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时分,  马车徐徐回了甜水巷。

    因着到了初十,汴京百姓便又开始新一年的忙碌,汴河大街上人头攒动,  不好行车,马车只能在城中小路穿行。

    如此一来,  速度就显得有些缓慢。

    一直到沈怜雪几人休摊,沈如意一行人才将回来。

    裴明昉让马车去另一侧停靠,自己则先下马车,  把一脸严肃的赵允宁扶下来,然后再去抱女儿。

    沈如意跟着父亲玩了一下午,  这会儿已经睡熟,  裴明昉便取了马车里新添的小毯子,  仔仔细细裹好女儿的头,抱着她进了杂院。

    在他身后,裴安大包小包,跟着往里面拎东西。

    裴明昉刚一进杂院,正守在厨房里的沈怜雪便瞧见了,她忙从隔窗探出头来:“大人,这里,  快进来。”

    裴明昉冲她点点头,  快步进了厨房。

    如今的厨房已经同之前大不相同,  厨房中间还摆了一张刚支起来的圆桌,四周还摆了几把椅子。

    沈怜雪加高了案板台子,  台子边上也加了椅子,  这样洗菜切菜的时候,  不用一直弯着腰。

    这个小厨房虽然不大,  却充满了烟火气。

    干净,  明亮,温馨而温暖。

    裴明昉抱着沈如意一进厨房,沈怜雪就凑过来看:“哎呀这丫头,睡着了啊,下午肯定玩累了。”

    裴明昉小心抱着女儿,一点都不敢压到她,声音也很低:“跑了好几个街市,累到她了。”

    沈怜雪刚要念叨一句,一晃神就看到跟在后面的裴安,目光立即落到他手上的各色食盒袋子上面。

    沈怜雪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目光挪回到裴明昉脸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裴明昉无辜地回视一眼。

    “团团说过阵子你们就要开店了,正巧我们去了州桥,便把那边相近的小吃从食都买回来,给你们尝尝味道,以便把控口味,也好知道汴京百姓的喜好。”

    裴明昉一本正经:“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沈怜雪:“……”

    不愧是状元郎,谁能说得过他。

    沈怜雪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同她道谢:“那好吧,多谢大人,下次可不许再破费。”

    裴明昉这才眉目舒展:“好,沈娘子放心便是,裴安,把东西都取来吧。”

    沈怜雪:“……?”

    裴安连着取了两次,才把所有今日采买的东西都取了回来。

    不过裴明昉到底是个言行合一的真君子,他说买的都是吃食,确实都是吃食,而且每一样都不多。

    比如羊头签、炙肉等都是买一二两,从食点心一样就买一两个,看起来多,实际上大多都是油纸包和食盒瓷碟。

    最后的包袱里,装了两双靴子。

    这靴子是用牛皮而做,结实耐用,厚底暖和,一双是大人所穿,一双是孩子的,一看就是给她们母女买的。

    这一回,沈怜雪都已经说不出什么来。

    她只得叹了口气:“大人……”

    裴明昉很自觉,非常乖巧懂事:“下次不会再胡乱买,但买都买了,家中也无人可穿,沈娘子便笑纳吧。”

    沈怜雪摸了摸又软又结实的牛皮靴,不由点头:“好,多谢大人。”

    大抵是因她收下了这份额外给她买的礼物,裴明昉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他平日里很少笑,总是轻蹙眉头,显得分外严肃。

    但此时,可能是心情极好,他得笑容要灿烂的多,也更……傻兮兮。

    沈怜雪抬头,猝不及防看到他傻兮兮的笑容,不由心中微暖,别过了眼去。

    “大人叫一下团团,要用晚饭了。”

    沈怜雪领着白柔儿,两个人很快就把今日买的菜品收拾出来,要赶新鲜吃的都端上桌,不着急吃的就分门别类放好。

    李丽颜正盯着火炉,看着炉子上的砂锅。

    “大人,我炖了一锅牛肉,今日刚买的,听闻是意外摔死的牛,大人放心便是。”

