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罕已失了耐心,抽了腰间的弯刀,走向陆沉青。

    他森然道:“再不出来,我就杀了他!”

    泛着冷光的弯刀已至眼前,陆沉青眸光微沉,忽然道:“很快就要入深冬了。”

    厄罕冷声道:“那又如何?”

    “哈鞑若无法在深冬之前结束战事,那么届时天寒地冻,粮草短缺,哈鞑可还有与我大徽一战之力?”

    厄罕眸色一沉,眼中已见煞气。

    陆沉青坦然直视,“杀了我,只会惹怒朝廷,届时即便八州支援,也无力回天。”

    厄罕不语,陆沉青亦不再多言。

    然而千言万语尽在眼神交锋之间。

    “二王子,王后请您过去。”

    “王后?王后不是在帐中吗?”

    守门的士兵慌了神色,纷纷抽出弯刀,凛然摆出作战的姿态,“二王子,您没事吧?”

    厄罕收回目光,“我没事。”

    他抬步向帐中唯一能藏身的箱子走去,片刻未曾迟疑。

    然而箱子一开,里头并无半点人影,只有冷风从被人划开的营帐外吹进。

    “我记得中原有句话,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可以瞧瞧,她能躲多久。”

    “唰”地一声,弯刀入鞘,厄罕掀了帘子,账外的冷风吹了进来,带起丝丝寒气。

    “给本王子记住了,王后今夜未曾来过营帐。”

    士兵面面相觑,“……是!”

    待厄罕回到营帐时,天已蒙蒙亮。

    “陆玥呢?”

    厄罕问了守着营帐的士兵,士兵还未来得及答,姜玥便端了茶走来。

    “王子。”

    佳人盈盈笑,厄罕却生不起半点喜悦。

    “你去哪了?”

    姜玥雀跃道:“玥儿听闻早间的露水取来泡茶最是甘甜,故而特地为二王子取了露水,泡了壶茶。”

    姜玥献宝似的将茶抬起,厄罕盯着那杯茶,忽然缓了脸色,“天冷,先进去吧。”

    “是。”

    二人进入营帐,姜玥将茶递给厄罕,厄罕接过,揭开茶盖闻了闻,意味深长道:“香得紧。”

    接着,他便一口饮尽了。

    “茶也喝完了,随我去个地方吧。”

    姜玥顺从道:“是。”

    赤红的烈马依旧被好好地将养在马厩,这是厄罕本要送给姜姝的礼物,却一直没有送出手。

    “骑上去试试。”

    姜玥疑道:“这不是二王子先前打算送人的那匹马吗?”

    “现在本王子打算将它送你了。”

    姜玥没问原因,只弯了眉眼,“多谢王子!”

    “上马试试吧。”

    姜玥颔首,踩着马镫上了马,然而刚坐稳,马便被一抽,径直冲了出去。

    仿若离弦的箭。

    姜玥勒紧了缰绳,然而马却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手心被勒出丝丝血迹来,姜玥抿着唇,既然这马不停,那便任它跑吧。

    姜玥夹紧马肚,双手紧紧拽住缰绳,随着马身的起伏渐渐掌握了节奏。

    就在渐入佳境之时,厄罕从身后追来,眼看着就要接近姜玥。

    姜玥冷冷勾唇,“驾!”

    于是一黑一红两马,便在旷野之上奔驰,互不相让。

    忽然,落后半步的厄罕一扑,将姜玥扑下马去。

    姜玥猝不及防被扑倒在草地上,厄罕抱着姜玥在草地上滚了数圈。

    好在草地上没有大块的岩石,滚了几圈之后,厄罕以手止住翻滚的趋势,最终以厄罕在上,姜玥在下的姿势停住了。

    厄罕故意与她挨得极近,微喘的气抚在她脸颊,他压着声音道:“小骗子。”

    姜玥微皱眉,如此暧昧的姿势和语调令她有些不舒服。

    她抵在厄罕胸前的手骤然发力,一个翻滚将厄罕压在底下。

    厄罕挑眉道:“原来你喜欢这样啊。”

    姜玥额间青筋直跳,不接他的话,也不欲再装,“你中毒了。”

    厄罕惬意地用手枕着脑袋,“是吗?”

    姜玥见他这副悠然的模样,眨巴着眼睛反问道:“王子不会以为早上那碗茶有毒吧?”

    厄罕眼色微变,这回倒是换姜玥挑眉了,“王子真以为我就那么蠢?”

