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兄是怎么也不会同意自己推倒萧家皇权的。倾覆天下这样的事,怕是姜家祖祖辈辈,都没人想过。
可她姜静姝偏偏也必须要走上这条路,她要倾覆当今萧家的天下,给予未来的凛朝一片海晏河清,明朗盛世。
可最难的,却是亲眷的体谅,她不想让父兄陷入两难境地,让他们非要在自己与忠君之间做选择。
所以她只能让父兄远离这些事,无论怎样的后果她都会自己担着,无怨无悔。
姜聂府上的事虽瞒过了那几日,后面却是堵不住那些如同星火扑溅枯草一般的消息流传开来。丞相再如何暗中协助姜聂,如今也堵不住这众多人之口。
更何况姜聂貌似也不在意这件事,等这些事情京中人尽皆知时,姜聂已经被皇帝外派去了高煜国。
直到姜云思死,都不曾回来看她一眼。
然而,让姜静姝没想到的是,姜云思的死,她还是未能亲自动手。
姜云思被处死之前,萧清墨特意带她去了天牢。
甫一进入那阴暗的天牢,姜静姝的心头涌上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与恐惧,就在这样狭窄又冰冷的牢笼中,她听见自己最恨的人告诉父兄的死讯,丈夫的无情。
思及此,竟是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萧清墨在一旁发现了姜静姝的不对劲,他蹙眉看着姜静姝发白的脸庞。
“冷?”
姜静姝闻言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冷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姜静姝欲开口说话,却被萧清墨为自己披外袍的动作所打断,虽然萧清墨更像是直接将外袍扔在了自己身上。
姜静姝拢了拢身上的外袍,而后便听见萧清墨轻笑着:“你瞧,我也怕冷的很。”
姜静姝闻言转过身,却发现萧清墨不知何时也穿上了一件外袍。
看着姜静姝诧异的眼神,萧清墨玩味一笑,而后一抬手,便将外袍上圈了一圈兔毛的帽子盖在了姜静姝头上。
被过于宽大的帽子蒙住眼睛的姜静姝:“……”
她抿着嘴整理帽子,萧清墨此举真是……有些说不出的幼稚。
当她再次抬起头,却发现萧清墨又学着自己的模样,把那宽大的帽子扣在了脸上,完完全全遮挡住了那张俊美的脸。
“你瞧,这样是不是看不出任何神情了?”
萧清墨含笑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布料显得有些瓮,姜静姝却是被他这样的举动弄得有些想笑。
“是的,晋王殿下。”姜静姝调笑道。
待即将至姜云思的所在的牢房时,萧清墨又将她的帽子拉紧。
“我看不见你任何神情了。”
姜静姝心中一震,萧清墨这是……
这些看似幼稚无礼的举动,原来是为了让自己能够躲在帽中整理神情,他明白自己的要强,所以以这种方式照顾着自己的情绪。
萧清墨怎么会这样……姜静姝在帽中轻笑出声,怎么会这样好呢。
一如前世姜云思对着自己那般,姜静姝站在她的身前,看着她那可怜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在天牢中也跋扈得很,侍卫不堪其扰,得了命令之后便将她嘴塞了起来。”萧清墨道,“这几日倒是安分许多。”
姜静姝闻言垂下了眼眸,她倒是听说了,姜云思这些日子在牢中也不安分,只要醒着,便会口出狂言,就连狱卒都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才出此下策。
何况,众人皆知,她不过是姜家一个废弃的女儿罢了,入狱这么久以来,竟是没有一个人来探望她。
姜静姝看向躺在枯草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是她安于一隅,安安分分做她的姜家四小姐,少存些许歹念,或许她的结局也不至于此。
世间之人形形色色,谁也不比谁过得容易,但多存善念总归是好的,毕竟善恶有报,天道轮回。
“要杀要剐随你。”萧清墨轻声道,而后递给她一把短匕首。
姜静姝接过匕首,叹了一口气道:“晋王可否让我与她单独相处一番。”
萧清墨出去后,姜静姝抬起姜云思的下巴,仔细地观赏着这张憔悴的美丽脸庞。
她有些怔愣,盯着自己的手掌,忽然很想知道姜云思当初是怎样的心情。
她抬起手,指甲划过脸庞,皮开肉绽,血液随之流下,竟让她一时觉得有些恶心,仿佛自己变成了一头吃人的恶兽,她厌恶地放开了手。
如此阴险又不上台面的手段,她确实做不来,她宁愿上阵杀敌,取人首级。也比这样背地里使这种方式折磨人舒服坦荡的多。
姜云思被疼得转醒。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姜静姝出来时,看到萧清墨正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口,一如前世他在战场上挺立的背影。
她只觉得自己近日对着萧清墨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她甩甩脑袋,不再思索这些。
如今姜云思落的如此结局,终归是了却一桩心事。
然而看着前世与今生的人交叠重复,竟有一种不知该庆幸还是惶恐的心绪,在欣喜中,还潜藏着隐隐的虚幻。
萧清墨刚想回头看一看姜静姝为何还不出来,就看到了她已经站在自己身后,面色泛白,眼神涣散,面上情绪复杂,但表现出来的更多是不安。
他担忧地走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姜静姝看着眼前人,下意识地就抓住了萧清墨的胳膊,想着方才萧清墨戏弄自己时的模样,使劲掐了他一把,而后带着迫切的期待问道:“疼吗?”
萧清墨怔愣片刻,笑道:“那……我应当是疼还是不疼呢?”
姜静姝看着萧清墨试探性询问的笑颜,随他笑道:“疼便是疼,不疼便是不疼。”
萧清墨闻言轻笑出声,“嗯,很疼。”
得到萧清墨肯定的回答,才让她这一颗心完完全全地接受了此事,前世对姜云思的记忆如同梦魇一般,始终缠绕着她,让她整日整夜地不得安宁。
姜云思真的已经无力回天了,如今,都过去了。
姜静姝这才从混沌中抽出思绪来,看着满脸笑意的萧清墨,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冒犯了晋王,着实对不住。”
萧清墨闻言勾唇一笑,看着姜静姝心情颇好的模样,挑眉道:“如此就完了?你可知本王的身子可是金贵着呢。”
尽管知道萧清墨是在逗弄自己,姜静姝还是歉疚道:“要不,晋王掐回来?”
萧清墨笑着摇头,屈起食指,想轻轻在姜静姝的头上敲一敲。却是手心一转,拨弄了一下自己额前细碎的青丝,而后轻笑道:“罢了,罢了。”
姜静姝却是想到了什么,拿出那把匕首,对着自己的心口处猛地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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