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举第一轮有七日。
林景曜第一日考过之后,后面六天只需在府中安心等待第二轮的考核。
听说第二轮的考核是考生互相较量,林娇恣不由担心了起来,她哥哥当然是超级无敌厉害,但是刀剑无眼,这次武举人才不少,她打听了第一轮甲等的考生,出了几个天生神力的考生。
哥哥对上他们,少不得一番缠斗。
林娇恣一边张罗准备上好的金疮药,一边止不住碎碎念:“也不知道审考的官员是怎么想的,第一轮就该考文试,怎么能最后一轮才考文试,武状元又不是卖力气的粗工,天生神力有什么用。”
“姑娘,武举的重点是在武上,若是考生前两轮选拔表现优异,考官便会适当放宽第三轮的标准,让那些武功出众的考生做不了武举人,武探花,也能做个武进士。”
这道理郭妈妈不说林娇恣也知晓,但她就是止不住抱怨,怕那些人伤到了哥哥。
“哥哥这几日心情还是不好,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的考试。”
关于这个,郭妈妈跟海棠对视了一眼,并未接话。
在她们看来,大少爷只是从考场回来第一日有些不同,之后便恢复了往常,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就只有这几日主子每次去云阳院都被拒之门外。
如此明显的疏远态度,她们主子好像一点都没看出来,只觉得大少爷还陷在烦恼之中。
既然主子没看出来,她们也不敢提醒,就怕如果只是她们想多,就成了离间主子们感情的恶奴。
“姑娘准备这些药已经够多了,姑娘要是准备的太多,教旁人知晓,还以为姑娘觉得大少爷会受许多伤。”
郭妈妈听着林娇恣吩咐院里的奴才去买药还不够,还打算拿银子让孙狄也去市面上采购一批,止不住劝道。
这些天林娇恣张罗下人去买了不少内外伤的好药,银子如流水花出去,她们这些明珠院的下人都被老夫人院里的管事婆敲打了几回。
若是再不阻止,就该是老夫人亲自训斥她们。
“说的也是,虽然药膏有备无患,但备的太多,寓意就不好了。”
林娇恣听进了劝,只是眉头却未舒展,握着装药膏的瓷瓶,林娇恣看着窗外幽幽叹了口气。
郭妈妈瞧见主子看的是云阳院的方向,嘴张了张,没想出什么话能让自家姑娘宽心,她虽然想主子跟林景曜交好,但也不愿看主子热脸去贴冷屁股。
“唉,怎么才能让哥哥畅快起来?”
林娇恣手撑着脑袋,有没有什么神仙果子,能让哥哥吃一颗就高兴起来。
若是有这样的果子,多少银子她都乐意买。
苦恼的在榻上滚了几圈,林娇恣快睡着的时候倏然惊醒坐起。
她的举动吓了海棠一跳:“姑娘这是怎么了?”
这闭眼还没几个眨眼的功夫,若是做噩梦吓醒,这梦来的也太快了点。
“我若是睡着了,今个就又混过去了,我得想法子让哥哥高兴!”
说着,林娇恣拍了拍自个的脸,让自个从迷蒙的睡意中脱离出来:“去把我琵琶取来。”
听林娇恣急匆匆的语调,海棠连忙去取了琵琶:“姑娘是想弹琵琶给大少爷听?”
“嗯,我会的东西又不多。”
她会的东西少之又少,除了在吃上有些天赋,就剩下琵琶这门乐器她学的最久,最拿得出手。
见主子兴致勃勃地拨弄琴弦,海棠就怕像上次去梅园一样,主子练的手指都红了,大少爷连去都没去。
这次若是云阳院又将主子拒之门外,主子不懂冷待,她却可能会忍不住为主子委屈落泪。
“姑娘,大少爷要准备考试,姑娘琵琶弹得虽好,但会不会扰到大少爷看书?”
“总不能一直看书,要劳逸结合,考试的时候才能轻松以对。”
林娇恣下定了决心,海棠想劝也劝不住,不过林娇恣还是顾忌着不能打扰哥哥,所以把演奏的时辰定在了饭后。
吃完饭总不会就立刻看书或是练剑。
总得坐着休息片刻。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林娇恣换上了让海棠她们给她准备的衣裳,抱着琵琶不走云阳院正门,而是走到了两个院子之间的竹林。
感觉位置差不多了,弦音不会受影响,坐下后手指在琵琶上如流水般轻拂而过,指尖挑弦,抱琴拨弄了起来。
初春的天前一刻还有一丝白光,下一刻圆月就高挂枝头,洒下如练的莹光。
为了让哥哥心情舒畅,林娇恣选的是首欢快的曲子,入曲如泉水叮咚,调起草长莺飞,万物复苏,青草冒芽虫蚁窸窣,花骨朵砰然绽放……
这首曲子对长大后的她不算难奏,但对于她现在的小短手来说,却是不易。
到了曲中,原先珠落玉盘的轻松惬意,随着林娇恣的满头是汗水,慢慢变得紧张起来。
就像是在阳光下盛放的花朵,被狂风吹歪,慵懒在泥地里打滚的小虫,滚断了自个的爪子。
孙狄本来是享受着在倾听,听到后面,眉头情不自禁地皱了起来,心中浮现了一个大大的“惨”字。
幸好这时林娇恣奏的曲已经到了末尾,琴音一收,止住了一场泥石流把绿草红花统统摧毁。
“你在做什么?”
