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我们的帐篷之后,他们几个人都看我。

    我对章摇摇头,说:“我差不多可以肯定,他们没问题。”

    章没有再说什么,把射钉枪收了起来。

    我说:“我们和他们一起等几天吧。如果谁想走,可以走。”

    浆汁儿说:“我留下来。”

    章说:“我肯定陪着你。”

    孟小帅也点了点头。

    白欣欣没说话。

    章说:“明天,我试着去捞捞鱼,给大家补充点能量。”

    孟小帅说:“要是捞上个小孩呢?”

    章说:“我会把他当鱼吃。”

    孟小帅踹了章一下:“你怎么这么变态啊!”

    晚上,我和浆汁儿坐在帐篷里说话。

    天一点点黑下来,不过我还能看见她的脸。

    浆汁儿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个结束语?”

    我说:“不要那么悲观,我们还没有走到尽头。”

    浆汁儿说:“已经走到了。”

    我说:“至少我们还喘着气儿。”

    浆汁儿说:“我是说我俩的事儿!”

    我说:“噢你不要我了?”

    浆汁儿说:“是你不要我了!你一直喜欢季风,令狐山一直是你的情敌,那天我们去找类人拼命,你就是想抢季风!我都知道!”

    我说:“你的意思是说,我带着你们去抢季风,然后让吴珉丢了命?”

    浆汁儿说:“事实就是这样。”

    我说:“你这已经不是在怀疑我的感情了,而是在怀疑我的人格。”

    浆汁儿说:“其实我不怪你。如果季风能到你身边,我只会替你们感到高兴。我早知道,我就是个备胎。”

    我说:“吴珉来之后我就发现了,我才是个备胎。”

    浆汁儿说:“你血口喷人!”

    我搂住了她,说:“没关系,现在吴珉离开了,季风离开了,我们两个备胎搭架,要继续朝前走。”

    浆汁儿看了看我,说:“我们还有未来?”

    我说:“至少今天我们不会死吧?那明天早晨就是我们的未来。”

    浆汁儿说:“我是说我俩的未来!”

    我看着她的脸说:“不可能了。你知道的,我是个完美主义者。”

    浆汁儿“啪”一下甩开了我,冷笑一声,说:“你以为你和季风就完美了吗?二婚!”

    我竟然笑了,我说:“我一直对你说,我和季风只是最亲近的人,如果有一天我和她结婚了,绝对是你牵的线。”

    浆汁儿说:“什么如果!你们肯定会结婚!”

    说完,她就气呼呼地钻进了睡袋,把后背留给了我。

    我坐到了她旁边,抚摸着她的肩膀,有些动情地说:“浆汁儿,我很多年都没有爱过了,谢谢你,在罗布泊,你给了我爱情,不管它长还是短,哪怕只有一瞬间,也是珍贵的。”

    浆汁儿转过来,也哭了,哭着抓住了我的手:“其实我很笨,远远没有季风那么成熟,我根本没想到爱情和婚姻这么复杂,我活该是个失败者!”

    我说:“其实一点都不复杂,是吴珉把它们搞复杂了。”

    浆汁儿突然不哭了,看着我说:“那你还会娶我吗?”

    我低头看着她,想了半天才说:“你确实很笨。”

    这天晚上,我站岗。

    天彻底黑下来之后,我拎着类人那把刀,走出了帐篷。

    章、孟小帅、白欣欣好像已经睡了。那三个高中生的帐篷点着应急灯,他们正在聊着什么。

    这时候,开着应急灯都是浪费能源,不过,我并没有走过去让他们关掉。他们还小。

    我来到营地背后的高坡上坐下来。

    风挺大的,刮着沙子打在脸上,很疼。我的脖颈也钻进了沙子,非常难受。

    我还活着,我还有“难受”的感觉想到这儿,心里涌上一阵悲凉。

    我朝那个湖看去,水面黑糊糊的,没有一丝光亮,就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固体。朝天空看看,不见月亮。我又想起了碧碧那张脸,心里虚虚的,多少有点害怕了。

    背后似乎有脚步声,“刷,刷,刷”

    我猛地头看去,没人,应该是沙子在沙子上移动。

    我举起了手上的刀,仔细端详,它发着乌黑的光亮。

    它是什么时代的?

    它在古墓里埋了多少年了?

    有多少人摸过它?

    有多少人死在了它的刀锋下?

    过了半夜之后,那三个高中生才关掉了应急灯。或者不是他们关的,而是应急灯没电了。

    整个营地一片漆黑。

    我又想到了死。

    我不愿意死在沙漠上,最后被烈日晒成一具木乃伊。我喜欢水,非常非常喜欢水,我希望死在水里,偶尔有鱼从我旁边游过,说不定还会用它们的嘴亲亲我。

    可是,这个湖太不安静了

    突然,风骤然大起来,我听见那个湖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声,那些植物也“噼里啪啦”地响起来!湖边没有人,难道它又要犯病了?

