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个大晴天, 天上金乌灿灿,但冬日的寒冷却并未减轻许多。
即便如此,公主府内外也站满了宫人。
沈怜雪牵起女儿的手, 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这人也太多了。
站在公主府门外的,是府中的外管家和公主臣属,而守在府内, 立在大门两侧的则是府中的小厮和宫女。
赵令妧是个多少有点挑剔的人,她府中的宫女小厮,乃至臣属一个个都是面容清秀, 长相端正。
但即便长得再赏心悦目,被这么多双眼睛期盼地看着, 沈怜雪和沈如意还是有些不适。
李思静却是最淡定的。
她往前走了两步,微微躬身, 做了个请的手势。
“恭迎小小姐回府,恭迎沈娘子回府。”
她特地用了回府两个字,大门内外,便又异口同声:“恭迎小小姐回府,恭迎沈娘子回府。”
沈如意:“……”
沈怜雪:“……”
屋檐上的鸟雀都被惊起飞走了。
沈怜雪心中微叹, 面上却一直是淡定自持的, 她捏了捏女儿的手,同李思静颔首见礼。
“谢公主殿下相邀。”
沈如意也跟着道:“谢谢奶奶请团团。”
李思静这才领着母女两人从正门直入公主府。
公主府的外管家瞧着很年轻, 不过三十几许的年纪, 同裴安面容有几分相仿。
他面容平和,面带笑意, 待到两人进了公主府, 才上前朗声道:“沈娘子, 小小姐,我是公主府中的外管家,国公爷恩赐裴姓,名裴信。”
李思静道:“他是裴安的长兄。”
沈如意眼睛一亮,她仰头看着裴信,道:“哦,信叔,你跟安叔好像,不愧是兄弟。”
这小囡囡一开口,谁听了都要高兴。
裴信那张略显平凡的面容上,几乎要藏不住笑,却还是轻咳一声:“小小姐抬举下臣了。”
公主府的内管家也是属臣,自可自称为下臣。
沈如意没有在意这些,她跟着李思静和母亲往公主府里走,仰着头看两侧安静笑看她的宫女们。
“李奶奶,”沈如意拽了拽李思静的衣袖,“小姐姐们都好漂亮,我喜欢这里。”
李思静笑道:“你喜欢就好。”
李思静的职责似乎就是迎接她们,待进了公主府,那些宫人们热烈地迎接了沈如意母女,宫人们便都散去。
李思静先给她们介绍了一下前堂和客院,然后便脚步不停,直接穿过垂花门,往正院行去。
“这后面便是公主府的内院,”李思静在前面领路,“这是公主殿下和驸马的桃源居,这边是侯爷的落日斋,如今侯爷不在家,大多时候都是小少爷住在这里。”
李思静顿了顿,冲沈如意道:“小少爷就是小小姐的堂兄。”
沈如意点头:“好哒,那就是大哥哥。”
李思静笑了:“对,是大哥哥。”
李思静往后边走,指了指隐藏在竹林之后的另一栋屋舍:“这里是二少爷住的清风苑,跟状元巷裴府是一样的名字。”
“后面还有几栋屋舍院落暂时都空着,临近住处的是小花园和明月潭,后面的桃花山略有些远,今日便不去了,”李思静领着她们一路进了小花园,道,“待以后天气暖和,便让小少爷带小小姐去山里玩,有很多花果的,桃李梨杏都好吃。”
沈如意眼睛都发光:“好呀,有好吃的最好了。”
李思静还没来得及禀报,就听到花园中传来一道清朗的女音:“怎么还没来呀,我都等不及了。”
另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母亲,路途遥远,马车不宜过快,且要等一等。”
那女声就问:“你不着急?我看你都喝了五六杯茶了。”
裴明昉:“……”
裴明昉真是回答不上来。
他能不着急吗?自从除夕前一日挥别,至今日已经四日未见,裴明昉简直是茶饭不思,总是在想今日会是什么境况。
然而天资聪颖的宰执大人,最能洞悉同窗朝臣的门下侍郎,却在这里犯了难。
对于未来,对于同女儿、同沈怜雪的未来,他光靠想是如何也想不出的。
只有一点他可以笃定,那就是无论结局如何,主导的人都不会是他。
但他并不觉得如何丧气,亦或者伤心绝望,在他的人生里,就没有退缩两个字。
他所坚持的东西,总会坚持到底。
裴明昉正在安慰母亲,转头就听到沈如意清脆的声音:“奶奶,爹爹,我来啦。”
母子两个齐刷刷转头,目光炯炯看向站在花园门口的一行人。
沈如意穿着赵令妧特地做给她的白狐裘大氅,整个人跟个雪团子一样,她脸蛋红彤彤的,漂亮的杏圆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
“新年好呀,恭喜发财,万事如意!”
