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格里亲自来找菲尔曼,他身上那套议政时穿的朝服已经褪下了,换上了常服,来时揣着一张辞信。
“陛下”,他鞠躬行礼,站直身后,并不抬眼看着菲尔曼,依旧垂眼,双手将信递了上去。
菲尔曼并不惊讶,1虽并不常打交道,但他很了解苏格里这个人,他有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固执,出现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再继续待下去。
那封辞信被放在一旁,菲尔曼双手交叉,看着低垂着眼睫的苏格里,也并不打算做挽留,“苏格里大人,有才之人应当留下,但我知道你一向有主见,如果已经决定,那么我说再多的话也无法打动你,”,他叹了口气,深沉的眼里流露出几分惋惜。
苏格里惊异于他的态度,不觉抬头看了他一眼,其实就连他也无法不承认,菲尔曼很适合管理一个国家,他太知道一个国家的发展需要什么了,而且很会规划。
在某种程度上,他要比上一任国王查理,更加优秀。
但有一点,菲尔曼的心思太过深沉,并且一定有着自己的利益,他会把自身的利益凌驾于国家和臣民之上。
简而言之,菲尔曼是一个有能力的自私国王。
“如果陛下能答应,那再好不过了‘,苏格里俯身,再次行礼,”那么,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便离开了“
菲尔曼微微一笑,朝他点头道,“再见了,苏格里大人”
教堂内昏暗无光,连续几个月无人来访,让这个曾经高大辉煌的建筑黯然失色。
卡达西坐在最中央,教众们听祷告词的地方,他看着那张讲台,上面还摆着一束未能来得及收掉的紫罗兰。
永恒的紫罗兰,在米切尔,只有圣瓦丁有资格接受这样美丽的花束。
卡达西微微阖着眼,手臂搭在一边的椅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洛斯特的话在昨天得到了证实,他仔仔细细地翻找了菲尔曼教堂地下室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在那些原本用来束缚他一部分力量的白色魔法袋子里发现了端倪。
每一个魔法袋里面都残存着一丝卡达西的力量,这些袋子就像贪婪的嘴,无论卡达西怎么做,都坚决不吐出来他剩下的那丝力量。
菲尔曼的巧妙之处在于,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语言都毫无破绽,既不是一部分一部分的窃取他的力量,也不以假换真,而是一丝一缕的偷盗。
而且据他所知,除了这些被困在袋子里的力量,在这座庞大建筑里,某个地方还存着一部分,他能够感受得到,却找不到在哪里。
他的手指停顿下来,倏地睁开眼来,那双红眼睛看起莱格外可怖。
宝石链已经被洛斯特抢走了,他现在刚刚恢复,还处在虚弱期,若是再没有那些力量,他重新铸成的这幅新生身躯,很快就会残败,他的上脸上会再次裹缠上丑陋的绷带,出现可憎的裂缝。
卡达西的手骤然抓住木头椅背的边沿,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嚯地站起身,面色阴鸷,走出了教堂。
洛斯特与撒曼带着苏纳出城以后,并未在离开时的那片林地找到梅隐几人,一时有些着急。
“他们会去哪里?”,洛斯特皱着眉,身上架着已经陷入昏迷的苏纳,“这附近一点熟悉的气味也没有。
撒曼在四周环顾了一下,沉吟道,“这里是安全的,他们应该不会受伤”,他蹲下身用丢在地上的木棒拨了拨已经熄灭很久的火堆,“我们先看看苏纳吧”
洛斯特点点头,把苏纳放下来,看着他瘦削的脸皱眉,“这家伙是受了什么折磨?”
“我们刚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意识很明显不是清醒的,看这样子,已经混乱了很久……”,撒曼撩开苏纳的眼皮看了看,“可能是被下了什么让人神志不清的药”
洛斯特有些着急,“我们至多为他输送力量,发散一下身体内淤积的药物,剩下的,可能还是需要夏尔”
他不得不承认,夏尔在这种时候,显得尤为重要。撒曼点了点头,“我先为他检查一下,洛斯特,你在林子里找找,希望可以尽快找到他们”
“好……诶?”,洛斯特惊奇地喊了一声,“父亲!看那棵树上,”,他几步走过去,在一棵树的树身下半部分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箭头式的标记,“这应该是他们留下来的”
撒曼凝神看了看,点头,“嗯,好,我看看苏纳的情况,就出发”
梅隐离开时,想到洛斯特和撒曼回来后两拨人的汇合问题,一路走,一路留下了记号,虽然如此,心里还是不太踏实,直到小屋外传来敲门声。
他一下子坐起来,往门边跑过去,一把拉开了门,手还没从门上放下来,就被扑了满怀。
梅隐无奈地看着胸前毛茸茸的金色脑袋,在脑袋上揉了一把,“别闹了”
洛斯特蹭了蹭,让开路,撒曼便扶着苏纳进来了。
苏纳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梅隐担忧地跟上去,帮助撒曼把苏纳放在床上,“他怎么样了?”