    禁中早就有圣谕,朝廷也有政令,坊间是不许随意宰杀耕牛的。

    只有病死之牛,才可用来贩售牛肉,且每斤不得超过二十文。

    这种限价,是为了限制百姓为了暴利去宰杀耕牛,但民不举官不究,百姓对更好吃的牛肉自然也是趋之若鹜,如何能忍得了不去买卖。

    因此,私下宰杀售卖牛肉者屡见不鲜,沈怜雪平日也偶尔会买,不过今日刚巧碰到了送货的船有新鲜的牛肉,林大娘子知道她愿意侍弄,就特地给她买了几斤回来。

    牛肉好吃又好炖煮,只要用各色香料炖煮过时,成品滋味便能极好。

    里面可加各色菜肴,比如萝卜,蘑菇或者山芋等,每次吃都是一道新菜。

    牛肉汤还能拿来煮馎饦,也是极为美味的。

    沈怜雪想着裴明昉这几日大抵又没什么正经饭食,便特地给炖煮了一大锅。

    除此之外,她还用刚买的山笋炖煮了一大锅鸭肉,鸭肉里面放了梅子姜,又酸又辣,还带着梅子的鲜甜和山笋的清香,即便还没打开锅盖,都能闻到一股鲜甜。

    沈怜雪道:“大人,这有一整块红烧肉,回了家去让两位厨娘给大人做成肉夹馍或者炖煮青笋芋头做成菜,都得宜。”

    她做饭是很舍得的,如今收入颇丰,便更舍得。

    什么食材好吃,什么东西得口,便要做什么来吃,即便是给裴明昉做吃食,也绝不会含糊。

    只不过这边的厨房太小,没有那么多地方用来烘烤烧鹅烤鸭,这种大菜便不太方便做了。

    裴明昉规规矩矩坐在那,怀里是正揉眼睛的女儿,或许是因为这厨房太过温暖,把他一向冷淡的眉眼都照耀得柔情起来。

    “多谢沈娘子,你费心了。”

    他正说着,怀里的女儿就打了个哈欠,自己从父亲身上爬下来,跑过去找母亲喝水。

    “宁哥哥,你过来蹭饭哦。”沈如意眨巴着眼睛逗赵允宁。

    赵允宁却丝毫不在意,他点头:“是了,蹭饭是人生大事,改蹭就蹭。”

    沈如意吐了吐舌头,开始嘀嘀咕咕给母亲说州桥那些食铺的生意如何。

    “娘,我瞧着还是要做的种类多些,除了那些大的正店,其他脚店皆是只做一两种吃食,比如林婶婶家里的炙烤,吉祥旋煎的旋煎,都很单一。”

    沈如意说得很认真,沈怜雪一边切菜,一边也听得认真。

    “知道了。”她回应女儿。

    沈如意就继续说:“所以我想的主意很好,食客来咱们家店能吃到许多种食物,还有许多没见过的,味道还好,我们生意会很好。”

    边上白柔儿早就已经同沈如意混熟,她正往小炭盆里加炭,然后把炭盆和铜锅都摆到桌上。

    “那咱们还得定铜锅哩,照着团团的画法,那铜锅估摸着十天半月才能做出几个来。”

    人说干一行爱一行,大抵是沈如意家里气氛太好,也可能因为她对厨艺确实有所向往,白柔儿一来沈家,立即便融入进来,甚至对沈如意的聪慧表现得习以为常。

    倒是赵允宁坐在一边,他一边吃豆蔻熟水,一边听小姑娘的话,难得露出几分惊讶来。

    趁着娘几个忙活的工夫,他小声对裴明昉说:“裴叔,团团妹妹很不简单。”

    裴明昉的目光一直在一大一小身上,他眉目柔和,笑容浅淡:“团团是很不简单,但她是我女儿。”

    裴明昉十八岁便高中状元,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沈如意是他女儿,聪慧过人,聪明伶俐,不是应该的吗?

    裴明昉作为父亲,他如何能察觉不出女儿的奇特之处,但他却就如此轻描淡写,把沈如意的奇特都遮掩过去。

    这个理由直白得让人都无法反驳,甚至如同赵允宁一般,听后了然点头:“那倒是了。”

    裴明昉垂下眼眸,又道:“团团是我女儿,是我母亲的孙女,是我兄长的侄女,是少卿的堂妹。”

    “她的聪慧,她的特别,是理所当然的。”

    裴明昉如此道。

    赵允宁:“……”

    虽然裴叔语气很淡,怎么感觉他在炫耀呢?

