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时母女两个也没赁马,  只是脚步略快,没有来时悠闲。

    待走出去老远,沈怜雪才微微顿住脚步,  回头看了看,才轻声问女儿:“团团,  她……她是否跟你一样?”

    沈如意倒是没有立即回答母亲的问话。

    其实有些话,母女两个从未谈过,但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有些事根本就不必说,便能心有灵犀,  无师自通。

    就比如现在。

    沈如意一开始就同母亲说了自己的想法,因此沈怜雪也顺着她的话来思索,只是沈雨灵实在太过怪异,  她一会儿疯癫,一会儿温和,变来变去令人心惊。

    最重要的是她说的那几句话,  她问的是:你怎么还没有死。

    沈怜雪没有那么愚钝,  不会以为这是沈雨灵对她的诅咒。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沈雨灵曾经知道自己死去过。

    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沈怜雪对于这一段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故事”并没有那么的惊讶,也没有如何彷徨和害怕,因为从女儿的表现来看,她似乎已经迈过了人生里最难过的坎。

    从那日在哭泣中醒来开始,沈如意就一直很粘着她,无论她去哪里,  沈如意都是跟在她身边的小跟班,  一刻都不会离开她。

    沈怜雪是能感觉出女儿的异样的,  所以她很少劝阻女儿,  只是担忧她陪自己起早贪黑,太过辛苦,才会偶尔劝说几句。

    但收效甚微。

    小姑娘看起来乖顺懂事,实则固执得很,她决定的事无论她还是裴明昉都没办法劝说。

    那一两个月里,沈如意紧迫地盯着她,生怕她出一丁点闪失。

    沈怜雪宠爱女儿,知道她怕什么,所以便纵着她,惯着她,也时刻不停陪伴在女儿身边,让她安心。

    但这种情形,却慢慢好转了。

    沈怜雪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沈如意不再那么紧迫盯人,她偶尔也会跑出去玩,找燕子或者纯姐,如同寻常人家的小姑娘那般,开心踢毽子,玩磨喝乐,甚至只是坐在一起叽叽喳喳,也是个快乐的小囡囡。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沈怜雪才略微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微微落下。

    待到后来,便是春节时同裴家人认亲。

    认亲之后,沈如意似乎就彻底放开,再也不会为过去的事情纠结,也不会为那些她不知道的“故事”而痛苦。

    她真正成为了汴京城中最普通也最平凡的小囡囡,开心而自在地长大。

    沈怜雪确实没想到,沈雨灵也似乎突然知道了一切。

    就在沈怜雪沉思时,沈如意却开口问:“娘,你觉得她跟以前是否有不同?”

    沈怜雪若有所思道:“若说变化,其实也没怎么变,她从小到大都不太喜欢我,对于我的怨恨和不喜似乎生来便有,怎么也无法更改。”

    刚才沈雨灵对沈怜雪的态度,那种很明显的厌恶和怨恨都跟以前一般无二,原来沈雨灵如何厌恶她,现在的沈雨灵也是如此。

    那种恨意,是从来不变的,是沈雨灵天生就拥有的对她的态度。

    沈如意听了母亲的话,好半天才开口:“那我知道了,娘,她大抵还是她,但又不是她了。”

    沈如意抬头看向四周,见身边并无太行人,旁人也听不见她同母亲的话,这才用很轻的声音开口。

    “娘,我只是猜测,并无法保证是否为真。”

    沈怜雪捏了捏女儿的手,脸上却缓缓露出笑意:“团团,咱们娘俩不过闲谈罢了,什么真假,又何必认真。”

    沈如意对母亲轻松的口味很是有些吃惊,但很快,她也跟着眉目舒展,嘻嘻笑起来。

    “娘,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沈如意一字一顿道,“跟我们的不一样,却是不同的。”