赵令妧真是再也顾不上什么公主的仪态,她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飞奔一样跑到沈如意面前。
她弯下腰,专注地看着沈如意。
沈如意也不害怕,她仰头冲赵令妧笑:“奶奶,新年好。”
赵令妧眨巴眨巴眼睛,豆大的眼泪从她眼角滚落。
她一把抱住沈如意,把脸埋在她肩膀,无声地哭泣着。
“团团,团团。”
赵令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反复只会说团团两个字,她如此伤心和难过,就连沈怜雪都看得不是滋味。
“殿下,这是喜事,莫要哭了,仔细吓着小小姐。”李思静上前安慰赵令妧。
赵令妧却不理她,只抱着小孙女哭。
沈如意特别无奈地看了看赶来的父亲和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母亲,最终伸出小手,在赵令妧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不哭不哭,奶奶要乖,不要哭,”沈如意咧嘴笑了,“过年我们要高高兴兴的。”
这一次,赵令妧倒是能听进去了。
她呜咽一声,再抬头时,脸上还有斑驳的泪痕。
要强了一辈子的大长公主,大抵也就在亲人面前才会落泪,才会失去所有的体面和风度。
上一次是为了儿子,这一次是为了孙女。
赵令妧低头用袖子胡乱擦脸,手忙脚乱地说:“好好好,奶奶不哭了,团团莫怕。”
沈如意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她擦脸:“奶奶,你成花猫了,但花猫也好看。”
赵令妧又是心酸,又是好笑,一时间心里是五味杂陈。
这孩子,这孩子真的体贴懂事。
可她们却偏偏错过了这孩子,让她跟她的母亲流落在外多年,吃了那么多苦。
无论是作为母亲还是祖母,赵令妧心中都是难过异常的。
如此想着,她又想哭了。
就在这时,裴明昉过来把她搀扶起来:“娘,外面冷,咱们去暖阁里坐下说话吧,一会儿团团和沈娘子要冻坏了。”
裴明昉一把沈如意娘俩抬出来,赵令妧立即就收回了眼泪。
她忙道:“对对对,怜雪,团团,咱们去阁楼说话。”
裴明昉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沈怜雪,猝不及防同她眼眸对视,立即便颤了颤睫毛。
裴明昉很君子地挪开眼眸,不敢再去看沈怜雪。
赵令妧如此说着话,就要把沈如意抱起来。
“奶奶,你抱不动我的,”沈如意笑得特别得意,“我长高啦,很重的,团团是大姑娘啦。”
裴明昉适时上前,弯腰站在沈如意面前,声音柔得跟浆糊一般。
“团团,我……我抱你可以吗?”
沈如意抬头,便看到他眼睛里的紧张。
就连那日同她说真相时,裴明昉都没有如此小心翼翼过,似乎生怕她不想理他那般,声音轻得都要听不清了。
沈如意倒是很大方,她冲裴明昉伸出手:“好的呀,爹爹,咱们走。”
裴明昉这才松了口气,弯腰把女儿抱起来。
不过刚把人抱起来,他就一个趔趄。
“……”裴明昉抿了抿嘴唇,轻咳一声,“没站稳,莫怕。”
沈如意:“……”
沈如意扭头看向母亲:“团团已经胖成这样了?”