    裴明昉见他听了进去,不由把手中紧紧攥着的茶杯放下,轻轻呼了口气。

    “团团,过来吃些水。”

    沈如意回过头,然后便又跑回来,靠着父亲喝豆蔻熟水。

    豆蔻熟水有一种很特殊的香味,冬日里喝热饮,味道醇厚又暖心,沈如意很喜欢。

    她仰着头,问:“爹爹,要开食肆的话,要怎么招徕客人?”

    裴明昉垂下眼眸看她,略微沉思片刻,道:“要先广而告之。”

    沈如意眼睛一亮,她回忆起那本《菜谱》,想到了最后作者所书写的后记。

    当时后记上有作者专门品尝各地美食的简略游记,沈如意磕磕绊绊都看完,虽然有的看不懂,但大概意思是可以理解的。

    就比如,作者提到了一种叫优惠券的东西。

    沈如意突然想起这个,她眼睛一亮,脸上有着因兴奋而扬起的红晕。

    “爹爹,你说,给现在的食客送优惠券,如何?”

    裴明昉不愧是状元郎,只一听便明白:“你是说,给老食客送券,让他们在开业时上门就餐,可以享受优惠。”

    沈如意点头:“对!每个人都可以给一张券,假如过来就餐,一次可以优惠五文或者三文,大概是这个意思。”

    裴明昉垂下眼眸,看着女儿慈爱地笑了,他拍了拍女儿的头,认真开口:“我们团团真聪明,果然有团团就能发财。”

    他先哄了沈如意笑开花,然后便道:“不过,若只如此,还是不够严谨,也无法吸引更多生意。”

    裴明昉眉目舒展,语气却分外笃定:“我们可以这样……”

    赵允宁也凑过来,一大两小便凑在一起,开始商量赚钱大业。

    屋里灶火温暖,火光明亮,浓郁的饭香味从窗楞飘出,散尽已经开始回暖的冬夜里。

    屋里的人或站或坐,却无人闲着,每个人都在为未来努力。

    随着晚风渐渐而起,欢声笑语之间,是立春日的大宴席。

    转眼,便是春日来临。

    ————

    晚饭吃得很尽兴,沈如意下午略吃了些从食,晚上便没再吃米面,只自己挑了些鸡翅膀坐在边上啃。

    沈怜雪时不时给她夹几筷子菜,让她交替着吃。

    待到用过晚饭,沈怜雪便已经把之后几日的大菜都给裴明昉装到食盒中,让他带回家里去吃。

    沈怜雪也知道他是文人,大抵不太关心饭食如何做,便只对着裴安又叮嘱一遍。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杂院门口便又进来个熟悉身影。

    人还没到跟前,笑声便已飘来:“今日倒是热闹。”

    孙九娘已经脱下了厚重的披风,只穿了厚袄子,她显然是刚从外面晚归,风尘仆仆便来了沈怜雪这里。

    “年哥儿家里读书哩,我也懒得收拾饭食,过来你这里吃顿好的。”

    她正说这话,抬头便瞧见裴明昉,脸上的笑容略微收敛些许,态度也随之一变。

    “裴大人啊,”孙九娘同他见礼,“新年好啊。”

    裴明昉忙同她回礼:“九娘子,新年好,快请进。”

    孙九娘对他如今的态度不冷不热,裴明昉却似丝毫未觉察,只回头先同女儿道了改日见,然后便郑重谢过沈怜雪。

    “沈娘子,裴某不多打扰,告辞。”裴明昉说着,领着赵允宁便离开。

    孙九娘等他走了,才进了厨房。

    “他倒是比之前还殷勤了,”孙九娘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叫人看不出什么情绪来,“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看他是没安好心。”

    沈怜雪见孙九娘替她打抱不平,忍不住笑出声来。

    用黄鼠狼形容裴明昉,怎么想怎么奇怪。

    李丽颜不知之前过往,以为他们只是久别重逢,而孙九娘却实打实关照了沈怜雪母女两年,知道她们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若非关系极好,若非当真是朋友相处,否则她不会如此替沈怜雪打抱不平,替团团担惊受怕。

    沈如意聪慧,一下便明白她的意思,便过去趴在她腿上,仰着头冲她笑。

    “九婶婶,今日忙什么去啦?又赚大钱啦?”

