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秦家吃了这么多年以来最丰盛的一顿年夜饭。
纯白面儿猪肉白菜馅的饺子，包得大下均匀，煮出来圆滚滚白胖胖，只看一眼就让人流口水。
除了饺子，炕桌上摆了四个菜，其中三个菜里都带肉。
猪肉粉条炖大白菜，炸丸子，还炖了一只鸡，配上秦母上半年在山里摘的蘑菇一起炖，哎呀，还没出锅，香味儿就直往人鼻子里头窜。
秦小宝从早晨开始就盼着这顿饭，这会儿可算是盼到了。
他噌地一下上了炕，看着一桌子的好吃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可他居然能克制住自己的对美食的渴望，拿起一把筷子一双一双地给大家发。
先是爷爷奶奶，然后是姑姑，最后是爸爸妈妈。
秦素兰接过筷子，笑着夸侄子越来越懂事。
秦小宝骄傲地扬起小脸，“这是我们老师教的，要尊敬长辈，以他人为先。”
这孩子，书还真没白念。
秦素兰特意在大家面前放了小杯子，拿出事先买好的饮料给大家倒，轮到秦父的时候，后者就不太愿意了。
秦父：“大过年的，怎么着也得给口酒喝吧？”
秦素兰没说话，看向了秦母。
秦母瞪自己老头子一眼，“喝啥酒啊，一把年纪了，不懂得心疼自己呢！”
秦父嘿嘿地笑，只把空酒杯往秦母跟前送。神情里都是讨好。
陈凤和秦素兰笑成一团，秦小宝眨巴着大眼睛，懵懵懂懂地帮爷爷求情，“奶奶就让爷爷喝一口吧，爷爷好可怜。”
爷爷的样子，不就跟他看见好吃的东西却吃不到一样嘛。
听了这话，秦素兰和陈凤笑得更厉害了，秦母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笑意，“那行吧，既然小孙子都替你说话。”
秦父如蒙大赦，也不假手于人，自己穿鞋下地找酒去了。
对于身后又加上的那一句“只能喝一盅”，他也状似无意地忽略了。
事情的结果就是：秦父喝高了。
其实中间的时候，无论是秦素兰还是陈凤、秦明义都曾经试图阻拦过秦父，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成功。
秦母大概是考虑到今天是除夕，不好太管老头子，也就放任自流了。
所以当其他人都吃完饭放下碗筷的时候，秦父还端着半杯酒，红光满面的。
他看了看自己面前孩子们，“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我这一辈子也值了！”
其他人一听这话就更加不好意思揽着老爷子喝酒了。
也是，他们还咋拦呀？老爷子这明显就是心里高兴，看着儿孙们出息骄傲呗。
尤其是身为儿子的秦明义，他似乎被秦父这话激起了某种情绪，干脆也给自己的杯里倒了半杯酒，拿起来举向秦素兰。
“妹子，咱家能有这个场面，靠得都是妹子你，这一杯当哥的敬你！”
秦素兰没有想到话题的中心怎么变成了她，不过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也举起杯子。
杯子里是刚才没有喝完的饮料。秦素兰没有喝过酒，也对那种东西没有丝毫兴趣。
“哥你别这么说，就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还有嫂子，今年也辛苦了。”秦素兰把自己的杯子在陈凤的杯子上碰了碰。
陈凤在刚才自己男人说话的时候，便一脸赞同的看着，这会儿见秦素兰提到自己还和自己碰杯子，陈凤眼眶红了。
她双手举杯，主动又跟秦素兰的碰了一下，“嫂子嘴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你对我们的好，我和你哥、你侄儿都记在心里了。”
陈凤说完，率先把杯子的饮料喝光，又倒了一杯底儿白酒，一口喝下。
那豪爽的劲儿，让秦明义看了都不由自咋舌。
他对秦素兰说：“妹子，你这脸面可大得很。当初我跟你嫂子结婚的时候，那么多人劝她，她一口酒都不肯喝。”
陈凤嗔怪地看了自家男人一眼，“那情况能一样吗？”
确实不一样。
秦明义也知道，如果不是自家妹子的帮助，他们这个三口之家还在土里刨食儿呢，而儿子小宝当然也没机会到县城念书。
因为有了后来这个插曲，这顿饭吃了几个小时，当炕桌上的东西被撤下去的时候，秦素兰特意抬头看了一下墙上挂着的钟，已经是晚上930了。
在除夕夜华国人的固有传统是守岁。无论是北方还是南方，乃至游学在海外的华人，都自觉地遵守着这个规则。
秦家也不例外。
陈凤和秦素兰把提前买的瓜子花生端到炕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
