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谦:“”

    他一副面无表情的脸,但心里却对陶然的这声“师兄”弄得有股诡异的熟悉感,好像在久远的记忆里有过似曾相识的嗓音。

    身后的陶然还在边哭边诉说着他心里好像道不尽地委屈:“师兄,你走了之后我就变得好怕好怕,师父对我很凶很凶,他还要打我,他还说师兄你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再抱我,不会再给我买糖吃,也不会教我符咒学习了。”

    陶然:“师兄,大费钱,师弟们也都不见了,我怎么喊他们都不给我回应,讨厌师父,真是讨厌师父,讨厌讨厌讨厌师父”

    费谦:“”

    听着这些一遍遍的诉求,还有这一口一个“讨厌”,费谦真要以为陶然认识他很久了,并且还很熟,还做过什么最亲密的举动。只是跟随着他眉心的火焰纹痕若隐若现的还有记忆里的几帧画面。

    “师兄,你怎么叫‘费谦’啊,这名字真不好听,有点像‘费钱’的音。”

    “那你说,我该叫什么?”

    “费谦师兄,你有字吗?”

    “无人帮我取字。”

    “师父呢,师父怎么不帮你取个字?我都有字了。”

    “不知道,大概师父不喜欢我,不愿给我取字吧。”

    “师兄,我来帮你取字可好?”

    “瞎说,你怎么能取字呢?”

    “我怎么就不能了,我也能取,我就要给你取字。”

    “陶燃,取字非是父母长辈不可取。”

    “可你都去求了师父好多次了他老人家也不理不睬,我想帮你取字让你有个我喜欢的。”

    好像那时候整个山上的人都知道费谦最宠他的师弟了。

    因此,他的字也是让他的师弟帮他取的。

    费燃。

    跟费谦没什么关系,倒是跟陶燃有关系。

    不管名,还是字,两人名和字都有一个“燃”。

    烛燃之末,也留满室明光,费谦就是陶燃的光,而陶燃也是费谦的光。

    他们彼此照亮了自己,只要伸手触摸,光就在手里。

    长发束冠,玉身而立。

    翩翩少年,有匪君子。

    果然是一位翩翩少年郎,君子如玉,琢玉无瑕。

    越罗衫袂迎春风,玉刻麒麟腰带红。

    长发束冠,孑然而立,艳丽的颜色映在整座山上显得格格不入,那个人一袭红衣,垂目远眺,他站在梨花树下,似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没多会儿,他要等的那个人满含笑意,带着孩子性的跳脱钻进了他的怀抱。

    “师兄,我可想死你了!”

    朝夕往昔,一切已如残念旧影,如胶卷短片一一在眼前闪过。

    他真的是在很久以前见过陶然吗?

    他忘记了自己的字是谁取得,但是陶然和费燃还是让他在心里偏执地认为是有些关系的,即使这两者风马牛不不相及,他也能跟他想到一起去。

    他恍惚地想。

    是师兄弟的关系吗?

    再反应过来时,只感觉身后抱着自己的躯体慢慢往下滑落,最终倒在了地上。

    他愣愣转过身看着地上的人,下一刻便惊恐地大喊:“然然!”

    一声“然然”便早已标明过往无数,他早就忘记了眼前这个人的存在。

    他不记得曾有那么一日,这个人做过什么,对他说过什么,不记得从哪里认识的他,在什么时间结识的他。

    漫长岁月里,他从不曾记起有这么一个人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

    他回想无数遍总觉得不该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什么问题,他能从他生出识体到幻化识体,一直回忆到现在,中间完完整整的记忆没有丝毫遗漏错漏,每一段记忆都能完完整整地拼凑出来,前有起因,后有缀续,然而无论用记忆怎样证明,都不能解释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陶然熟悉,为什么自己有些习惯好像与生俱来,这种习惯只要在陶然面前,就分外明显,与他平常做事风格都完全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师兄,你等等啊,等我把这只魅妖捉住,再给你放了。”少年的嗓音清脆悦耳,却透着一股戏弄耍人的心思语气。

    一个比少年成熟的青年全身艳丽红装,被绑缚住了手脚,挣脱不得,脸上满是愤怒与焦急担心。

    “燃燃,这不是闹着玩儿的。魅妖最会使用幻术,你要受伤了怎么办?”费谦焦急,却因为眼睛被下了咒,不能视物,全身也都被用符捆缚着,动弹不得丝毫。

    而只能听见声音的费谦听着越来越远的声音,最终停在某一处,赌气似的回头冲他大声喊:“才不要!”

