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要进宫,  一家子都是早早起身,裴如意过来的时候,父母已经用过早饭,  甚至连衣服都已换好。

    裴如意看了看母亲头上的花冠,  道“真好看,  这头冠很配娘。”

    沈怜雪帮她系了系头上的发带,  笑着说“是包嬷嬷会选。”

    母女两个说了会儿小话,  裴明昉才从书房出来,  也来到雅室落座。

    “昨日的书可都读完了”

    裴如意微微叹了口气,  道“读完啦,爹爹莫要老担忧我学业,我自来都很勤勉。”

    裴明昉见小姑娘要不高兴,手中书本微顿,  摸了摸鼻子道“待过了年,  你就要去书院读书,爹是担忧你听不懂课,  仔细要难受的。”

    裴如意眼睛一眨,  苦闷地道“一定要过了年就去”

    裴明昉同女儿对视一眼,见她一脸委屈,不由有些心疼,立即便要心软。

    “不如”在朝堂上几乎说一不二的裴宰执,  这时候就没了注意。

    沈怜雪轻咳一声“大人。”

    裴明昉“”

    裴明昉面色微变,  非常严肃的看着女儿“书院自然是要去的,  早一年晚一年都要去,  还不如早早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模样,  对否”

    裴如意见装可怜无用,  这才抿了抿嘴唇,  见似乎再无转圜余地,这才蔫头巴脑道“好吧。”

    关于去不去书院的事,家中已经议论过千百来回。

    一向乖巧懂事的裴如意,这会儿却似犯了倔脾气,说什么都不想去书院。

    裴明昉问过,赵令妧也劝过,最后就连裴少卿都出马,拍胸脯保证以后不好写的课业大哥包了,她都意兴阑珊,对去书院并不如何热络开心。

    这也是自然,京中这么多千金少爷,除了极个别的,没几个兴高采烈去书院。

    最后还是沈怜雪轻声细语地从女儿那问出了问题原由。

    原来,裴如意是担心自己上了书院,每日就得头悬梁锥刺股,努力做书院第一,给父母争光添彩。

    沈怜雪“”

    沈怜雪是真没想到,这丫头平日里总是欢天喜地,笑意盈盈的,居然如此有好胜心,只要去了书院,就想做书院第一,做不上都要难受。

    沈怜雪顿时哭笑不得“傻丫头,你为何一定要做书院第一”

    裴如意微微一愣“难道不用当年爹爹是第一,大哥也是第一,我若是去了,若不得第一,岂不是显得我很笨。”

    沈怜雪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伸手摸了摸女儿柔软乌黑的秀发,声音温柔“傻丫头,你大伯当年连书院都没读完,就被山长赶出去,说他不学无术,你祖母如今瞧着很是端方优雅,当年也太傅头疼,总被说孺子不可教呢。”

    “人人都只要做自己就好,你不一定要同你父亲、同你大哥那般,他们两个即便同样优秀,走的路也完全不同。”

    “最起码,你大哥就不想入朝为官,对吗”

    裴如意若有所思点点头,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沈怜雪笑容里带着慈爱,带着永远都无法淡然的宠溺“爹娘想让你去书院,是想让你认识更多朋友,看到更广阔的的天地,学到即便你父亲也教导不了你的知识课业。”

    “等你渐渐长大,学会了你想学的一切,看清了这个世界,你就可以选择未来的道路,”沈怜雪道,“你未来的路,需要你自己摸索出来,无论是开酒楼还是做先生,即便只在家里好吃懒做当个千金小姐,也随你高兴。”

    “但你自己得明白,你究竟想要什么,我跟你父亲,亦或者整个家族,永远是你的底气。”

    “你的选择,你未来的路,永远会比旁人多,也永远可以有选择的底气。”

    沈怜雪的话,在裴如意心里落下深刻的烙印,令她一下子就接受了要去书院读书的决议。

    不过她没想到要这么快。

    思绪回笼,裴如意便道“好好好,我去我去,唉,要睡不了懒觉了。”

    裴如意嘟囔一句,沈怜雪还没来得及劝她,就听外面传来梁嬷嬷的嗓音“夫人,李娘子到了。”

    沈怜雪笑着看向立即就把书院丢到九霄云外的裴如意,道“快快有请。”

    李丽颜穿着一身格外端庄明丽的竹青衫裙款款而入,她如今是天下第一楼的总店管事,沈怜雪不在时,她就是全权管事,在店中自是雷厉风行。

    此时的她,面容上多了几分沉稳和大气,可眉眼间的舒朗和明媚,却越发耀眼起来。

    “夫人早,大人早,小姐早,”人未至,声先行,“大家都早啊。”

    李丽颜先是按规矩见了礼,然后便翩然进了雅室,见一家三口大早起坐在那谈天,不由感叹“我是不是来晚了。”

    沈怜雪便笑“不晚,咱们要一会儿再去。”