聊的也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话题，但气氛非常融洽，其乐融融。
秦素兰看着眼前一张一张的笑脸，心里暖烘烘的。
当天晚上，除了秦小宝之外，其他人都是凌晨才睡。
第二天天没亮，秦素兰就被鞭炮声吵醒了，她揉了揉有点酸涩的双眼，穿好衣服出了院子。
秦明义早就起了，正站在院子里放炮。
他刚放完一挂，拿着香头要点第二挂，余光瞥见秦素兰，他的手停住，不放心似的，又把香头离鞭炮远了一些，这才转脸看向了秦素兰。
“这么早就醒了，你站到房檐底下去，小心鞭炮崩着你。”
秦素兰很听话地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房檐底下。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新的、充满着希望的一年也开始了。
吃了早饭，照例村里的人过来拜年。是村里的老例儿了，只要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每一家都会在村子里转一转，给其余各家拜年。
在这个过程中，即便哪两家有什么小恩小怨的，吃点儿瓜子花生，哈哈一乐，也便过去了。
秦家一家子人各有分工，秦父和秦明义带着秦小宝出去拜年，秦母、陈凤和秦素兰在家里招待过来拜年的乡亲们。
秦素兰就发现，今年到家里拜年的人和往年相比明显多了。
而且，他们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真切了。
这不，当秦素兰把红糖水端上来的时候，那位四十来岁的、以前因为谁先浇地和秦父起过争执的大叔，主动站起来接过秦素兰手里的水碗，笑着说：“哎呀，你看看，还得大侄女亲自给倒水，可辛苦你了！”
那殷勤的样子反而把秦素兰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以后，秦素兰也笑了。
“您快坐着吧，多吃点瓜子。”
她抓了一把瓜子放到了大叔手上，后者很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秦素兰直觉这人来有事，因为她好几次看到对方欲言又止的。
不过，对方没有主动说，她才不会问。
终于，最后还是大叔撑不住了，说自己有个侄儿，想要介绍给秦素兰。
“一般的人我也不敢介绍，主要我这侄儿在县里工作，人也老实靠谱，如果素兰你愿意，要不然过几天见一见？”
秦素兰愣了一下，她还真的没有料到对方说的居然是这个。
她想直接拒绝，但是想到旁边还有自己的母亲和嫂子，便没有说话，直接看像秦母。
自己的闺女，秦母又怎么会不了解呢？
看到秦素兰的表情，她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的侄子那肯定是很靠谱的人，”秦母脸上带着微笑，“这是我这个闺女吧，我还想留她几年，暂时不想考虑找对象的事儿。”
有时候秦某也是个妙人，她从自己的儿子嘴里已经知道秦素兰在和周毅处对象，可这一天秦素兰没有跟她说提，他也便装不知道。
所以拒绝这位大叔的时候，他没有用这个理由。
而是选了这么一个谁都不得罪的理由。
那意思也很明白：我们家闺女也不是看不上你家侄儿，只是暂时还不想找对象。
这一层意思大叔也明白，不过，他。还是舍不得放弃。
又说了大半天，自己的侄儿怎么好，怎么优秀，怎么靠谱的话。
一开始秦母还微笑着点头继续拒绝，到后来发现这位大叔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再也关不上，她也就懒得再说什么，这是微笑点头。
大叔走的时候是带着满脸遗憾的离开的，秦素兰和陈凤把他送到门口的时候，他还试图再替自己侄儿争取一下。
还没等秦素兰说话，陈凤就把话头给调开了。
大叔终于失望而去。
回到屋里，秦素兰趁着这会儿没有人，挽着秦母的胳膊，“娘，估计这几天有人要上门来…”
秦母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什么人呀，是乡亲们吗？这不天天都有人来拜年吗？”
秦素兰：“娘！”
她忍住羞涩，把自己和周毅处对象的事儿说了。
秦母其实见过几回周毅，本来就对这个小伙子影响不错。再加上这几天儿子秦明义没少夸周毅，她早就乐见其成了。
现在，闺女主动交代了，她爷不忍心再逗孩子，正色道：“你呀，不行就去问问人家到底哪天来，咱们也好提前准备。”
闺女对象第一次上门，可不能随随便便的，那必须得好好招待。
这不仅代表着秦家对人家小伙子的重视，也是给闺女长脸。
秦素兰：倒也不用这样吧。
难道，她还得主动问他去？