    一瞧见这小丫头,孙九娘的脸上便多了几分笑意。

    她伸手捏了捏她红彤彤的小脸,道:“我去了行会,同行首谈了谈,行首道蜂糖糕隔壁那间铺子,房东想要当卖,已问过亲友族人,无人想要,这才问了四邻。”1

    孙九娘道:“正巧我离得最近,便先问我。”

    汴河大街临街的商铺并不算便宜,看大小位置,售价大约在一千至五千左右。当然,蜂糖糕铺隔壁的户商铺比蜂糖糕铺差不多大小,原也是半间大小,做不了脚店营生,只好抵作他用。

    这般大小,市价大约一千五百钱左右。

    沈怜雪给她煮了一大碗红烧牛肉馎饦,端上来时,碗里冒着氤氲热气,香气扑鼻。

    孙九娘的眉眼在那氤氲的热气中显得温柔许多。

    她笑得舒心:“那房东同我认识,他们要去金顺坊买一整栋楼屋,就差一千多贯钱,如此才想把这小商铺卖了,直接并楼。”

    能有自己的楼屋,在汴京中才算是正经房东,若是只零散有些屋舍店铺,怕是连行会都进不了。

    “他们同我讲说,若是我一次付清,可以给我一千四百五十贯,便宜五十贯。”

    沈怜雪又端上来几道小菜,这才坐在边上,道:“大姐已经下定了?”

    孙九娘笑得眉眼弯弯,通身上下都是气派:“下定了,这钱我出得起,只不过……”

    她边说,便看着沈怜雪,两个人竟是心照不宣笑起来。

    沈怜雪:“只不过,要一起租给我,对不对?”

    孙九娘一拍手:“雪妹子就是聪慧。”

    沈怜雪坐在边上,自顾自给她到了一碗豆蔻熟水,然又端起自己那一碗,冲孙九娘比了个敬酒的手势。

    “大姐,多谢你。”

    这半间商铺,孙九娘可买可不买,但她知道沈怜雪已经有开食肆的打算,她原来最东侧那半间商铺不够大,沈怜雪估摸着要在外面摆桌。

    这样虽然热闹,但天色不好时总会影响生意,且冬日寒冷,若是如此冬日里三个月都不好做生意。

    就是想到这一点,孙九娘才想要买下这间商铺。

    但她从来不喜欢让人谢她,她想办什么事,自己就去办,不值当什么谢不谢。

    “你这小娘子,胡说什么,”孙九娘端杯同她碰了碰,“我也是为了以后商铺好租些,那半间商铺做不得特别大的生意,小铺子今日里倒闭明日里不给房租的,也是很烦。”

    这倒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若是能合并在一起,就同刘二娘家差不多大小,沈怜雪在店铺中就能摆放六七张桌,还能弄一个不大不小的后厨,刚好得用。

    孙九娘笑着说:“你放心,房租不会少了你的。”

    沈如意就跟着说:“好耶,九婶婶开个价,我们立即就租。”

    孙九娘低头看了她一眼,失笑道:“哦,我们团团老板这就定下啦?我这租金还没说,你好阔气哦。”

    她边说着,边吃了一大口馎饦,喟叹出声:“今日跑了一整日,刚把房契办下来,可累死我了,这面真香,不过不好卖就是了。”

    这会儿工夫,白柔儿已经被刚下工的弟弟接回了家去,李丽颜则是在厨房收拾,洗洗涮涮。

    沈怜雪就坐在孙九娘身边,轻声开口:“大姐,我问过林娘子,她道他们家的房租是二十贯一月,我知道数的。”

    刘二娘家的商铺其实算是一间多两扇门,还带了个小后院,盖了一排三间的后房算作孙二娘家的住处,因此他们家的商铺是孙九娘这里租金最贵的,但刘二娘家却省了自己租住的房租和存放货物的停塌租金,这样算来,差不多商铺的房租在十五贯左右。