撒曼摇摇头,环顾四周,问道,“夏尔呢?”
梅隐指指厨房,下一刻,夏尔便端着一锅菜出来了,炽离跟在他身后,端着三个碗,他有条不紊地把锅放在桌上,这才不慌不忙地往床边走去。
炽离显然也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苏纳,碗一放下,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趴在床边,握住了苏纳的手。
“你怎么慢吞吞的?”,洛斯特抱着梅隐的胳膊,不满地哼唧,招来梅隐的一个眼刀,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夏尔探上苏纳的脉搏,又摸摸他的额头,过了好一会儿,凝重的面色才和缓下来,”劳驾,有哪位愿意去找一样东西?“
布莱克推门而入看见多了的这两位俊美男人,愣愣神,不好意思地眨着眼睛,“又来朋友了?“,看到床上躺着不省人事的苏纳,他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伙计!他这是死了?“
“…布莱克先生”,梅隐拍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想象,“我们需要您带路,找一样东西”
布莱克注意力霎时就被转移了,拍着健壮的胸脯保证,“这片森林是我的母亲!没有人比我更熟悉!”
洛斯特不愿意让梅隐出去,便自己跟着猎人进了林子,去寻找夏尔说的清灵草。
夏尔看起来自信满满,好像苏纳的情况并不有多严重,他放了心,刚转过脸,就觉得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角。
炽离眼巴巴地看着他,又指了指桌上还腾腾冒着热气的锅,撒曼明白了,礼貌地笑笑,往桌边走过去。
这是一锅肉,里面炖着一些香菇,闻起来很鲜美,即使是恶魔,在奔波了许久后,见到这样一锅肉都不会无动于衷,更何况这锅肉色香味俱全。
“看起来不错‘,他赞赏着坐下来,长久地疲惫让他一向需求不大的胃难得变得饥饿,旁边的碗筷早已经摆放好了,炽离自告奋勇地为他舀了满满一碗的食物,碗里堆满了香菇和肉块。
撒曼知道这只小鸟的心思,他对自己的主人倒是忠心。
猎人果然没有说大话,他熟悉这片林子,在林子里四处穿梭,几乎就像是在家里各处乱逛,完全没有阻碍。
托他的福,洛斯特很快找到了夏尔所需要的那种药物,一株叶子细小,泛着淡淡蓝色的植物。
夏尔把药草和另外一株草药放在药碗里捣碎,浓稠的汁水散发出浓重的苦味,洛斯特不自主地皱了眉,看着夏尔将汁水盛出来,全部喂进了苏纳嘴里。
“嘶”,看着浓绿的汁液被尽数喂入苏纳嘴里,洛斯特感觉那苦味好像进了自己嘴里一样,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夏尔放下碗,看他一眼,“你叫什么?”
“……”,洛斯特瞪他一眼,“我乐意叫!”
“可能是怕苦吧”,梅隐好笑地看着洛斯特跳脚的样子,猜测了一句。
“确实”,夏尔耸耸肩,不置可否,道,“喂他一点水”,说完,便端着药碗和剩余的药渣进了厨房。
“喂喂喂,”,洛斯特看着梅隐“我才不怕苦!”
梅隐拨开他,端着水杯坐在床边,小心地给苏纳喂水,“嗯,希望如此”
“……”,洛斯特噤了声,气哄哄地跑到桌边坐下。
他亲爱的父亲已经饱餐一堆,那满满一锅香菇炖肉,此刻只剩下一半。
“父亲,难道您不应该等着和您的儿子一起用餐吗?”,洛斯特眼看着他还有要再吃一碗的意思,连忙给自己来了一碗。
撒曼不以为意地接过勺子,“前提是你的爸爸不饿,更何况,我是长辈”
“得了吧,”,洛斯特无暇再和父亲说笑,他的肚子空空,也饿了,便顺应身体的需要,开始享用食物。
一个小时后,苏纳醒了。
他一睁眼,便看见身边围着一群人,各个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
“……”,他坐起身,揉了揉肉酸痛的脖颈,发出的声音有些嘶哑,“你们为什么围着我?”
此话一出,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梅隐最先开口,“没什么,只是担心你”
苏纳揉着脑袋,觉得那里很疼,他动了动另一只手,感到有人拉着他,低头就看见了一脸期待地炽离,他捏捏炽离的手指,问,“我这是怎么了?”
“你受伤啦,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炽离摇晃着他的手,肩覆上一只手,转头看见夏尔端着一碗黑色的液体,“给他喝了这个”
炽离点着头,小心翼翼地捧着碗,递到苏纳手边。
“……看着不太好喝”,苏纳皱皱眉,但还是接过来一口干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问夏尔。
关于他母亲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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