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慎远看着他，萧清墨的话意有所指，“凜朝强盛，不断有外邦人过来通商岂不是寻常？”
萧清墨点点头，而后自桌上拿出一卷奏折，扔在了萧慎远面前，冷声道:“京城已经严禁东瀛人进城，为何还是源源不断有人进来。想必负责此事的你，应当给个说法？”
“皇叔要什么说法？”萧慎远笑得无畏，“不过是他们混进来罢了，同我有什么干系。如今父皇病危，动荡混乱的又岂只是京城。”
萧清墨眼睛眯了眯，萧慎远的最后一句话倒是提醒了自己。
如今姜静姝身在临海，尽管早就托了宁锦带兵前去，依旧是危险重重。
“那么，慎远有什么好法子？”萧清墨浅浅而笑，只是那笑容并没有几分真切，“或者说……”
萧清墨看向皇上，“你想做什么？”
萧慎远眉头一挑，“皇叔岂能不知道。”
……
“念儿，”太妃的宫中，萧清墨正在添香。
听见太妃唤他，萧清墨忍不住愣了一下，而后轻声道:“母亲日后不要这样唤我。”
太妃闻言怔住了，半晌才垂眸道:“……好。”
萧清墨合上香炉，笑着向太妃走过去。
然而看着他的笑容，太妃竟然有些忍不住想向后退去。
自打上次萧清墨为了姜静姝对自己坦白一切后，仿佛就再也不愿意带上那层温和的伪装了。
而那层面具下的冷漠，夹杂着以往的笑容，简直快要让人疯狂。
“母亲，皇兄命不久矣，母亲不去看看么？”
萧清墨坐在了太妃身旁，修长分明的手斟了一杯茶，缓慢地推到了太妃面前。
萧清墨看着自己的母亲，在自己面前只剩了小心翼翼和警惕。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母亲不必害怕，就当做和往日一样，不对，就是和往日一样。”
看见太妃迟疑地点了点头后，萧清墨才把方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清墨，能不能放过你皇兄……”太妃艰涩道。
萧清墨闻言眉头一扬，笑道:“母亲，此事你不应当和我说。”
“什么意思？”
“要杀皇兄的，可不是我。”
“那是……是……”
“自然是你的好孙儿，皇兄亲自立的太子。”
“砰——”
茶杯一个不稳被掉在地上，茶水溅了满腿。然而太妃无暇关心这些。
“慎远他……他……”
萧清墨看着太妃不敢置信的模样，继续道:“这世间果真有因果报应呢。”
轻飘飘的语气却让太妃恨不得抓狂。
“当年我背下了弑父的罪名，如今也该让皇兄尝一尝这被杀的滋味了。”萧清墨笑了笑，“母后，你说慎远会不会用当年皇兄的法子？”
太妃跌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喘着气。
“若不是平日里那些毒药，又有什么能够伤得了父亲呢？”萧清墨说得认真，太妃却是不敢再出声。
萧清墨见状叹了一口气，“母亲在害怕什么呢？”
“没……没什么……”太妃故作镇定道。
然而萧清墨只是摇摇头，“母亲胆子不妨大一些，当年和皇兄一同在父皇补药中篡改药材，致使父皇喝下毒药的事。是没人知道的。”
萧清墨笑得是那么温和，那么得体。
然而太妃的心此刻如同落入了冰窟。
就在一片危机中，她倏地想到了姜静姝。
收拾好自己的仪态，太妃仿佛捉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萧清墨看着她重新恢复了那般从容的模样，静静地等着她的话。
“清墨，当年的事原以为你不知晓，”太妃笑了笑，“没想到你竟然都知道。”
“母亲想说什么？”
“当年的事已然过去了。”太妃轻声道，“你看这么多年，你皇兄对你的补偿，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何曾有人对你有半分不敬。”
萧清墨忍不住一声嗤笑，“母亲的意思是，皇兄这五年的补偿，已经够了么？”
太妃看着萧清墨，忍不住眼眶泛红，但最终还是在小儿子带着失望和愤怒的眼神中，点了点头，“是，当年冰湖出来后，你落下了旧疾，也是你皇兄派人尽力救助你的。如今你的钱财，你的地位，已经是天下人难以企及的了。”
萧清墨收在桌下的手紧了又紧，才能维持面上的神情不变，“母亲所说的钱财可是你所见的那些？”
“是，富可敌国了吧，你皇兄几乎是掏光了国库来弥补你，你……”
“我应当感恩戴德，是该如此吧？”萧清墨笑着反问。
太妃没有回应，而是继续道:“若是不够，前段时日你所说的，你与姜静姝的事。我不反对，我也会劝说你的皇兄，让你们成亲。”
萧清墨哼笑道:“而后呢，姜家会被置于何种境地，皇兄真的会看着他的左膀右臂同我这般亲近？”
“清墨，自古以来，便不能功高盖主，姜家功劳太大了，即便没有姜静姝，也迟早要被铲除。既然你喜爱姜静姝，以此为由救她一命，老老实实做一个晋王妃有何不可？”
萧清墨闻言眯了眯眼睛，倒是听出了太妃的言外之意，“母亲是觉得，静姝是为了保全自身才接近我？”
“难道不是……”
“砰——”地一声，茶杯碎裂。
太妃的话卡在喉咙中尚未说完，只见萧清墨手上的茶杯碎裂，清澈的茶水混合着血水流下。
然而低垂着眼眸，脸上神情依旧淡然。
“清墨！你……”太妃想站起来，最后却又缩回了手，“流血了。”
萧清墨抬眼冷冷看她一眼，“母亲，您应当是没有弄清情况。”
“什……什么？”
“如今要杀皇兄的，不是我，是萧慎远，您应当拦着的，也是他。
我的钱财，一分一毫都与皇兄无关。皇兄的国库，悉数用在了骄奢淫逸之上。
那天嗣园，您去看一看，那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任何一个东西，都是凜朝的国库。
您眼中的兄弟情深，不过是虚情假意的表象。
母亲您分明知晓，却为何不肯承认。
这五年里，我遇到的那些刺杀，是皇兄派来的。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太妃来说，才是真正的长久之道。
从前是，如今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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