    “就你机灵,人家那是带两侧开门的商铺,不一样哩,”孙九娘说得很细致,“她家的院子大,一开始我还给引了水井并让他们盖了后厢房,二十贯其实不贵。”

    “他们家生意好着呢,这二十贯几日便能赚出来,”孙九娘给沈怜雪算,“若是不在乎房产等事,其实存了钱买耕地最划算,他们家就在远郊大约买了十亩地,如今所贩售的皆是自家产的,每年光靠那十亩地都能抵消大半税款。”

    “若是春朋将来能考中秀才,那这地还不用交税金,更是便宜。”

    孙九娘说着,手里没拿着算盘,但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论说甜水巷一带最会赚钱的是谁?孙九娘若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沈怜雪道:“大姐倒是考虑周到。”

    孙九娘大字不识几个,但无人敢说她是没有见识的妇人,她虽无走南闯北,但见过的事,经过的场可太多了。

    孙九娘喝了一大口牛肉汤,舒服地呼了口气。

    “咱们先赚钱,你们以后若是买房,我保准能给你们找到好房,”孙九娘拍着胸脯保证,“肯定物美价廉。”

    沈怜雪跟沈如意都笑了,沈如意高兴地道:“哇,那我们一定得努力赚钱,早点买到房子。”

    孙九娘点了点她的鼻头,道:“以后买了房搬了家,也不能忘了九婶婶,要回来看看我这老太太。”

    沈如意踮起脚,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团团最喜欢九婶婶了。”

    她倒是会哄人,昨日里说最喜欢奶奶,下午说最喜欢娘亲,这会儿又最喜欢孙九娘。

    “大姐,莫要同她闹,咱们先把房租和契约定了,如何?”

    孙九娘倒是没再同沈怜雪母女打哈哈,她思忖片刻,道:“好好,听你的,这房租,我以为十一贯差不离。”

    她看沈怜雪正待开口,忙道:“你也先别着急同我说道,我是有要求的,你听听?”

    沈如意这才道:“大姐你说。”

    孙九娘说:“若是十一贯,就要直接签三年,月结。若是违约你要给我三月房租赔偿,若是十二贯,咱们就不用签年限,随时可以搬走。”

    她这其实就是给了沈怜雪优惠,这般商铺,大抵要十三贯左右,而且还没孙九娘这般好的房东,吃用甜水,收拾泔水夜香,这些零碎活计孙九娘都都包圆了的。

    沈怜雪听到她说要长租,倒是眼眶一红,她眨了眨眼睛:“大姐,大过年的,莫要让我哭。”

    孙九娘笑得眉眼弯弯,她福气的圆脸上满满都是得意和骄傲。

    “你叫我一声大姐,我叫你妹子,本就当是朋友论处,哪里能格外要妹子钱的,再说,我同年哥儿隔三差五过来蹭饭,你又何时要过我钱?多余的话莫要说了。”

    孙九娘一拍桌子,颇为委屈:“一句话,租不租,你若是租了,明日咱们就签契,前六日是要送日,咱们从十六开始算,每月十六你给我结钱,如何?”

    她可是真正干脆利落。

    沈怜雪深吸口气,冲孙九娘伸出手:“好,我签。”

    沈如意跟在边上,同李丽颜高兴地笑起来。

    “好耶,团团食肆开张大吉!”

    孙九娘同沈怜雪握了握手,这才扭头看她:“不是要叫天下第一楼吗?”

    沈如意却道:“那是以后的事,先把老食客迎回来,再去展望新食客,这叫给自己定个小目标。”

    沈如意边笑边说,声音清稚,说出来的话却颇有深意。

    “先开团团食肆,再开天下第一楼,一步一个脚印,才能把路走好。”

    沈如意笑着说:“对不对呀?”

    孙九娘看着她,同她碰了碰额头:“对,我们团团老板,说什么都是对的。”

    约定好了房租,沈怜雪便不再含糊,直接同孙九娘定下明日看房的事,然后道:“大姐,铺子里要雇人,也还要托你寻牙行行老。”

    孙九娘笑道:“这条东汴河大街,衣食住行,柴米油盐,就没有我九娘子不知道的。”

    “包君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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