这也，太难为情了……
纯白面儿猪肉白菜馅的饺子，包得大下均匀，煮出来圆滚滚白胖胖，只看一眼就让人流口水。
除了饺子，炕桌上摆了四个菜，其中三个菜里都带肉。
猪肉粉条炖大白菜，炸丸子，还炖了一只鸡，配上秦母上半年在山里摘的蘑菇一起炖，哎呀，还没出锅，香味儿就直往人鼻子里头窜。
秦小宝从早晨开始就盼着这顿饭，这会儿可算是盼到了。
他噌地一下上了炕，看着一桌子的好吃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可他居然能克制住自己的对美食的渴望，拿起一把筷子一双一双地给大家发。
先是爷爷奶奶，然后是姑姑，最后是爸爸妈妈。
秦素兰接过筷子，笑着夸侄子越来越懂事。
秦小宝骄傲地扬起小脸，“这是我们老师教的，要尊敬长辈，以他人为先。”
这孩子，书还真没白念。
秦素兰特意在大家面前放了小杯子，拿出事先买好的饮料给大家倒，轮到秦父的时候，后者就不太愿意了。
秦父：“大过年的，怎么着也得给口酒喝吧？”
秦素兰没说话，看向了秦母。
秦母瞪自己老头子一眼，“喝啥酒啊，一把年纪了，不懂得心疼自己呢！”
秦父嘿嘿地笑，只把空酒杯往秦母跟前送。神情里都是讨好。
陈凤和秦素兰笑成一团，秦小宝眨巴着大眼睛，懵懵懂懂地帮爷爷求情，“奶奶就让爷爷喝一口吧，爷爷好可怜。”
爷爷的样子，不就跟他看见好吃的东西却吃不到一样嘛。
听了这话，秦素兰和陈凤笑得更厉害了，秦母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笑意，“那行吧，既然小孙子都替你说话。”
秦父如蒙大赦，也不假手于人，自己穿鞋下地找酒去了。
对于身后又加上的那一句“只能喝一盅”，他也状似无意地忽略了。
事情的结果就是：秦父喝高了。
其实中间的时候，无论是秦素兰还是陈凤、秦明义都曾经试图阻拦过秦父，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成功。
秦母大概是考虑到今天是除夕，不好太管老头子，也就放任自流了。
所以当其他人都吃完饭放下碗筷的时候，秦父还端着半杯酒，红光满面的。
他看了看自己面前孩子们，“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我这一辈子也值了！”
其他人一听这话就更加不好意思揽着老爷子喝酒了。
也是，他们还咋拦呀？老爷子这明显就是心里高兴，看着儿孙们出息骄傲呗。
尤其是身为儿子的秦明义，他似乎被秦父这话激起了某种情绪，干脆也给自己的杯里倒了半杯酒，拿起来举向秦素兰。
“妹子，咱家能有这个场面，靠得都是妹子你，这一杯当哥的敬你！”
秦素兰没有想到话题的中心怎么变成了她，不过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也举起杯子。
杯子里是刚才没有喝完的饮料。秦素兰没有喝过酒，也对那种东西没有丝毫兴趣。
“哥你别这么说，就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还有嫂子，今年也辛苦了。”秦素兰把自己的杯子在陈凤的杯子上碰了碰。
陈凤在刚才自己男人说话的时候，便一脸赞同的看着，这会儿见秦素兰提到自己还和自己碰杯子，陈凤眼眶红了。
她双手举杯，主动又跟秦素兰的碰了一下，“嫂子嘴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你对我们的好，我和你哥、你侄儿都记在心里了。”
陈凤说完，率先把杯子的饮料喝光，又倒了一杯底儿白酒，一口喝下。
那豪爽的劲儿，让秦明义看了都不由自咋舌。
他对秦素兰说：“妹子，你这脸面可大得很。当初我跟你嫂子结婚的时候，那么多人劝她，她一口酒都不肯喝。”
陈凤嗔怪地看了自家男人一眼，“那情况能一样吗？”
确实不一样。
秦明义也知道，如果不是自家妹子的帮助，他们这个三口之家还在土里刨食儿呢，而儿子小宝当然也没机会到县城念书。
因为有了后来这个插曲，这顿饭吃了几个小时，当炕桌上的东西被撤下去的时候，秦素兰特意抬头看了一下墙上挂着的钟，已经是晚上930了。
在除夕夜华国人的固有传统是守岁。无论是北方还是南方，乃至游学在海外的华人，都自觉地遵守着这个规则。
秦家也不例外。
陈凤和秦素兰把提前买的瓜子花生端到炕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
聊的也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话题，但气氛非常融洽，其乐融融。