    接着明显声音变得哽咽了,如果不是他看不见,就能知道少年已经红了眼眶:“魅妖她魅惑了你,你都没忍住,还抱她,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你都要对她亲亲了。”

    费谦:“”

    他心疼那个抽噎哭泣的少年,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在他练功时间,魅妖突然不知道从哪儿闯了进来,还幻化成陶燃的模样,一时不察,让魅妖钻了空子,差点生出心魔。

    他自己本体就是一只心魔,如果心魔生出心魔,那将是一场举世空前的对世界的灾难。

    还不止,就在他觉得面前是陶燃,要做一些平常两人单独在一起时才会做的事情时,门外突然又闯进来一个怒气冲冲的陶燃,他都要后悔死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少年解释,少年却是不由分说就带着他一路追上魅妖,把魅妖逼进了一条死路,然后也不等费谦说什么,就给他下了一道符,先让他不能动。

    远处陶燃还在一抽一噎,也不怕身后的魅妖搞偷袭,继续说着他心里受到的委屈:“师兄,你说过这样亲亲的事只能和我做,可你却要对她也这样,我看见你对她亲亲,就特别难过,我喜欢你抱我亲我摸我,可是不想你对她也这样,我讨厌她,”话音一转声音又没了刚才那般委屈,“我就要让你看看,我把她抓住,看她还敢不敢勾你。”说罢,不等人回应就一头钻进了紫色烟雾里。

    也不知道陶燃会在紫色烟雾里遇到什么,危不危险,能不能安全出来,可是自己全身被绑缚的死死的,根本就不能动一下。

    他焦急且担忧地睁着茫然的眼睛望着虚空,在等了一会儿之后,自己脚边一声沉闷咚响,下一刻眼睛便恢复了清明。一时适应不了刺眼的光芒,闭了一会儿,才微眯着眼睛慢慢睁开,在看到眼前放大的少年的脸之后,少年什么也不说,双手就抱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胸膛,然后小小声说:“师兄~师兄~你不要抱别的人好不好,只抱我。”

    费谦:“”他皱着眉,怀疑自己养错师弟了,怎么养成了这个样子。

    撒娇爱哭求抱抱,一样信手拈来。

    可这是自己要养成的这个样子,更大一些的时候,他还要对方与自己成亲。

    那时候费谦对陶燃的态度,山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又缄口不言,他们几乎都在心里默认了陶燃与费谦的关系。

    陶然晕倒之后,费谦就火速带着人回了缚灵处。

    先是用灵力探查了陶然周身一圈,然后才把受伤的地方用灵力缓缓渡过去疗愈,可全身上下哪儿都好了就是不见陶然醒过来。

    这一下忙活到第二天的中午,费谦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不是困得,是疲倦得,他不需要睡太长时间。

    因为陶然突然的晕倒,他费劲了心力,此刻的他全身上下都说明了一点,他很憔悴。

    费谦却还不知疲累地守在陶然身旁,把所有需要忙的都推到了身后,让楚尘程衍去忙。

    说忙也不是多忙,楚尘有时间就会来看一眼费谦,欲言又止。

    他心里比谁都难受。

    因为只有他记得以前,他也曾苦恋着某人却终究得不到回应,还要眼看着他投入到某个人的怀抱。又阴暗地想过,把对方占为己有。

    这样看来,自己的确做不好两人的师父,教不了徒弟。

    “师师父。”青年嗓音不稳,对着眼前的有着与生俱来的畏惧。

    也许没人能解释得清,为什么一个人他就只是站在那里,全身的气势都会让你害怕。

    青年往后退去,可人的眼里蓄满了泪水,顺着滴落到丝缎般光滑细腻的床褥上,洇湿一片。

    而青年面前的人像是魔怔又或者发了疯一样地步步紧逼,他攥住他不断往后退缩的双腿,白皙细腻的触感深深地刺激了青年面前的人。

    他步步紧逼:“你的师兄已经死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忘了他呢,他已经死了!”

    青年哭得满脸泪痕,梨花带雨,他无法相信哭着反驳:“不不会,师兄才不会死,他说过谁都能死他是死不了的,他说过会回来找我的。”

    在昨晚引诱陈媛,捉青羊器灵时,费谦对陶然使用催音秘术,楚尘想阻止却晚了一步。

    他知道催音秘术是什么,是能短暂唤醒人前世的记忆从而灵力也在短时间内恢复的一种秘术。

    他当时不确定费谦对陶然使用催音秘术是否能唤醒陶然前世的记忆,但是他下意识不想要陶然记起来。

    一旦他想起来前世,或许会对他憎恨在心。

    所有人都注意不到在等待陶然把魅妖打伤抓住的那会儿,楚尘的心是有多么的悬在半空提心吊胆。

    他心里生出一股烦躁,想要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上,伸手却摸了个空,于是更加烦躁。

    这漫长等待里,他终于看见了紫雾里慢慢显出个熟悉的身影,直到紫雾消失,楚尘一眼锁定了红着眼圈的那个人,叫了一声费谦,费谦也没来得及回应就对上了青羊器灵。而他,从始至终都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倚在冷风里,目光紧紧追随着空中画符动作利落的人。

    直到青羊器灵使用各种办法逃跑成功之后,楚尘看见陶然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那个人并喊了一声“师兄”,他才知道催音秘术催醒了陶燃。

    他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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