    李丽颜便在另一边的客位坐下,同沈怜雪开始说起店中事,这一说,两人就顾不上身边旁人,一下子便专注投入进去。

    裴如意同父亲对视一眼,裴如意道“爹爹,你要努力。”

    要不然,总是不如天下第一楼重要可怎么办。

    裴明昉神情自若把书重新举起,继续读起书来。

    不过沈怜雪和李丽颜没谈多久,时候便差不多了,一行人又重新正了正衣冠,便上了马车往宫里行去。

    如今在禁中,一直瘫痪在床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的官家住在福宁殿,而皇后为了好好养育照顾两位小殿下,则同他们一起住在延福宫。

    今日的周岁礼就在延福宫举办,为不打扰官家病中清净,皇后娘娘特地下旨不让朝臣惊扰官家,直接至延福宫大殿行宴便是。

    于是他们的马车一路直奔延福宫,在延福宫外的广场停下后,这才步行入宫。

    一路行来,身边陆续能瞧见熟悉身影。

    沈怜雪领着裴如意进入裴家之后,便被皇后下旨封为一品国夫人,因此只要宫中有大小宴会,宗室有各种吉礼,都需要她同裴明昉一起到场。

    这一年半载中,她渐渐同京中的其他官宦世家相熟,如今每逢宫中宴会,皆有人过来热络招呼,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相较总是冷着脸的裴宰执,国夫人简直让人如沐春风,因此大凡客气见礼,也多是同沈怜雪说几句话,然后便就各自散去。

    一家三口并李丽颜好不容易来到会宁殿,沈怜雪都有些口渴了,李丽颜少同他们一起入宫,今日倒是见识到了国夫人的好人缘。

    “雪妹,你可真厉害,这大大小小的官员及夫人们,竟是都认识你,还要过来闲话几句家常。”

    李丽颜说着,眯起眼睛笑了“不过他们也不光是想要巴结裴大人,竟有的还想在靠面子在咱们店中插队订雅室。”

    沈怜雪道“自来都是有的,实在推脱不掉的,就让苏掌柜格外安排。”

    李丽颜作为管事,也经常被人询问雅室亦或者宴会之事,只到底没想到这些官宦人家竟会直接寻到沈怜雪面前来,而且竟有如此之多。

    “苏掌柜也是辛苦。”李丽颜感叹。

    裴如意也跟着笑了“丽婶婶,还有来找我的呢”

    李丽颜便又惊奇道“哎呀,我们团团老板也很厉害,家里生意还要靠你呢。”

    她这么说着,三个人都一起笑起来,就连裴明昉也微微勾起唇角,显得很是和睦。

    裴宰执一家人刚进会宁殿,便有女官迅速上前,先见礼,然后道“裴大人,国夫人,皇后娘娘特请国夫人、小小姐和李娘子进后殿叙话。”

    沈怜雪看了裴明昉一眼,裴明昉便道“去吧,我去寻贤王。”

    沈怜雪便冲那女官点头“伍尚仪,有劳。”

    伍尚仪再度见礼,然后便领着两大一小三人往后殿行去,去的路上,伍尚仪一言不发,只安静领路。

    往日里沈怜雪等人入宫看望霍茵茵,皆是从另外的宣化门而入,直接呈小轿便可直入昆玉殿,今日要从会宁殿绕路而去,路途便显得有些陌生。

    不过到底不算太远,也就一刻工夫,伍尚仪便领着三人来到昆玉殿前。

    她同守在殿外的宫女细细吩咐一句,然后便直接请了三人进店“国夫人、裴小姐、李娘子,娘娘道您几位来了便直入殿中,不用多礼,这边请。”

    她如此说着,脸上倒是多了几分笑模样。

    沈怜雪也很客气,道“好。”

    于是,三人便跟着伍尚仪直接进了昆玉殿。

    延福宫往日只是帝后游玩之行宫,宫殿并不算多,人也很少,宫殿不如正殿奢华壮阔,反而有种优雅别致的精巧。

    昆玉殿是延福宫中的主殿,算是最为开阔的大殿,却也不过只福宁殿的三之有二。

    此处众人都来过数次,倒也不算陌生。

    她们刚一进店,就听道内室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珍珠儿,你听听是谁来了”

    裴如意听到这般声音,眼睛一亮,她看了看母亲,然后才轻声细语道“珍珠儿,我来了哦。”

    绕过重重帐幔,跨过雕花门扉,一间雅致而敞亮的寝殿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时皇后霍茵茵正坐在床畔,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正逗着床上正在打着哈欠的小宝贝。

    另一边,奶娘抱着另一个刚吃饱喝足的小胖子,正轻轻在他后背拍抚。

    “嗝。”

    小胖子张了张小嘴,打了个奶嗝。

    这声音又细又软,却直钻进众人心里去。

    霍茵茵回过头来,看到了等候已久的三人,眼眸中的笑意如同春花一般绽放开来。

    她站起身,迎上前来,一把抱住了裴如意“珍珠儿的团团姐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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