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墨倒是纵观着全局。
在外溜达了些许时辰。
傍晚回到将军府时,终于见到了两月未见的父亲。
姜商此刻正背对她站在院中,不知正在和哥哥说着什么。
姜静姝却隐隐觉得父亲的脊背没有那么笔挺了。
她向下看去,放下心来,或许是父亲立于台阶之上的缘故。
“爹爹!”姜静姝笑得开怀。
姜商转过身,一看是姜静姝,方才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嘴角咧开一个笑容。
“姝儿!”
“爹爹!”
姜静姝笑着跑过去,扑进了姜商怀里。
一旁的姜图南也忍不住笑了,“果然还是个孩子。在外面不论多骁勇善战,回了家,还是父亲的小棉袄。”
姜静姝挑眉看了姜图南一眼,颇有炫耀的意味。
“哈哈哈,”姜商笑得大声,忍不住一边点头,一边夸赞道:“姝儿真是变了不少,颇有为父的风范。”
“我是爹爹的女儿,自然像爹爹了。”
姜静姝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心中的暖流汨汨而来,这不就是前世自己所希望的场景吗。
自冷血的战场归来,只想与家人聚一聚,重新感受着人世间的温暖。
然而前世,她出征之时,已是凜朝穷途末路之际。
武将出征,守边疆,文臣执笔,断天下。
一家人聚少离多,每每战后回京,不是匆匆见一面之后父兄就出征了,就是一面也见不到,只有书信往来。
姜静姝看着父亲眼中的欣慰与骄傲。
只觉得此生值得。
父女二人于是你来我往的夸赞着。
夸了半晌,被晾在一旁的姜图南实在受不了了。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姜图南打断了,笑道:“当年妹妹习武的时候,父亲你还不同意呢。”
这话一出,姜商面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
“我乃将门之女,也是名门之后。身为女子,自然是要多学习一些礼仪。”姜静姝笑道,而后挽上了父亲的胳膊。
“爹爹说我长得像母亲,所以我便愿意像母亲那样,做一个温婉的女子。”
姜静姝说着还做了一个搞怪的表情。
逗得父兄二人都忍不住发笑。
温情片刻后,便到了用膳的时候。
姜静姝替姜商斟了一杯酒,轻声问道:“爹爹近日可是有烦心事?”
方才一见到父亲,就觉得他看上去很是疲倦,双眼下挂着两团乌青,同久病的皇上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
姜商接过酒杯,却没有马上喝掉,而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近日军中的战马出了些问题。”
“战马?”
姜商点头,“这几日送过来的战马实在是品质不好,病的病,死的死。平日的训练也是要死不活的。”
姜商口中满是担忧。
姜静姝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可是马瘟?”
“不是,”姜商摇头,“瞧过了,就是品质不行。”
姜静姝沉下心来,若是突发马瘟,又将是一件大事。
“说这些烦心事做什么,”姜图南拿过姜静姝手中的酒壶,给姜静姝也倒了满满一杯,替换了她原来的茶水。
“今日是为我们接风洗尘,何必说这些公事。”
姜静姝闻言笑了笑,哥哥说得对,既然没什么大事,又何必杞人忧天。
然而,她还是在心中记下了此事。
姜商看见姜图南给姜静姝斟了满满一杯酒,训斥道:“姝儿怎么能喝这么多酒!胡闹!”
行军路上一直喝酒的姜静姝:“……”
姜图南撇了撇嘴,“父亲,你真是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于是当姜商提议喝一杯时,就看见了自家女儿脸不红心不跳地一口闷下了满满一大杯。
姜静姝举着空空的酒杯,给姜商看了看。
自己本身的确是不会喝酒的,喝酒也是前世在行军途中练出来的。
看着父亲诧异的目光,姜静姝也只是笑了笑。
心中也觉得有些心酸,前世父亲第一次看见自己喝酒,眼中只有疼惜。
她或许知晓那是一种什么心情,乱世之中,身为太子妃的女儿,偏偏要被逼出征。
打仗的艰难,他不是不知道,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唯有喝酒,才能解忧。
今生的姜商除了震惊,并没有其他悲伤的情绪。
反而笑道:“不错,不错!倒是爹爹小瞧了姝儿。”
三人兴致高,又因着过年没能团聚,一顿饭愣是吃了一个时辰。
最后三个人脸上都是醉醺醺的红色。
姜商说话都不利索了,却还是伸出手点着姜静姝道:“姝儿啊,你怨不怨爹爹?”
姜商的语气中竟然充满了悔恨。
姜静姝虽然醉了,头脑却是清醒的。
她自然知道姜商说的什么。
她笑着摇摇头,“不怨,爹爹是为了我好。”
姜商闻言却是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许涣散,思绪似乎飘到了久远的地方。
半晌他才捂住了眼睛,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悲伤,“当年珥珥生你时难产。”
姜静姝喝酒的动作一顿,辛辣的酒液只沾湿了唇瓣,就被放了下来。
珥珥是母亲的小名。父亲鲜少与她讨论母亲的事情,当年的事情也是只字未提。
而今日,父亲这是要主动向她诉说当年的事吗。
姜静姝的酒醒了大半,捏紧了酒杯,仔细听着父亲的话。
姜商难过道:“她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抓着我的手不放,让我千万不要让你也从军。”
姜静姝心中一震,情绪翻涌,竟是有些喉头发紧。
“我那时候担忧至极,珥珥的身子一直不好,怀孕生子对她而言,是要命的事情。生下了图南之后,便没打算再要。”
姜静姝垂下了眼眸,看向姜图南,他此刻也清醒了些许,听着父亲说话。
后面的事情,姜静姝大抵也能猜得出来。
“后来不慎有了你,我劝珥珥不要。”姜商提及此,是对姜静姝满满的歉疚。
姜静姝则是淡淡一笑,安抚地拍了拍姜商的手背,“爹爹不必如此,我都知晓。”
父亲不是不喜爱她,而是迫不得已。结发之妻与未成形的孩子,打掉孩子才是最好的抉择。
然而母亲最后,却还是选择了自己。
“我那时候以为,好生养护着,就能没事。可还是……”
姜商提及此,心头的情绪一时控制不住,竟是从指缝中流出泪水来。
姜静姝见状也有些眼睛发红,这是自己父亲与母亲的过去。
而自己从未见过的母亲,把命留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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