇头说道,“梁州除西县已尽入叛逆之手。叛军于西县集结重兵,更有郭嘉谅万余精锐,纵然严刺史兵马赶到,目前难以抵挡敌军攻势。只有渡江南下,凭借剑南东川道之力,平叛易如反掌。”

    “我赞同太冲所言!”张献恭点头附和道。

    张献武的提议,看似美妙,其实根本就行不通。

    西县以南地形平坦,正适合郭嘉谅麾下骑兵冲锋作战,纵然严震有多少援军,在这样的地形上交战也是必败无疑。

    “好,可照信上计划突围!”张位连忙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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