    沈如意的改变,她的一切成长,都是因为曾经经历过劫难,她失去过最珍惜的母亲,失去过曾经拥有过的一切,所以她被迫成长,成为了大人们都觉得乖巧懂事又聪慧的沈如意。

    因为曾经经历过,因为痛过恨过哭过,所以现在的她,亦或者她们猜测中的沈雨灵,都以“过去”的经历为根基,一点一点改变命运,成为了现在的她们。

    但这一切,沈怜雪都没有遭遇过。

    她全靠自己,靠着女儿的鼓励,一点一点从旧日的阴影里挣脱出来。

    令人敬佩,令人憧憬。

    沈如意仰头看向母亲,杏圆眼睛里有着难以割舍的依恋。

    沈怜雪低下头,温柔而慈爱地看了看女儿,伸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傻丫头。”

    沈怜雪的声音越发温柔:“什么一样不一样的,你都把娘说晕了,我们现在只说沈雨灵到底如何。”

    沈如意使劲点点头,冲母亲咧嘴一笑。

    “娘,我以为她突然拥有了上一辈子的记忆,所以她才会如此转变,在沈家突然出了意外的时候,直接选择进入了靖王府。”

    “她一定知道靖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似乎也知道靖王以后一定会当官……家。”

    沈如意的声音又细又轻,但沈怜雪却全部都听进心中,她因为女儿的话升起了难以抑制的怜惜,不是为了沈雨灵,而是为了沈如意。

    她的女儿,又曾经经历过什么呢?

    她从不怀疑女儿的话,她说的她都听也都信,也正因如此,她越发心疼女儿。

    沈怜雪深吸口气,不想让这些情绪裹挟自己的神智,她道:“如此说来,倒是可以明白她为何要来寻我。”

    母女两个面对沈雨灵突然出现,并未惊慌,面对她如此歇斯底里,状若癫狂也并未害怕。

    在离开那间小小的茶坊后,她们甚至开始商议沈雨灵这么做的因由是什么。

    沈怜雪对女儿道:“她如此紧张我为何还好好活着,甚至跟她记忆里不一样,只有一个可能。”

    “她知道我曾经发生过什么,并且,以为我也跟她一样,有过这样奇特的遭遇,因此,她怕我做出跟她一样的选择。”

    沈怜雪若有所思道:“她怕我也跟她一样寻了机会进靖王府,巴结靖王,以后等靖王荣登大宝,好一飞冲天,成为后宫妃嫔?”

    沈怜雪如此说着,母女两个都露出怪异的表情,她们似是想笑,却又有些无奈。

    沈如意听到这里,才明白沈雨灵为何执着询问母亲为什么不带她进入裴家,成为宰执夫人。

    “娘,为什么我是爹爹的女儿,你就一定要进裴家?”

    沈怜雪抿了抿嘴,还是笑出声来:“团团,那是因为对有些人来说,权利、地位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我带着你回了裴家,最不济也能是宰执妾室,不用再像如今这般抛头露面,可以过安稳生活。”

    “若是好一些,我还能做宰执夫人,诰命加身,那更是扬眉吐气,风光无限。”

    沈如意恍然大悟:“哦,我懂了,他们看中的是身份?”

    沈怜雪点头:“对。”

    母女两个这一聊,立即便明白过来,无论沈雨灵知道什么,或者她前世发生了什么,那似乎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由,重要的事,她害怕沈怜雪也同她一样,想要同她争取靖王府的位置。

    无论怎么说,那对于沈雨灵来说,都是她眼中最珍贵的东西。

    荣华富贵,高高在上,才是许多人眼中的完美,才是沈雨灵这样的人以为的幸福。

    沈如意咧嘴笑笑:“娘,她们太无趣了,我们才不在乎这个呢。”

    沈怜雪领着女儿进了食肆,同她说:“我们不在乎,但有人却只在乎,还好她今日冲动过来质问我,让我们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看她后手要如何做了。”

    沈如意斗志昂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怕她。”

    “好的团团老板,”沈怜雪拍了拍女儿的头,弯腰帮她穿好小围裙,“生意上门啦,我们要开始忙了。”