她是长高也结实了,但没胖到爹爹抱不动吧?
沈怜雪是所有人里看着最淡定自然的,她甚至都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只一直安静陪在女儿身边,温柔看着她。
裴家的人虽然都围着沈如意,但余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似乎也生怕她生气一般,那种小心翼翼是沈怜雪没想到。
这会儿听到女儿的话,沈怜雪略思索一番,这才开口。
“没有,只是裴大人刚才没站稳罢了,”沈怜雪眉宇舒朗,沉静平和,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笑意,“你乖乖的,不要乱动。”
她难得在外面让沈如意乖,沈如意立即得令,响亮地哦了一声。
一行人于是快速回到坐落在花园内的暖阁中。
暖阁里烧着火墙,即便四周都是明亮的隔窗,却一点都不寒冷,反而暖得让人眼皮下垂。
暖阁里摆着圆桌和点心,边上也放了茶桌,裴明昉把女儿放到罗汉床上,让她坐在了赵令妧身边。
然后他便恭谨地请沈怜雪坐在边上的椅子上:“沈娘子,请坐。”
沈怜雪也彬彬有礼:“裴大人,你也请。”
两个人你客气一句,我回应一句,好半天才在边上的椅子上落座。
赵令妧一直在跟沈如意说话,倒是没注意儿子这边的境况,她只是问沈如意:“团团中午想吃什么?今日是公主府的大厨操刀,不知你喜欢吃什么,还没出菜单。”
沈如意仰头看向母亲,见她点头,这才歪着头对赵令妧说:“团团喜欢吃酸甜口的,其他的都不挑,哦对了,团团也喜欢吃鱼。”
这个要求一说出口,不光赵令妧,就连裴明昉也愣住了。
赵令妧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跟你爹的口味一模一样。”
沈如意眨眨眼睛,她笑容恬淡:“是的呀,好有缘分哦。”
赵令妧心里酸涩极了,她忙让李思静去厨房通传,然后才看向沈怜雪:“那日匆忙,未同沈娘子好好详谈,实在失了礼数。”
她态度非常认真,眼眸里满满都是诚恳,让沈怜雪所有退拒的话都没说出口。
赵令妧深吸口气,道:“我知道,对于你们母女说对不起,其实是最多余的,但我们也希望真诚地说一句。”
“对不起,非常对不起,让你因为我们裴府的事,人生彻底改变。”
————
赵令妧话音落下,暖阁里一片安静。
其实这些话,当日裴明昉已经说了一遍,但由作为长辈的明懿公主再说一遍,给沈怜雪的感受又有些不同。
她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却并未如何委屈或者不甘。
她还在斟酌如何措辞时,就听赵令妧继续说:“我知道,你是个相当优秀的厨娘,你可以做好厨娘,也可以做好母亲,甚至以后或许还能开大店,成为汴京食肆的行老,这些,都是因你本身优秀而应得的。”
“我也知道,团团很爱你这个母亲,她离不开你,你也离开不开她,你们两个可以相互照料陪伴,过得幸福又安康。”
“这些我都知道,也很明白,对于你们来说,其实是不需要我们出现的,甚至我们的出现,可能还对你们造成了困扰。”
赵令妧没讲大道理,没说什么珠玑言辞,甚至只用最粗浅的话语,准确说出了沈怜雪的心声。
“对于你们而言,根本不需要我们的补偿,这种补偿,对于你们来说,或许还有些累赘。”
赵令妧一边说,眼泪又缓缓流下来。
裴明昉刚要起身,却被她拦了下来:“你闭嘴,我说。”
裴明昉只得沉默地取出帕子给她,让她擦一擦眼角的泪痕。
赵令妧不好意思地看着沈怜雪笑了笑:“唉,年纪大了,就是容易激动,本来我不想哭的,怕你们也跟着难受。”
待到此时,沈怜雪却开了口:“公主殿下,我也曾经哭过,有些时候还是要哭出来的。”
“你说的这些,都说到我心坎里,我也知道你们……心里也很难受,甚至可能比我更难受。”
裴家背负的是良心债,是对另一个人伤害之后无法挽回的痛苦。
这种痛,很难走出,也似乎根本就无法释怀。
