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深夜,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轻手轻脚的落在顾南烟的帐中。
来人看了眼躺在床上毫无所觉的身影,从怀中掏出一块香料点燃,扔在一个茶碗中便跃入夜色中。
半个时辰后,帐帘再次被掀起,一个黑影闪了进来,外面的守卫早已消失无踪。
他脚步轻缓的走到顾南烟床榻前,伸手推了推她。
顾南烟十分不耐烦的睁开眼,看着来人没好气的道:“弄这么麻烦做什么,直接一刀砍了岂不干净?”
傅拓好笑的看着她那副没睡醒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发顶。
“直接砍了岂不无趣?”他眼中带着宠溺,蹲下身给顾南烟穿上鞋子。
“留下他们就有意思了?”
她实在是弄不懂这些聪明人的脑回路,明明能一刀解决的事,偏偏整的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
看出妹妹眼中的嫌弃,傅拓轻笑两声,低沉的嗓音回荡在空气中。
“知道这次委屈了你,等眼下的事情结束,大哥再好好补偿你如何?”
顾南烟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道:“老子稀罕你那点东西。”
说这话的同时,她从枕边掏出一个匣子,正是傅拓给她的那个。
“这东西还你。”
她虽然有一点点贪财,可也不屑于连人家的心爱之物都要。
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光滑的仿若包了一层浆,显然经常被它们的主人拿在手中婆娑。
傅拓闻言却笑着摸了摸那匣子,宠溺的道:“这是母后的遗物,本就是留给你的,孤只是趁机将它交给你而已。”
说罢他打开盒盖,从里面取出那只凤钗,在凤头的地方拧了几下。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那凤头与簪子脱离,一枚婴儿小拇指大小的印章被他取了出来。
顾南烟惊讶不已,好奇的接过来打量。
跟普通印章不同,这上面并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个小小的凤凰的头颅印在上面。
“世人皆知当初卫家与开国皇帝平分天下,得了可掌卫阳军的虎符一枚,却不知卫家女儿手中还有一枚堪比玉玺的凤头印!”
“这枚印章亦是开国先祖赠与卫家,防的便是后代子孙背信弃义,为了权势置卫家后代于死地,凤头印一出,连玉玺都要退避,可惜……”
傅拓叹息的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痛苦。
“可惜母后对父皇颇为信任,在卫家出事时信了父皇的哄骗,没能及时将之拿出来,以致外祖一家惨死。”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声音有些颤抖。
顾南烟却皱了皱眉:“你那昏君爹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顾南烟表示怀疑,若是他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又怎么会任它留在傅拓手中。
“他自然知道。”傅拓缓了缓情绪道。
“只是这东西历来在卫家手中,他也不知道凤头印是个什么模样,因此当时翻遍了母后的遗物也不曾发现。”
对于顾南烟对那人的称呼,他倒是没什么感觉,反而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如今卫家血脉只剩你我二人,你又是唯一的女子,这东西理应由你保管。”
他怕顾南烟再推辞,赶忙又补了一句:“若是母后还在,定然也同意将它交到你手上。”
顾南烟抿了抿嘴角,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若是她接受了这枚印章,那就代表接受了卫家后代的身份。
她只是一抹异世幽魂,并没有帮卫家报仇的打算,况且这事过了这么久,她也没有蹚这波浑水的意思。
可是不知为何,推拒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张不了口。
傅拓了然一笑,温声安慰道:“烟烟无需有负担,这凤头印虽然珍贵,却已时过境迁,已经没有多少人认识它,将它交给你也不过是一个念想罢了。”
顾南烟沉默半晌,见傅拓坚持,只能叹息一声将那印章连同凤簪一同收进空间中。
“这东西我暂且收着,若是有一日你有需要,尽管拿回去,当然……”
顾南烟顿了顿,接着道:“若是需要帮助,也可以让人给我传话。”
“不过……机会只有一次!”
这算是对她身体中卫家血脉的一个交代吧,毕竟她如今用着人家的身体。
只是即便这样,她也不想过多参与这件事,帮他一次算是还了卫家生育之恩。
傅拓闻言笑着颔首:“烟烟只要做自己的事就好,外祖家的仇哥哥会报。”
顾南烟:“……”
让你这样一说,老子突然有点内疚。
不过内疚归内疚,这些一看就很麻烦手尾很长的事情她还是要避而远之。
门外躲在暗处盯梢的人见傅拓进去半天都没出来,以为事情已经成了,赶忙回去报信。
魏崇得到消息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也没再继续关注,让身边的人伺候着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傅拓由三斤搀扶着出了自己的帐子,神情似乎颇为疲倦。
见他眼底带着青色,似乎一夜未眠,魏崇难得对他露出好脸色,话中有话的道:“殿下辛苦了,不知昨夜……”
傅拓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公主已应承孤,不会再提换将之事,不过需得保证我国不会再做出有违两国邦交的事。”
魏崇闻言眼神闪了闪:“那是自然。”
不管宁宗远有何打算,如今最重要的是先将他换回来。
以后便是再有变故,那也不关他的事了。
和谈进行的很顺利,安阳国共拿出白银一千万两,以及两座靠近嘉南的铁矿作为条件换回宁宗远。
虽然众人为顾曜突然就换将一事让步,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却无一人提出异议。
对于镇北军上下一心这种情况,傅拓感慨颇深。
双方于三日后拟定好和谈书,顾南烟与傅拓分别在上面签名盖印。
魏崇对于自己顺利完成宁贵妃的任务十分得意,一张脸上写满了喜气,却在见到宁宗远的那一刻瞬间变了脸,几乎弹跳而起。
“怎么会这样!”
看着全身腐烂且少了一根胳膊的宁宗远,魏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散发着恶臭的宁宗远身前,迎面而来的味道差点将他熏晕过去。
在确定地上躺着的人真的是那个平日威风八面的宁大将军后,魏崇愤怒的看向顾曜。
“你们竟然敢对将军用刑!”
他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想到自己将这样的宁将军带回去,会面临怎样的怒火,脸色瞬间惨白。
“岂有此理,你们嘉南国实在欺人太甚,将我卫阳军主将伤害至斯,可是想要两国再次兵戎相见!”
顾曜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魏公公这话从何说起,我等何曾对宁将军用刑?”
见顾曜不承认,魏崇更加愤怒。
“事实摆在眼前,若不是用过大刑,将军怎会如此、如此……”
他一时间找不到词形容犹如一滩烂泥的宁宗远,如此这般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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