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就落脚在附近的客栈里,回到客栈也不做停留。

    画上几张镇魂符咒,背上一个布兜子,布兜内装满法器,二人再次回到王家府宅。

    子时已到,夜黑风高,王府内院。

    子玉的师父画地为牢,将王家老爷病房里里外外贴满聚魂符咒,又将王府内所有其他镇鬼符咒统统撤掉,随后镇守在病房外,派子玉只身进入病房。

    刚刚关门,老爷突然挣扎起来,声嘶力竭,大喊大叫,口中喊着便是“救命”二字。

    只是多日病弱,声音犹如风箱,嘶嘶哑哑。

    子玉知晓女鬼作祟的时辰已到,赶忙快步走到书桌前。

    摊纸一张,浸湿笔尖,飞速画就人像一幅,只是五官中独独没有点睛。

    须知五官中,眼目有灵,画人像而点睛,恐污秽之物附着其上便有了意志,会为祸一方。

    因此子玉画人像而不点睛,视之为傀儡。

    画像完毕,子玉闭上双眼,拍拍胸前玉牌,“阿柔,我们开始吧。”

    随即双眼再次睁开之时,瞳仁竟变成了淡绿色,闪着幽幽荧光。

    而后,抽出匕首,划破指尖,取血一滴,点在画像眉心,一气呵成。

    收刀入鞘,那画像忽的径自站了起来。

    “生于何年?”子玉平视那画像。

    “初平二年……”

    画中人像竟然开口,只是声音凄厉无比,如猫抓铁板,听着便让人汗毛炸立。

    “葬于何处?”子玉的语气平稳而有力,如同与常人聊着家常一般。

    “抛尸荒野,找不到了。”

    “缘何不肯离去?”

    “寻一故人。”

    “故人姓甚名谁?”

    “记不得了……”

    “可有信物?”

    “碧玉簪。”

    “为何作乱!”子玉眉头一蹙,怒目而视,语气陡然变得犀利,不容小视。

    “故人负我!”人像画的语气愤愤不平,千般冤屈,万种委屈,无处诉说。

    “又因何害此人性命!”随后子玉伸手一指病榻之人。

    “我要这老贼偿命!”鬼泣声声,声声泣血。

    忽然间画像剧烈抖动,似乎要从中间断裂开来。

    “子玉!小心!”阿柔在一旁有些着急。

    子玉抽出火折子点燃画像一角,画像缓慢燃烧,散发着淡蓝色的火焰。

    画像烧完,子玉掏出一支细细竹筒。

    竹筒并不大,寻常人家牙签筒的大小,但是竹筒外壁雕刻阴阳八卦,雕工精致考究,因为使用得足够久外表油润光滑,闪着玉质般的光泽。

    将灰烬收纳在竹筒中,子玉拍了拍玉佩,“阿柔,我们出去吧。”

    其后,子玉眼中瞳仁恢复了本来的颜色。

    话音刚落,病榻上的王老爷慢慢睁开了双眼,发出了闷闷的哀哼声。

    子玉开了房门,示意王夫人也可以入内。

    师父跟着夫人一起进了屋,见床上老爷睁着双眼,眼中恢复了一些光亮。

    “你可曾带回家一支碧玉簪子?”子玉走到病床前凝视着床上王老爷的眼睛。

    王老爷缓慢地翻了翻眼仁,随即轻微地点了点头。

    “放在何处?”子玉继续询问。

    这时王夫人突然一惊,“叫我放在书房了。”

    随即回忆,“就是老爷起烧那天,他从潘家园带回来一只碧玉簪子,说是给我寻的宝贝,我看着那玉簪脏兮兮的,就没戴着,随手扔到了书房。”

    子玉垂着眸子微微颌首,随后抬起眼看向王夫人,“带我去看。”

    等王夫人找到那玉簪呈到师徒二人面前时,师徒俩对视一眼便了然于心。

    这玉簪看成色年代久远,按照女鬼口中的时间来算,想来竟是东汉末年的玉器。

    王夫人见二位道长神色有些凝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这东西,是真是假?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呀?”

