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这几天,李贤并没有回到王府,而一直住在虎贲营的营区中,这不是说他在军中习惯了,舍不得金戈铁马,军歌嘹亮的军营生活。

    恰恰是因为李弘的事,给他提了个醒儿,在皇帝陛下的眼中,最受看重太子都可以随时抛弃,拿来作筏子,那他这个“闲散”的亲王,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帮太子办事之前,他首先站稳自己的位置,皇帝不收这兵符,他也乐得糊涂,所幸大张旗鼓的住在营中,成为名副其实的虎贲营-主将。

    这边刚坐稳中军帐,派人调查贺兰敏之的行踪,在鄠县的王勃和刘纳言,闻讯联袂便而来,两年不见本主,他们作为臣属自然要最快的时间赶过来。

    “殿下随司空征战两载,大小数百阵,共同攻取高句丽一百七十余座城池,擒其国主,其功于国于宗室,功莫大焉!”

    “此役,陛下对殿下的态度定然有所改观,臣谨为殿下贺,为雍万府贺!”

    说完了恭维的话,刘纳言又开始报功,详尽叙述了这两年来,他在鄠县的工业区,大部以全面落成,也组织了数十家,小型的作坊。

    鄠县的穷苦百姓,完全可以在那里自食其力,自给自足,解决一家的温饱的问题。布匹、绸缎、蘑菇、草药、各类饲养的肉食等,已经摆在长安城的商铺中出售。

    “好好,本王知道,这两年你们二人,在鄠县都很辛苦,也都实心用事。”

    “对于工业区,本王还有些想法,等大军正是凯旋,处理完营中事务,咱们再说!”

    尽管只是一个照面,但却高下立判,王勃沉稳,刘纳言张扬,一人主政,一人主商,也算是物尽其才,人尽其力。

    紧接着,李贤向他们询问了楚国公府在西京-长安的产业,贺兰敏之不仅好色无度,更是贪财贪利之徒。长安寸土寸金,他那么贪婪的人,怎么可能只流口水,光看着。

    “殿下,您是想插手东宫与楚国公之间的恩怨?”,一直未说话的王勃,立即反问了一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东宫和楚国公府的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他们在进城的时候,已经有所耳闻了。

    杨家已经被刑部收监,满门抄斩之日,也就在当下。在这满城风雨之际,身负功勋的雍王,骤然插手东宫与楚国公府的事务,很有可能是引火上身。

    要知道雍王在铜门、新城战役中表现,已经触动了士大夫们敏感的神经,虽然奏本被陛下留中不发,但不代表着,事情已经过去了。

    贺兰敏之是什么样的杂碎,皇帝与韩国、魏国夫人母女是什么关系,大伙心里都有数。雍王在自身麻烦没有处理掉之前,最好不要掺和已成定局之事。

    能不能帮太子还在其次,如果恶了皇帝,陛下不愿意继续压着此事,发生在高句丽都城-平壤的剽掠,始作俑者的帽子,很有可能被按在李贤的脑袋上。

    “子安,本王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本王在辽东确实惹了不少麻烦。”

    “自己尚且一裤兜子还是黄泥呢,哪里还能照顾的了别人。”

    呦,殿下这不挺明白的么?那一定是看太子爷可怜,碍于兄弟之间的情分,不得以为之的。这好办,装装样子的活儿,他们俩就能替殿下办了。保证让楚国公肉疼的同时,在太子爷面前也有面子,能交待过去。

    可二人没料到,李贤竟然说话大喘气,根本没把话说完,前面的话都是铺垫,他压根就没想过,及时止损,以免惹火烧身。

    “本王与太子,是共天共地的兄弟,手足之情甚笃,他有事,本王不能置之不理。”

    “更何况,贺兰敏之踩的不是太子弘,踩的是所有李唐皇室爷们的脸面!”

    “简简单单的杀了?那太便宜了他,本王既然对你们开口,就是要既杀人,又诛心!”

    虎贲营在东都中尚有六百整精悍的士卒,随便派出一个五十人的小队,就能把楚国公府杀个片甲不留,昏天暗地。

    百十来口人命,在李贤眼中,真的不算什么,在辽东的时候,上万人怎么样,还不是眼皮都不眨,说杀就杀了?

    可他不想用这种方式,让贺兰敏之就这么便宜的死了。他明白,在这巍峨的京师中,杀人最厉害的不是刀枪,恰恰是刀笔吏手中的笔。

    只要掌握了他们手中的笔,就算是岳飞、袁崇焕那样的人物,也必定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本王要的效果就是这样,把他贺兰敏之、贺兰一家牢牢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李贤的态度表完,王勃接了一句:“乱国所生之物,尽荆越之竹,犹不能书也。殿下,你是真下狠心了。”

    而不甘落于王勃之后的刘纳言,也跟着附和一句:“南山之竹不足受我辞,斜谷之木不足为我械。贺兰敏之的罪过,确实当得如此!”

    “好啊,既然两位有此认识,那就跟本王说说,该怎么对付他!”,话毕,李贤翘起了二郎腿,端起茶盏,抿了两口。

    王勃这样的正统人文也好,刘纳言之类的流氓文人也罢,平时怎么养着都行,可关键的时候,必须能为他排忧解难,否则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吗?

    沉吟了片刻,刘纳言拱手进言:“殿下,楚国公府在长安,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的事,数都数不清,得罪人多了去了,臣可以在这方面想想办法,给御史台制造借口。”

    恩,这是一个招儿,勋贵欺压良善百姓、商人,但凡有脑子的勋贵,都不会因为这些蝇头小利,与平民为难,坏了自己的名声。作用虽然不大,但起码能弄贺兰一个千夫所指,给摩拳擦掌,牙痒痒的御史们一个好借口。

    “那你呢?子安。”

    见雍王问道自己头上,王勃挠了挠头,试着言道;“臣以为,造势不如选吏,选吏得当,自然正本清源。”

    “进士出身,前司列大夫-魏玄同,清正耿直,刚直不阿,颇有文贞之风,因其坐与上官仪文章属和,配流岭外。”

    “太学生中,有一人名曰魏元忠,志气倜傥,从不把举荐放在心上,亦不阿附权贵,故累年未能升调。”

    魏元忠好说,一个太学生,对于李贤这个雍王来说,调到身边,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可魏玄同就不一样了,他写的文章,可是攻击过皇后。

    李贤是皇后的嫡子,让他提拔文诬其母的官员,在孝之一道上,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如果不是雍王,要人要的急,他也不会把人提出来。

    “恩?魏玄同!魏元忠!”

    “不错,找你们所言,他们都是文人中的硬骨头,本王喜欢!”

    “行了,他们的手续和任用,本王会跟张相谈的,其他就不重要了!”

    李贤当然知道王勃的忌讳是什么,可他更知道自己的母亲心里想的是什么,只要事能办成,皆大欢喜,谁还管魏玄同,曾经做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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