    果然,我在风声中听到了一个遥远而沉闷的声音:“现在开始自由活动!”

    接着,天地间就开始飞沙走石,我睁不开眼睛了!

    我蓦地想到一件事会不会是那三个高中生受好奇心驱使,摸黑去了湖边呢?

    我站起来,拄着那把古代战刀,顶着风,艰难地走向了他们的帐篷。我几乎是闭着双眼朝前走,只听见那个湖就像飓风中的大海,剧烈地翻腾着;那些植物也发出了呼哨声,很多被折断了,在半空飞舞,有一截芦苇贴在了我的脸上

    我跑到那三个高中生的帐篷前,喊了声:“于旬旬!”

    里面黑糊糊的,没人答。

    我掀开门帘子,用手电筒朝里照了照,只看到了于旬旬和梦野,他们坐在睡袋上,怔怔地看着我,就像两个木偶。

    我躲进了帐篷,把门帘子放了下来,大声问:“于苟苟呢?”

    他们只是看着我,好像傻住了。

    我说:“我问你们呢!于苟苟呢?”

    他们不说话,也不摇头不点头。

    我说:“你们怎么了?”

    他们还是不答,只是看着我,好像突然变成了哑巴。

    我伸手碰了碰于旬旬:“你说话!”

    于旬旬眨巴了几下眼睛,嘴巴还是闭得紧紧的。

    我又伸手碰了碰梦野:“你们说话啊!”

    梦野也眨巴着眼睛,一言不发。

    我后退了几步,用手电筒照着他们,有点惊惶了。

    他们有难言之隐?

    他们无意中掉进了罗布泊,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或者,他们担心一会儿和于苟苟说不到一起去?必须等他来,统一口径再开口?

    再或者,他们正在梦游?

    两个男孩子怎么可能一起梦游?

    那个于苟苟深更半夜去哪里了?

    我想,他很可能去湖边了,不然那个湖不会发作!我不想再问了,我冲出了帐篷,想去湖边寻找于苟苟。

    我刚刚走出几十米,就看见一个黑影从湖边跑过来。

    我用手电筒照了照,正是于苟苟,他全身上下湿淋淋的,毫无疑问,他下水了!

    他看见我,愣住了。

    我盯着他,问:“你去哪儿了?”

    他的反应很奇怪,并没有答我,快步朝帐篷跑去。

    我追上去,继续问:“我问你,你去哪儿了!”

    他依然不搭理我,继续朝帐篷跑去,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

    我身照了照,手电筒照不出太远,只能看见半空中的风沙。

    我跟着他跑进了帐篷里,大声说:“于苟苟!你干什么去了?”

    他这才开口:“我去湖里看看。”

    我说:“你想看什么?”

    他说:“你说那里有小孩”

    我看了看于旬旬和梦野,于旬旬也开口了:“我不让他去,他非去。”

    于苟苟说:“我在学校是游泳冠军,没事儿!”

    梦野问:“你看见小孩了吗?”

    于苟苟说:“没有。好像很多人在拽我,差点把我淹死”

    于旬旬说:“是不是那些小孩在拽你?”

    于苟苟说:“应该不是,不像是人手”

    于旬旬说:“那是谁的手呢?”

    于苟苟说:“好像就是水在拽我。”

    于旬旬说:“难道那个湖真的吃人?”

    于苟苟说:“我做个实验,你们看。”

    他一边说一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只剩下了一条短裤,然后他拿过一个脸盆,开始拧衣服,水“哗哗”地淌进了脸盆里。

    我们都盯住了那个脸盆。

    帐篷里没有风,也没有人晃动脸盆,可是,那些水却在脸盆中激荡着,四处乱撞,好像在寻找出口。

    于苟苟抬头看了看我们。

    我们都惊呆了。

    过了半天我才说:“把它们泼掉”

    于苟苟把脸盆端起来,掀开门帘,把水扬到了外面。它们迅速钻进了沙子里。

    于苟苟哆哆嗦嗦地退来。

    我说:“你赶紧钻进睡袋。”

    于苟苟就钻进了睡袋,裹紧了身体。

    于旬旬说:“你就是不听话!你看你把大家吓的!”接着他看了看我:“叔叔,对不起”

    我说:“我说过的,这个湖不是一般的湖。幸好没出什么事儿。我走了。于苟苟,你不要再胡来了。”

    于苟苟上下牙打着战:“好的叔叔叔”

    我走出帐篷之后,风已经小多了,那个湖正渐渐趋于平静。

    我在沙地上慢慢地走着,心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于苟苟为什么非要冒着生命危险去那个湖边?难道仅仅是出于一个男孩子的好奇?肯定不是,一定有隐情!

    最让我感到怪异的是,于苟苟不在的时候,于旬旬和梦野嘴巴紧闭,一言不发。我出去之后,见到了于苟苟,他也一样,不答我一个字

    三个人见了面之后,同时恢复了正常

    我怀疑他们三个人必须在一起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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