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静姝只有有些困倦,但那花魁的话倒是一句也没少听。
凜朝各个边陲之地皆被外敌侵扰。
如今连江南都隐隐约约有些大的动荡。
随着困倦而来的,还有前世的记忆。
……
“父亲,此次去临海,可有受伤?”
彼时已经是皇后的姜静姝好不容易才回了将军府,看着父亲愈发苍老的模样,心中只觉酸涩。
姜商只道无碍。
然而那些强装无畏的背后,是外敌早已侵入凜朝之地。
还未歇息,父亲与哥哥便再次带兵匆匆忙忙出征。
望着那扬起的灰尘,姜静姝只觉得心中缺失了一块。
“回去吧。”萧慎远冷漠道,仿佛出征的臣子于他而言,不过是寻常陌路人。
姜静姝看着红日落下,如同打翻了朱砂,红色自天边倾泻而下。
她想到了涌流的鲜血。
“太子殿下,父亲他们,可会平安归来。”
萧慎远只淡淡回头看了她一眼,道:“皇叔进京了。”
萧清墨愁容满面,眉间是化不开的愁绪。
“皇叔。”姜静姝恭敬行礼。
萧清墨淡然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慎远,皇兄在何处?”
萧慎远手执朱笔,轻哼一声,“父皇病重,不宜他人叨扰。”
姜静姝在一旁静静地替他研墨,低垂着眼眉的她没有注意到萧清墨投来的眼神。
是痛心,也是悔恨。
她只听到萧清墨咬牙道:“皇兄怎的突然病危。萧慎远,你做了什么?”
“啪——”
朱笔被狠狠拍在桌上,红墨溅了姜静姝一身,甚至落在了她尚且白嫩的脸上。
姜静姝一愣,纵使心中一阵怒火而起,却也不表现出来。
只能拿出手帕,替萧慎远将脸上的红墨擦净。
“殿下,父皇的补药今日还未送去,还是由殿下亲自送去么?”
姜静姝声音轻柔平淡,不过是平常的询问。
萧清墨闻言却眼睛一眯。
二人不对付,此次亦是不欢而散。
“姜姑娘。”
姜静姝去换衣裳的路上被萧清墨叫住了。
萧清墨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是复杂,姜静姝不愿多猜测。
“王爷何事?”
“慎远每日送去的药方可否给我一份?”
姜静姝点头。
区区一个药方,萧清墨想得到,方法多的是,没想到竟然直接找上了自己。
换下衣裳时,一个药瓶滚落在地。
姜静姝怔愣片刻,这些伤药她见过。
十分名贵,并非有钱可得。
这是……萧清墨给的么?
那时的姜静姝以为,萧清墨要这个药方是为了阻止萧慎远。
后来边陲之地频频传来战败的消息。
姜静姝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消息。
那日如血的天,倾轧而来。
她不顾萧慎远的阻挠,执意见了皇上。
彼时皇上已经奄奄一息,甚至看不出一呼一吸之间的起伏。
“太子妃何事?”萧清墨将苦涩的药送入皇上口中,轻声问道。
“臣女恳请皇上,让臣女出兵安乾。”
萧清墨手上动作一顿,继而无事一般继续喂药。
姜静姝一番慷慨陈词不知皇上听进去了多少,倒是一旁的萧清墨不时问上一问。
她不蠢笨,听得出萧清墨是在为自己说话。
所问既是自己能承受的后果,也是皇上的顾虑。
一番话下来,皇上的眼中竟然冒出了热泪。
激动之下,竟然咳嗽出了鲜血。
姜静姝看着皇上死死抓住萧清墨的手,眼中的神情复杂到难以拆解。
转向自己时,却是悔恨与感动交织。
“皇兄,姜家既是开国功臣,亦是武将之家。对凜朝的忠心至死不渝。
如今凜朝已是摇摇欲坠,举国上下皆有报国之心,莫论将军之女。
一片赤胆忠心,若是辜负,恐怕寒了人心。”
姜静姝感激地看向萧清墨,这个于她而言,凜朝最孤高却也最清醒的人。
萧慎远阴鸷地看向她,姜静姝淡漠地回望。
“你会后悔的。”萧慎远如是道。
“不会。”
萧慎远一声嗤笑,拈着手中的药材,“父皇命不久矣,凜朝很快便会易主,你若是老老实实呆在京中,本太子定会护你周全。
这皇后之位,本太子若是高兴了,赏给你,也无不可。
这不是就你们姜家想要的么?”
姜静姝只觉得此话恶心,“不必了,太子殿下清高,何曾对我有过高兴的时刻。何况这皇后之位……”
她走向萧慎远,直视他的眼睛,“是我应得的。当初是皇后半是请求半是哄劝着我嫁给你。
太子殿下莫要忘了这么多年,是如何倚仗着将军府。”
萧慎远或许是从未想过姜静姝会如此顶撞他,脸色变得铁青,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姜静姝收拾好一切,离开那个华丽的府邸时,萧慎远在她背后冷笑道:“你的离开并无半分用处,他不过是把你往地狱推了一步罢了。
凜朝动乱与否,可不是他说了算。
有狼子野心的,更不止我一个……”
……
姜静姝的回忆就到处为止了,之后便是那些永无止境的战争。
直到萧清墨轻声把自己唤醒。
二人下楼时,楼下的闹剧已经结束,今晚不少人兴尽而归,等待着的,就是明日京中对此事的津津乐道。
“今日怎的如此疲倦?”萧清墨将袖炉递给她。
姜静姝的眼中,满是凄凉与疲累。
“萧清墨,”姜静姝看向他,“你是不是,一直在暗中助我?”
萧清墨神情一愣,把上好的伊斯毯盖在了她的身上,笑道:“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不助你助谁?”
姜静姝:“……”
这人近日总是这般,颇有些不正经,不知同谁学来的。
“你在蜀南时,是不是也盯着京中之事?”
“这是自然。”
“那我的事,你也清楚?”
萧清墨闻言有些不自在,带着心虚道:“我若说了,可会生气?”
姜静姝摇摇头,“你若不说,我才会生气。”
“是,你的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萧清墨说此话时认真得不得了,他抚了抚姜静姝的头发,“我在蜀南身不由己,只能派人打听,再传回蜀南。
大可放心,我绝不没有……”
话未完,萧清墨便感觉到腰间传来一股力量,姜静姝环住他的腰,“你绝没有监视我的意思,为了保护我。”
萧清墨轻轻搂住她,笑道:“是。”
姜静姝的笑意展开,前世她对萧清墨印象并未多深,如今回忆起来,却发现萧清墨总在她的周围。
许多事情,亦是他在推着自己向前走。
“为何这样问?”萧清墨道,倒也不是疑惑姜静姝为何突然如此柔情,而是他也有自己不能不能告知的秘密。
虽说此事并没什么,但毕竟也是将她瞒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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