    铺子里一上人,那就一刻都没空闲。

    沈怜雪取了后厨忙,沈如意则在前面同老客说话,如今春来,白日里不冷不热,出门的食客更多些,他们铺子里的生意也自然水涨船高。

    不过已开张大半个月,众人皆已习惯这样忙碌生活,各种各样的事由也都遇到过,已经算是得心应手,说起来,倒是比刚开张那会儿要轻松不少。

    她们一边忙,一边同食客们说笑,铺子里的气氛一如既往,皆是热闹又欢喜。

    除了食物确实物美价廉,滋味甚好,让人流连忘返,这间小小的食肆如此吸引人,也是因为铺子里的所有人都是积极向上的。

    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可以感染许多人,让疲惫了一整日的百姓们得以放松。

    就在食肆里正热闹时,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缓在食肆门口停下。

    坐在外面的食客先收了声,随即办事铺子里面的食客,刚刚还热闹的气氛,一下子便悄无声息。

    沈如意正在长桌后同个熟悉的老婆婆说话,见她突然回头不再言语,也跟着抬头往外面望了过去。

    只见食肆之外,裴明昉身长玉立,端立在阳光之下。

    他英俊的面容在阳光之下吸人眼目,如同璞玉一般,流淌着莹润的光辉。

    沈如意一看到他,眼睛蓦然就亮了。

    她张了张嘴,那一声爹爹刚要出口,却在半途被她咽了回去。

    沈如意到底没有当着这么多人,喊裴明昉爹爹。

    裴明昉看到小女儿先是缓缓露出微笑,但随即,他看到女儿的口型,却没有听到那声熟悉的爹爹。

    裴明昉心中微沉,面上却未有太多情绪,他大步进入食肆内,直奔沈如意而来。

    食肆里的食客也并非人人都认得,有的人认识裴少卿,只因他实在太过有名,整日里在汴京的大小茶坊吟诗作对,引得众人对他略有印象。

    对于鲜少出现的裴宰执,大多数汴京百姓是不认识的,但他身上的气势实在太足,只要他人站在店铺中,旁人就下意识屏息凝神,不敢多言。

    裴明昉直接来到沈如意面前,弯下腰,看着沈如意笑:“团团,在忙?”

    沈如意点点头,冲他伸出手。

    裴明昉脸上的寒冰立即便化去,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他也伸出手,弯腰把女儿抱起来。

    “走,我们去寻你娘。”

    ————

    裴明昉很自然地带着女儿去了后厨。

    他突然出现在食肆里,沈如意一开始是有些吃惊的,却并未表露出来,直到父女两人进了后厨,沈如意才问:“爹爹,你怎么来啦?”

    裴明昉听到这一声爹爹,笑容更浓:“来看看你们。”

    他如此说着,在厨房外面敲了敲门,然后便侧身站在门边,往厨房里看。

    沈怜雪正在忙。

    她把头发包得整整齐齐,全部守在靛蓝的包头里,衬得脸儿雪白。

    面对着那一口口大锅,她却迎刃有余,动作干脆而利落,不停往锅里放入各种调料。

    炖肉的香味一股股冒出来,让人的胃不由自主发出咕噜声。

    沈怜雪正忙,突然听到这一声咕噜,下意识抬头看过来。

    就看到宰执大人窘迫的脸。

    沈怜雪看着他,轻轻笑了起来:“大人,可是没用晚食?”

    裴明昉点头,也跟着笑了。

    他就抱着女儿站在门口,道:“是啊,今日刚忙完,就过来了,确实是饿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主要还是娘子手艺好。”

    沈怜雪眉眼弯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透着春日的暖光,让人也跟着她一起开心而快乐。

    “大人太会夸人了。”

    裴明昉低眉顺眼,非常乖巧:“我只是实话实说。”

    沈如意:“……”

    沈如意心道:爹啊,要不先把我放下来,再害羞吧。

    这边沈怜雪同裴明昉你一言我一语,边上的两个正在刷碗的扫洗婆子已经惊呆了。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强压着满心的好奇,忍着不往那边看去。