赵令妧听到沈怜雪的话,哭得更伤心了:“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想亲近你,亲近团团,想多跟你们说说话,却又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所以在过年的时候,是李思静登门拜访,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小心试探,就是想问一问沈怜雪母女愿不愿意登门。
对于明懿来说,就连对自己曾经的弟弟,对当今的官家,她都没低过头。
现在,她却发自内心的,不敢直视沈怜雪的目光。
“你能来,”赵令妧低头在脸上擦眼泪,“你能带着团团一起来,真是太好了,真是……唉……我也说不清了。”
她难得说话都说不利落了。
沈怜雪虽也是安静地看着她,听她诉说,眼眶也渐渐泛红,却始终没有落下泪来。
她的眼泪都留在了过去,以后的她是不需要眼泪的。
沈怜雪没有说话,只等赵令妧说下一句。
然而赵令妧或许是太过悲伤,哽咽良久,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就连沈如意都感受到了赵令妧的悲伤,伸出小手,轻轻擦了擦赵令妧的脸:“奶奶,不要哭了,我们能相认不是好事吗?”
赵令妧抬起头,看向了小孙女。
沈如意这会儿脸上倒是没有以往单纯的笑,她看起来难得有点严肃,严肃到赵令妧跟裴明昉都有些紧张。
绷着脸的沈如意,越发肖似裴明昉。
沈如意回头看了看母亲,见她鼓励自己,便道:“奶奶,爹爹,若是母亲不想让我认你们,今日就不会领我来,也不会让我如此称呼你们,对不对呀?”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稚嫩嗓音,是最管用的良药,安抚了赵令妧心中难以排解的悲伤。
沈如意继续道:“我跟母亲商量过的,你们都很喜欢团团,对团团很好,也是团团的亲人,所以团团愿意认你们的。”
“不要再哭了,过年哭鼻子不好的。”沈如意一字一顿道。
这些话,比赵令妧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原本,我以为……”裴明昉此时才开口,“以后大抵会形同陌路。”
“我已经做好准备,无论团团认不认我,但我都是她的父亲,我理应养育孩子,给她最好的一切,哪怕她不认我,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这是一个父子应尽的责任。”
逃避永远也解决不了问题,他从来也不是逃避的人,所以他选择同沈怜雪和沈如意把话说清楚,先明确母女二人对自己、对裴家的态度,再做打算。
除夕前一日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仓促,仓促到他们每个人都是震惊的,没有办法坐下来好好说话,把事情放到明面上来谈。
今日,他们由衷感谢沈怜雪和沈如意,愿意来到公主府,大家坐下来谈一谈,商议一下未来。
属于这里的,每个人的未来。
沈如意听完裴明昉的话,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求助地看向母亲,希望母亲可以替她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她心底里,是认同裴明昉的话的。
在知道裴明昉是她父亲之前,她就很喜欢他,他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温柔而又慈爱的,他对他细心又体贴,即便是才认识不久的人,也是一个合格的长辈。
大抵是父女天性,亲缘关系,沈如意很喜欢裴明昉,她也很喜欢赵令妧。
所以听闻他们是自己的亲人后,沈如意其实并没有特别多的震惊,她前世虽然活到十二岁,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跟随师父游历,许多事,她是看不清也听不懂的。
沈如意是个很矛盾的孩子,她天真而又世故,单纯却又聪慧,有时候她比大人还要清明,也有时候,她幼稚而可爱。
这么矛盾的沈如意,却是大家最喜欢的团团。
每一个认识沈如意的人,都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给她,舍不得看她难过。