    厄罕沉了脸,“你下在哪了?”

    姜玥顶着无辜的眼神,不吝答道:“王子的帛枕里头有个药包子。”

    厄罕:“……”

    “你倒是筹谋得早。”

    姜玥眼里溢满了笑意,“未雨绸缪总是要的。”

    瞧着厄罕咬牙切齿的模样,姜玥心满意足地撑着草地准备起身。

    厄罕冷哼一声,将她撑在草地上的手一抓,姜玥没了支撑,立刻倒在厄罕怀里。

    还未反应过来,姜玥便觉虎口被人狠狠咬了一口,她吃痛出声,“松口!”

    厄罕不松,姜玥弯起膝盖,狠狠撞向厄罕。

    厄罕一惊,立刻将她从身上推下去。

    姜玥躺在地上,抬手看着自己的虎口,上头的牙印渗着血迹,甚为明显。

    她冷着脸,厄罕却在一旁哈哈大笑,“本王子可从来不吃亏。”

    姜玥抬了眼,眼中仿若黑雾般阴沉,“巧了,本姑娘也是。”

    突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厄罕的笑戛然而止,他痛得弯了腰,“你是怎么做到的?”

    “今早给你泡的茶里的确没有毒,只是我加了一味药,令原本就中毒的你闻了,便会催发体内的毒。”

    “为了算计我,你还真是花样百出啊!”

    姜玥捂唇一笑,“王子过誉了。”

    厄罕喘着粗气,咬牙道:“你想如何?”

    姜玥也不拐弯抹角,“放我和陆沉青离开,解药我便给你。”

    厄罕捂紧腹部,忍痛道:“陆沉青能走,但你不行。”

    “二王子以为,自己还能同我谈条件?”

    厄罕挤出一抹笑,“不能吗?”

    他逼近姜玥,“若是杀了我,你和陆沉青都得死。”

    “有二王子陪葬,我与陆沉青也不亏。”

    “是吗?那便如此吧。”

    姜玥眼眸一沉:“那就是没得谈了?”

    “有,那就是你留下,他走。”

    姜玥瞪着厄罕,道:“你就不怕我留在哈鞑会杀了你?”

    厄罕又往前凑近几分,姜玥立刻将双手撑在身后,远离靠近的厄罕。

    厄罕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揶揄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可是你们中原人说的话。”

    姜玥:“……”

    姜玥万万没有想到,与厄罕的交易会以如此结果被迫暂停。

    她还是只能乖乖地交出缓解毒性的药丸,随厄罕回了大营,并且从原来的行动自如,变成了厄罕的随身“配饰”。

    冬日之下,姜玥无语地看着厄罕将自己捆在营帐外的柱子上。

    “你看着我又如何?我想做什么,一样能做得到。”

    厄罕紧了紧绳结,悠然自得道:“是吗?那我可就等着接你的招了。”

    姜玥:“……”

    厄罕好笑地看着她无言以对的模样,轻哄道:“乖,等我谈完事出来,自然会放了你。”

    姜玥闭上眼,全然不想搭理他。

    厄罕忍了笑,转身进营帐时,忍不住又回头看她一眼,终究还是笑出了声。

    帘起帘落,姜玥缓缓睁眼。

    ——深冬又如何?你们大徽已然有人要同我们合作。

    想起厄罕的话,姜玥抿了唇。

    大徽与哈鞑通敌的人,她稍微猜猜也知晓,除了萧宴再无旁人。

    况且那日夜里所见那人的身形也与萧宴差不离。

    只是萧宴拿什么同哈鞑合作?

    哈鞑明明可以在那夜将他扣住,为何又要放他离去?

    总不可能是萧宴要将大徽拱手相让吧?

    姜玥这头正沉思着,那头红娘子立在不远处,瞧着被捆在柱上的姜玥,问妙浒道:“那女子是何人?”

    妙浒答道:“回王后,那是前段时日二王子救下的大徽女子。”

    红娘子微皱眉,此时大徽与哈鞑对战,厄罕怎会留下一名大徽女子在军营?

    红娘子心底疑窦丛生,正要走过去,却发现姜姝就站在从一处营帐走出,双目大瞠地看着那名女子。

    而那名女子也正巧对上姜姝的眼,她歪着脑袋,对姜姝挑衅一笑。

    姜姝脸色一变,顷刻起了杀心。

    她径直朝姜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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