秦素兰看着眼前一张一张的笑脸，心里暖烘烘的。
当天晚上，除了秦小宝之外，其他人都是凌晨才睡。
第二天天没亮，秦素兰就被鞭炮声吵醒了，她揉了揉有点酸涩的双眼，穿好衣服出了院子。
秦明义早就起了，正站在院子里放炮。
他刚放完一挂，拿着香头要点第二挂，余光瞥见秦素兰，他的手停住，不放心似的，又把香头离鞭炮远了一些，这才转脸看向了秦素兰。
“这么早就醒了，你站到房檐底下去，小心鞭炮崩着你。”
秦素兰很听话地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房檐底下。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新的、充满着希望的一年也开始了。
吃了早饭，照例村里的人过来拜年。是村里的老例儿了，只要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每一家都会在村子里转一转，给其余各家拜年。
在这个过程中，即便哪两家有什么小恩小怨的，吃点儿瓜子花生，哈哈一乐，也便过去了。
秦家一家子人各有分工，秦父和秦明义带着秦小宝出去拜年，秦母、陈凤和秦素兰在家里招待过来拜年的乡亲们。
秦素兰就发现，今年到家里拜年的人和往年相比明显多了。
而且，他们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真切了。
这不，当秦素兰把红糖水端上来的时候，那位四十来岁的、以前因为谁先浇地和秦父起过争执的大叔，主动站起来接过秦素兰手里的水碗，笑着说：“哎呀，你看看，还得大侄女亲自给倒水，可辛苦你了！”
那殷勤的样子反而把秦素兰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以后，秦素兰也笑了。
“您快坐着吧，多吃点瓜子。”
她抓了一把瓜子放到了大叔手上，后者很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秦素兰直觉这人来有事，因为她好几次看到对方欲言又止的。
不过，对方没有主动说，她才不会问。
终于，最后还是大叔撑不住了，说自己有个侄儿，想要介绍给秦素兰。
“一般的人我也不敢介绍，主要我这侄儿在县里工作，人也老实靠谱，如果素兰你愿意，要不然过几天见一见？”
秦素兰愣了一下，她还真的没有料到对方说的居然是这个。
她想直接拒绝，但是想到旁边还有自己的母亲和嫂子，便没有说话，直接看像秦母。
自己的闺女，秦母又怎么会不了解呢？
看到秦素兰的表情，她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的侄子那肯定是很靠谱的人，”秦母脸上带着微笑，“这是我这个闺女吧，我还想留她几年，暂时不想考虑找对象的事儿。”
有时候秦某也是个妙人，她从自己的儿子嘴里已经知道秦素兰在和周毅处对象，可这一天秦素兰没有跟她说提，他也便装不知道。
所以拒绝这位大叔的时候，他没有用这个理由。
而是选了这么一个谁都不得罪的理由。
那意思也很明白：我们家闺女也不是看不上你家侄儿，只是暂时还不想找对象。
这一层意思大叔也明白，不过，他。还是舍不得放弃。
又说了大半天，自己的侄儿怎么好，怎么优秀，怎么靠谱的话。
一开始秦母还微笑着点头继续拒绝，到后来发现这位大叔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再也关不上，她也就懒得再说什么，这是微笑点头。
大叔走的时候是带着满脸遗憾的离开的，秦素兰和陈凤把他送到门口的时候，他还试图再替自己侄儿争取一下。
还没等秦素兰说话，陈凤就把话头给调开了。
大叔终于失望而去。
回到屋里，秦素兰趁着这会儿没有人，挽着秦母的胳膊，“娘，估计这几天有人要上门来…”
秦母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什么人呀，是乡亲们吗？这不天天都有人来拜年吗？”
秦素兰：“娘！”
她忍住羞涩，把自己和周毅处对象的事儿说了。
秦母其实见过几回周毅，本来就对这个小伙子影响不错。再加上这几天儿子秦明义没少夸周毅，她早就乐见其成了。
现在，闺女主动交代了，她爷不忍心再逗孩子，正色道：“你呀，不行就去问问人家到底哪天来，咱们也好提前准备。”
闺女对象第一次上门，可不能随随便便的，那必须得好好招待。
这不仅代表着秦家对人家小伙子的重视，也是给闺女长脸。
秦素兰：倒也不用这样吧。
难道，她还得主动问他去？
这也，太难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