不过沈如意从来不难过,除了刚重生回来,在母亲面前哭过,她就再也没有难过过。
只要母亲好好的,她也好好的,她就永远开心。
沈怜雪看到女儿的目光,这才抬起眼眸,看向紧张地望着女儿的裴明昉。
待到此刻,她大抵是这个暖阁里最平静的人。
一切的一切,都在那日从沈家出来的时候,随着落日的余晖而逝去,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受气包了。
她的人生里,有更广阔的未来,有更重要的事情,也有更在乎的人。
沈怜雪深吸口气,她定定看着裴明昉,目光既没有怨恨,也没有躲闪,甚至一丝波澜都无:“裴大人,你可以关心团团,照顾团团,可以是她的父亲。”
“公主殿下,你也是团团的奶奶,”沈怜雪如此说着,脊背挺直,脖颈如同天鹅一般美丽,“你们都是团团的亲人,之前在团团的人生里错失七年,我知道你们很遗憾,所以你们想尽全力对团团好。”
“无论对于我,还是对于团团,都是接受的。团团很喜欢你们,也愿意认你们,所以你们以后就是团团的亲人了。”
“对于我而言,有人喜欢我女儿,愿意宠着她,我自然也是高兴的。”
“如此,可好?”
沈怜雪的态度似乎很柔软,她替女儿答应了这一门亲缘,也接受他们对女儿的宠爱和喜欢,但从头到尾,她都没说自己。
她不说自己接不接受,讨不讨厌,甚至似乎把这件事淡忘了,她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
裴明昉猛地回过头,看向沈怜雪平静地直视他的目光。
她目光里,有着雪落后春回大地的生机,如同涓涓细流般,温暖流淌人心。
她不恨、不怨亦不喜。
裴明昉第一次从一个人的眼睛里,清晰明白她的情绪。
她在告诉他:“这些事情对我来说,都不值得在意。”
裴明昉的心刚因女儿的接受而欣喜,转瞬之间,却因沈怜雪的冷漠而难过。
他的心在千疮百孔之后,又被冷风呼啸,已是痛彻心扉。
原来一个人可以这么疼。
但裴明昉却很快收回自己满身的疼痛,他只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起身对沈怜雪长长一躬。
“沈娘子,多谢你。”
前一次是对不起,这一次是多谢你。
千言万语,都抵不上这六个字。
沈怜雪垂下眼眸,她微微松了口气,知道裴明昉看懂也听懂了她的话。
“好了,”沈如意拍了一下手,打断了暖阁里沉闷的气氛,“过年啦,大家都要开心哦。”
沈如意的笑颜,感染了暖阁里的每一个人。
赵令妧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脸:“好,团团说要开心,奶奶就开心。”
她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道晴朗的年轻嗓音。
“今日怎么都在家里?”说话的人大步而来,一把推开门扉,“咦家里来了客?怎么不叫我也来?”
沈如意抬起头,同刚进门的俊秀少年对视一眼。
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未弱冠,面容肖似裴明昉,却因年纪要稚嫩得多。
他那双凤目微微眯着,瞧着便很是风流倜傥,没有裴明昉稳重而冷漠。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刚一进暖阁,一眼就看到了沈如意。
沈如意坐在赵令妧身边,仰着头冲他甜甜一笑,颇为自来熟地打招呼:“漂亮哥哥,你是谁啊?”
裴少卿两三步来到沈如意面前,蹲下身平时她。
“呜呼哀哉,你又是哪里来的小仙女?”
沈如意咯咯笑起来。
“你是大哥哥吧,我是叫沈如意,你也可以叫我团团,团圆的团。”
裴少卿在外面是少年天才,是汴京有名的文人,在家里,却是个玩世不恭的少年郎。
“对啊,我是大哥哥,团团你好。”
“以后,你的课业我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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