    子玉只是垂着眸子点点头,没有作答。

    “王夫人,您家老爷可说过这东西从何而来?”师父接过玉簪仔细端详着。

    “好像还真说了一嘴,说是从明玉轩买的。”王夫人语气有些紧张。

    “王夫人,我可否将这玉簪带走?”子玉抬首征求王夫人的意见。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若真是这玩意害了老爷,还请二位道长赶快想个法子把它毁掉。”

    王夫人像是甩包袱一般嫌弃的神色斜了一眼落入子玉师父手中的碧玉簪子。

    带上玉簪,师徒二人转身告辞。

    子玉临出门之前又转身叮嘱道:“每日清晨可喂你家老爷一片生姜,几日后我们还会回来。”

    “好的,好的。”王夫人连连颔首。

    次日清晨,子玉师徒二人换上普通人的衣衫,看上去就像是寻常的古玩买家。

    带上碧玉簪直奔潘家园的明玉轩,从掌柜的口中得知这玉簪是个姑娘倒卖给他的。

    “何处寻这姑娘?”师父开口询问。

    明玉轩掌柜的面露难色,“害!不瞒您说,这姑娘,贼偷儿一个,时不时会过来销赃,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这时掌柜的突然眼睛一亮,朝门口努努嘴,“诶!您说巧不巧,这不就来了吗!”

    师徒二人转头望去,见门口之人,普通人的身高,及腰的长发拧成麻花,戴着黑灰色的狗皮帽子。

    身上穿着厚重的灰色外褂,腰上束着根草绳将不大合身的半长大褂箍在身上,黑色的棉裤膝盖处已经磨得发白,一双脏布鞋裹在未曾缠过的足上。

    这等天气竟光脚穿鞋,没套布袜,仔细看去,那布鞋破破烂烂,针脚处磨得飞了毛边。

    若不是掌柜的唤她贼偷姑娘,还真以为眼前这位是个满清小伙子。

    师徒二人与那姑娘对上眼色,门口贼偷姑娘一惊,心想怕不是歹事被发现,转头就跑。

    谁知,突然就被定住了,动弹不得。

    “你……你们要干什么!”贼偷姑娘转着眼睛紧紧张张的神色。

    “问你些问题。”子玉说话,声音清清冷冷的,但是自有一股威慑力。

    “你先把我解开!”

    “这东西从哪弄的?”子玉也不理睬她的要求,取出玉簪在贼偷姑娘眼前晃了晃。

    贼偷姑娘眼珠溜溜一转,“我家祖传的!”

    子玉用手指夹着玉簪转了个圈随后收回掌中,抬眼直视那姑娘,眼神中分明是警告。

    “好吧,是我偷的……”姑娘语气似有几分示弱。

    “从哪偷来的?”

    “猴三儿那……”

    “呦,您这是会点穴吧?”明玉轩掌柜的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三人之间,好奇地打量着被定住的贼偷姑娘。

    这年头,什么奇人异事都有,更何况自己的店面开在这个地界,掌柜的对于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猴三儿,我知道,那什么,传说中的摸金校尉嘛,就住在后街。”

    “带我去找他。”子玉转过头看向贼偷姑娘,依旧是那个语气,声音不大,却不容反驳。

    “那你先给老娘解开!”姑娘骂道。

    “阿柔,出来吧。”子玉话音刚落,姑娘瞬间能动了,眼睛叽里咕噜一转,转身就要跑。

    谁知,又被定住了。

    “劝你不要耍心眼儿。”子玉警告。

    “错了错了!我错了,我不跑了,快解开。”姑娘一边懊恼一边求饶。

    猴三儿并不难找,祖传的摸金校尉。

    只是到了这一代,风云突变,官家接管了这个行当,加上猴三儿也是个懒得要命的主,守着祖宅混吃等死。

    子玉差着贼偷姑娘敲了门,“谁呀!”屋子里边的人磨磨蹭蹭的过来开了门。

    猴三儿这个名字还真可谓人如其名。

    门一开,只见屋内之人,尖嘴猴腮,一双无神的眼睛突兀地悬在眼眶内,眼角挂着眼屎,黑眼圈重得好似被人打了一般,已经剪了的辫子半长不长的耷拉在肩头上,本应该光滑的前额因为主人无心打理已经变得杂草丛生,稀疏的胡子挂在嘴边,一开口一嘴黄黑色的牙齿散发着腥酸之气着实令人作呕。

    子玉一行三人进了屋子,屋内烟尘弥漫,臭气熏天。

    烟味脚臭味汗馊味混作一团,床上被褥黑得发亮,一地的果皮纸削让人无处落脚,很难相信这里是一个可以住人的地方。

    “这玉簪可是冥器?”师父开门见山。

    “是,可怎么在你们手上?”猴三儿打着哈欠不耐烦地回答着。

    “那要问问这位姑娘了。”子玉宁神正色回道,用余光瞥了一眼贼偷姑娘。

    “哟,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猴三儿看着姑娘扯嘴一乐。

    “此话怎讲?”师父不解。

    “我是偷死人东西,她是偷活人东西,我们算是本家。”

    “放屁!老娘那是劫富济贫!”