    孙巧姐倒是不太关注这些,她只做自己手里的活计,也只在沈如意来的时候会抬头看一看,冲她笑笑。

    这会儿沈如意半个身子在外面,她只看到个陌生的男人,自然更不会搭理。

    于是整个后厨里,便只有沈怜雪同裴明昉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说得倒是“热火朝天”。

    沈怜雪把肉炖上,又把另一边的灶膛捅开,开始做酱炒肉丝。

    她昨日按照女儿的方子做好了凉皮,准备今日晚食时上一道新菜。

    麻酱肉丝大拉皮。

    这菜是第一次做,但方子沈怜雪已经滚瓜烂熟,一点都不发憷。

    她一边炒制肉丝,一边同裴明昉道:“大人,厨房里油烟重,熏人得很,您去前面等吧。”

    “柜台边有个小方桌,平日里少用,这会儿若是空着,您等在那里?”

    裴明昉却笑着道:“无妨,看你掌勺也是一种享受,沈娘子,实在是太厉害了。”

    这话说得倒是漂亮,沈怜雪道:“大人谬赞了。”

    沈如意:“爹爹,你一直抱着我,累不累?”

    沈如意这一开口,立即打破了父母两个人之间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不过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却未变,一个无奈,一个逗趣,倒是都笑得开心。

    沈怜雪看了一眼自家的小丫头:“陪大人出去等吧,一会儿我这就能上菜。”

    裴明昉显然也知道沈怜雪忙,便不再打扰,抱着女儿又回了前店。

    刚刚热络起来的食肆,因他的回来又重新归于平静。

    裴明昉是当真很无奈。

    他从不觉得自己如何吓人,他甚至都不是个严肃的人,也不知道为何,无论他去哪里,看到他的百姓们就自觉不惹他,哪怕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他。

    裴明昉略一叹气,对着众人道:“大家吃好喝好,多谢光临小店,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这话一说,食肆里的气氛陡然一松,食客们都把他当成了老板家属,便也不再拘束。

    沈怜雪说的那张小方桌,之前裴少卿也坐过,今日正好没什么人,裴明昉便自己把桌子挪到长桌边,陪着女儿一起坐。

    沈如意是个贴心小棉袄。

    她也不叫食娘子,自己取了橘子水端给父亲,然后又拿了父亲爱吃的果酱山药、藕合、椒麻拌面端上来。

    “爹爹,凉皮昨天做过一次,很好吃的,你少用些,一会儿尝尝。”

    她这声爹爹声音很小,只有父女两人能听清。

    裴明昉垂下眼眸,拍了拍身边的凳子,让女儿不要忙来忙去,陪他一起坐下说话。

    “团团,我是不是不能在食肆里说是你的父亲?”裴明昉给女儿也倒了一杯橘子水,声音低沉,显得有些丧气,“亦或者,在外面也不能说?”

    他的问题,他话语里的沮丧,让沈如意听得直愣神。

    沈如意眨眨眼睛,歪头看着自己心里所向披靡的父亲,突然意识到父亲其实也会很忐忑。

    她想起之前在裴府的书房里,他抱着自己,满脸痛苦和无奈,最终在女儿面前丢脸哭鼻子的样子,脆弱而又可怜。

    沈如意总是因为他是宰执,是少年状元,是公主的儿子,是官家的表弟,而下意识以为他身上有铜墙铁壁,无坚不摧。

    她经常会忘记,大家都是芸芸众生。

    没有哪怕一个人是无坚不摧的。

    沈如意伸出手,用自己的小短手拍了拍父亲的手,很是歉疚:“爹爹,团团不是不认你,只是……”

    “爹爹,只是我们可以认吗?”