林娇恣抱着琵琶扬起了头,本该干干净净的额头,此时挂满了汗水,汗水顺着肌肤滑落,幸好她眼上的小扇足够浓密,撑住了晶莹的水露,没让它们落进眼里。
但就是这样她的眼睛也红了一圈,看着像是累红的。
“是衣裳太热了。”
林娇恣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手一放上去她就感觉像是有人往她脸上泼了一杯热茶,不用镜子她也知道她现在的模样有多邋遢。
不过她不愿承认自己能力不足,所以把问题推到了衣服上。
林景曜目光下移,看向了林娇恣身上的白袄子。
这袄子是特意做的款式,没有前襟也没有明显的开口,一体的袄子连林娇恣的脑袋也一起包住了,上面还梳着两个雪白的大耳朵。
瞅见哥哥打量自己,林娇恣跳起来,背对着哥哥扭了扭她的短尾巴。
“哥哥,恣恣是你的小兔子。”
林景曜一把抓住了她头上束起的耳朵:“发什么疯。”
说着,林景曜不耐烦再弯着腰,而他一站直,林娇恣就是垫着脚尖也碰不到地面。
全身就靠兔耳朵两块布料吊着,林娇恣艰难的想转过身,但发现在空中完全无法完成这个动作。
她现在彻底就成了被猎人逮住的小兔子。
蹬蹬腿都费力。
“我没发疯,我想让哥哥你高兴些,你这几日都闷闷不乐的。”
“谁说我闷闷不乐。”
林景曜松开了手,前几日他的确因她的碍眼有些躁气,但既然打算把她送离他的视线范围,他的气早就平了。
“这几日云阳日日院门紧闭,哥哥你都不见我。”
林娇恣嘟着嘴,都不乐意见她了,这不是闷闷不乐,什么是闷闷不乐。
林景曜被她逗得一乐:“你这脑子怕真是个兔脑。”
“兔脑怎么了?”听出哥哥语气中的嫌弃,林娇恣哼唧一声,“麻辣兔头可好吃了。”
月光下林娇恣竖着两只大白耳朵歪着头,骄傲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邀请别人架火把她烤了,啃她的脑壳。
林景曜对蠢脑子并无兴趣,看了眼她抱着琴发红的肉指:“若是真能锯木,就拿着斧子砍几颗树木给厨房加柴,若是锯不了就别瞎发出锯木头的声响扰我看书。”
哥哥这是说她弹琵琶的声音像是锯木头?
林娇恣怔了怔,连忙追上了他:“哪有那么难听,这可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才艺了。”
“既不缺银子,现在改学其他还来得及。”
“那我学什么?”
“可以学些扰其自身,不扰他人的东西。”
说完,林景曜倏然回头,手指往林娇恣前头一点,“懂得教训他人,自个倒是却犯忌讳,你再走一步就进了我院子。”
“我跟她们又不一样,我是哥哥的亲妹妹……”林娇恣嘴上反驳,脚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免得真惹了哥哥的嫌。
银盘似的圆月被风吹出了一层浅晕,竹林叶片摇曳,林景曜面前有个瘪着红嘴唇的兔子,瞪着雾蒙蒙的眼眸在装可怜试图获得他的喜欢。
“还不走,杵在这里做什么?”
“哥哥,你是不是心情要舒畅一些了?”林娇恣试探地问道,虽然哥哥没有大笑,但她隐约能感觉到哥哥黑眸涌出的情绪不似之前那般阴冷。
林景曜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重新将林娇恣从头到脚又看了一遍。
“不是与你说过我最喜欢什么。”
林娇恣:“……”的确是说过。
林娇恣倒吸一口凉气的模样落入林景曜的眼中,他就明了她记得他喜欢什么。
“既然记得,下次想讨我欢心,便收了四肢,裹上虫皮,打着滚来见我。”
表明了自己的喜好,林景曜留下了竖着耳朵一脸惊恐的林娇恣在风中抱着琵琶瑟瑟发抖,哥哥好坏,竟然让她扮水蛭讨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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