    “得了得了,这东西,邪门得很,自从弄出来老子就倒霉不断,你偷了就偷了,权当是送瘟神了。”猴三儿丢了东西反倒满不在乎。

    “这玉簪从何处而来?”子玉蹙着眉头看向猴三儿。

    “你们听过曹冲称象不?”猴三儿挑着眉毛又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你老实点啊!三岁小屁孩儿都知道曹冲是个男的,和这玉簪有何关系?”贼偷姑娘看猴三儿说得没边儿,有些不乐意了。

    “这就是从他墓里弄出来的。”猴三儿不甘示弱。

    “老娘听你这儿鬼扯。”

    “你怎确定就是曹冲?”子玉抬眼审视着猴三儿。

    “害,我虽然不学无术,没啥文化,但是关乎到饭碗的知识那可是相当专业!

    当时挖那墓的时候,墓葬样式仿汉朝,里边的纹饰有蟾蜍有玉兔,又搞月亮崇拜,壁画分天地人三部分,这壁画形式和用色一看就是汉朝那味儿。

    开棺一看那骸骨稚嫩,骨缝都还没长死,显然是个短命的。

    而且那墓还是个夫妻合葬墓,开了合葬的棺椁,骸骨小的更离谱。

    民间不是相传那曹冲未成年就病亡,死后被他爹配了冥婚嘛,许配的是个幼年早夭的女子。

    况且墓室还留有铭文,这明眼人一看不就能确定了吗!”

    难怪是吃饭的本领,说起老本行头头是道。

    侯三儿好像很久没说过话一样,话匣子一旦打开便滔滔不绝,没完没了。

    “不过我也劝你们,这玩意邪门得很!

    我自从带出来就老做噩梦,梦里一个女鬼问我找人。我大着胆子问她找谁,她又说不知道,我一连做了好几天噩梦,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破玩意儿呢!

    刚好,叫你个鼹鼠精挖门盗洞弄走了,挺好挺好。

    不过你这手艺也忒差了,瞧这架势,你这是偷了二位的东西叫人抓了吧。”

    “放你娘的屁!”那贼偷姑娘嘴上不饶人,毫不示弱。

    问明缘由,师徒二人不愿在这污秽的房间做过多停留,转身便走。

    贼偷姑娘听着刚才的对话有些后怕,急急忙忙也追了出来。

    “诶!别走啊!我也碰了这晦气东西,会不会触了什么霉头啊?”贼偷姑娘神色慌张,警惕地看着子玉,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

    “会。”子玉转身认认真真的盯着贼偷姑娘。

    “那,那,那怎么办?可有解法?”姑娘显然是真的害怕了,说话都有些结巴。

    “有。”子玉的语气十分平静。

    “怎么解啊?”

    “出了胡同向左走。”

    “嗯嗯。”姑娘一脸的期待,小心翼翼地附和着。

    “径直走一里路程。”

    “嗯嗯嗯。”

    “官府门内,那里阳气最盛,可解。”

    “嘿!你大爷的!”姑娘气急败坏叫骂道。

    “子玉,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师父及时制止了这场贫嘴。

    “知道了师父。”

    子玉转过身,迎面遇见一姑娘。

    姑娘着淡粉色碎花的半长马褂,裤脚那里沾着泥点子,发髻乖乖的梳着,但许是赶了很远的路程,已经有些凌乱了。

    仔细看去那姑娘神色慌张,面色惨白,刚走到子玉面前,脚一软随即晕倒在子玉怀中。

    “呀!碰瓷儿吗这不是!”贼偷儿姑娘幸灾乐祸的喊着。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子玉扶着怀中之人,莫名感觉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过眼下也不是细想的时候,子玉单膝跪地,茫然地搂着怀中之人一时间不知所措。

    “先把她带回客栈,待解了这发簪的祸事,再来顾她。”师父心中自有打算。

    “你!叫什么名字?”师父抬头看了看那贼偷姑娘。

    贼偷姑娘先是一愣,随后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神色,“老娘大名戴晏姝。”

    “过来背她。”师父的语气更有威慑力。

    “凭什么?!”晏姝皱着眉头强撑嘴硬。

    “可解你身上晦气。”子玉低声一语,正中晏姝下怀。

    晏姝眼神一亮,乖乖俯下身去,将姑娘背起,随后艰难地偏头看向子玉,“然后呢?”

    “叫你放下才能放。”

    看子玉说话时一脸严肃,着实看不出是真是假,晏姝急病乱投医,言听计从。

    殊不知师父看在眼里,无奈一叹。

    阿柔飘到子玉跟前,弯眼一笑,“子玉,你又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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