    孩子天真的问话,让裴明昉眼底温热,他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声音低沉又温和。

    “团团,我们为何不能认?”裴明昉道,“我是你的父亲,你是我的女儿,我们就是血脉最紧密的人,我恨不得同所有人说我有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全天下的小囡囡都没我女儿好。”

    “于我来说,你就是我的女儿,你母亲是我女儿的母亲,这是我们之间的关系,”裴明昉低头看向女儿,声音带着难得的羞赧,“当然,我所想并不仅于此。”

    沈如意眨眨眼睛,脸上微微泛红,声音也很低:“爹爹,我没有那么好啦,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父女两个从来不会把事情留到以后,遇到问题,立即就解决,这也是一家人摸索出来的相处之道。

    从一开始就坦诚,以至今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有话就说,有事就办,是一家人的共识。

    沈如意仰起头,看向裴明昉:“可是爹爹,我们的那些故事又要怎么说呢?”

    他们一家人的故事真是说三天三夜都说不清,若是实话实说,定要遭人非议,可若要遮遮掩掩,现在看来也并非裴明昉的性格。

    既然已经知道沈如意是他的女儿,他就绝对不肯隐瞒欺骗,他要让她正大光明喊自己父亲,他也要正大光明对女儿好。

    裴明昉看着女儿,见她一脸担心,为大人操心的小模样,心中有暖流流淌而过。

    女儿不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他,原不是因为她跟沈怜雪不愿以这食肆同他扯上关系,而是担心因为这层关心,会对他有影响。

    这份体贴,这份细致,才是亲情中最让人感动的。

    裴明昉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道:“其实啊,汴京里的人,很会编故事。”

    沈如意眨眨眼睛,仰头看他。

    裴明昉也对女儿笑:“一会儿你喊一声我,明日说不得就有俊俏郎君追求窈窕食肆老板的佳话传出来。”

    沈如意:“……”

    沈如意:“爹爹,你好厚脸皮,还说自己俊俏郎君。”

    裴明昉把小姑娘逗笑了,也略微松了口气:“团团,我是很想认你们的,我想让我们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但是暂时还不行。”

    裴明昉声音很低,语气里却并没有刚才的沮丧和颓唐,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期盼和向往。

    “我们要慢慢来,一步一步往前走,我总要等你母亲点头,才能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

    裴明昉笑着说:“当然,到时候就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沈如意这一次听懂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爹爹,你要努力哦。”

    沈如意这一声爹爹,清脆而动听。

    食肆中的人全部都顿住了捏着筷子的手,诧异地看了过来。

    裴明昉给女儿挑了一点面条,让她跟自己一起吃。

    他道:“小顽皮。”

    沈如意嘿嘿笑起来,但脸上却再无刚才的犹豫和沉稳。

    裴明昉的声音只有父女两人能听见:“团团,你觉得爹爹有机会吗?”

    沈如意吸了一大口面条,吃得心满意足。

    她既不点头,也不要头,坏心眼地道:“爹爹以为呢?”

    裴明昉垂下眼眸,也跟着吃了一口面条。

    椒麻拌面里有细碎的卤鸡鸡丝,不柴不干,鲜嫩而有嚼劲。

    陪着劲道弹牙的面条,很是得宜。

    裴明昉慢条斯理吃了半碗,才觉得空落落的胃舒坦起来。

    就在这时,沈怜雪忙完了后厨的事,快步往前面行来。

    裴明昉看着突然出现在食肆里的倩影,对女儿笑着打趣:“团团猜呢?”

    这父女两个,当真是一模一样。

    沈怜雪来到前面,被食客们诧异地瞧着,倒也并不惊慌,她来到裴明昉面前,也挪了个凳子坐下。

    “大人,用得如何?凉皮这就上,且要尝一尝。”

    裴明昉点头,这会儿又表现得拘谨紧张,游离端方。

    “沈娘子,不知你后日可否能空出下午时候?”

    沈怜雪微微挑眉,笑着抬眼看向他。

    “琼林苑和金明池已开,如此春风和煦,风景正好,我想请你跟团团一起游园,感受大好春光。”1

    裴明昉温文尔雅地冲她微笑:“不知裴某是否有这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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