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看到你还活著。”
我忍不住想笑,发自内心地笑。
如果若依身体健康,我应该会对她有更多的想像。
想和她有更多互动。
希望她也喜欢我。
想要被她温柔呵护。
想叫她别对我说谎。
这些感情如同剥洋葱,随著外皮层层褪去,最后心中只留下“活著就好”。
只要她活著就好。
“林墨,你怎么了?”
我眼窝微微用力,憋住眼泪。
“不要都不说话。”
“我没钱了。”
“什么?所以你想要钱吗?”
“不是啦,我搭计程车去湖边把钱用光,差点回不来。”
“为什么要去湖边?”
“想去游泳啊,但是看起来很冷,所以我放弃了。我还被警察当成可疑人物盘问耶。”
“你是笨蛋吗?”
“可能喔,最后还是派出所借钱让我回家。”
“想还钱还不容易呢。”
“林墨,过来这边,听听看。”
若依对我招手,我靠近床边。
“嗯。”
我有点紧张。
若依伸手,硬把我拉过去。
我就这样扑倒在她的胸前。
触感很柔软。
“你想做什么?”
我被她用力抱进怀里。
“你不是要我听吗?”
“嗯,听我的心跳。”
我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心脏还在跳动对吧?”
我轻轻抱住她。
“哇,有点难受呢~”
若依害羞地笑了。
“走开,变态,色狼!”
我不想放开她。
“林墨,我胸口好难受。”
若依边说边把我推开,她的手还有力气。
“哎,你想想看,喜欢的人过世一定很难过、很痛苦吧,而且根本忘不了呀。那样子很讨厌吧?我已经想像过了,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活下去,所以我们就此放手,在这里打住,这样好吗?”
“你好吵喔。”
我凝视著她的眼睛说。
“再难过、再痛苦也没关系,我绝对不会忘记你。”
“伤脑筋。”
若依的眼神逃离我,低下头去。
“我喜欢你。”
我决定不再逃避对她的恋慕,因为根本逃不了。
我无法……不,我们都无法逃离彼此。
“你这么说,我该怎么办?”
若依不敢看我,身子向后缩,好像在害怕、恐惧些什么。她退缩了。
“为什么?”我问。
若依有好长一段时间默默无语。我没有看时钟,所以不知道时间经过多久。我们只是悄然无声,身体也不敢乱动,彷佛全世界都静止下来。
接著,她看向我的眼睛。
静静瞪著我。
我没有逃开。
我们就这样四目相交。
我告诉自己眼神不能移开,要是那么做,似乎会失去什么。
若依生气似地看著我。
那双眼睛十分漂亮。
眼泪从她的眼睛流出来。
一度流出的眼泪宛如水库溃堤,泪珠接二连三地滚出来。
即便如此,我依然一动也不动地凝视她。
不久,她终于缓缓松口:
“林墨,我也喜欢你。”
我多么希望时光就此静止。
一想到若依就快死了,我有时也会萌生一股想尾随而去的念头。
反正人类迟早会死,既然死亡是注定的,死了又何妨?
心头偶尔会浮现这样的想法:现在死和以后死,还不是都一样?
没有她,世界依然照常运作——如此残酷的事实,令我难以承受。如果全部的人类都同时诞生、同时死亡,我或许就不会这样愤愤不平。
这个世界何其残忍。
我不明白活著的意义。不是从现在才开始,我从很早以前就这么觉得。
“你最近看起来不太妙。”
下课时间,林梦窥伺著我的脸说。
“你少管我。”
“你没有什么奇怪的念头吧?”
“奇怪的念头是指什么?”
我反问后,林梦不再说话。
“我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会抱著炸弹冲进国会议事堂的人吗?”
“像,似乎也会□□冲进女校。”
“要不要一起?”
“随时奉陪。”
我微微一笑,林梦也跟著笑了。然后我说:
“林梦,谢谢你。”
“你和林若依怎么了?”
“也不能怎样。”
这是实话。
“那就想办法怎样啊,你是男人吧。”
这件事根本无关性别——我很想这样回嘴,但不想为了无聊的话题争论不休,因此没说出口。
“我该怎么做呢?”
我不抱期待地问。
“陪在她身边,听她说话就好。”
林梦说得理所当然,彷佛这是给一般情侣的标准建议。
“也是。”
我只能如此回应。
我们每天都数著日子度过,若依的状况时好时坏,病情变化剧烈,并且持续谢绝会客。不过在她情况较好的时候,我们会像从前一样朝气蓬勃地聊天,不过,她不再托我替她完成“死前心愿”。
于是,我某天问:
“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那么……想试试看接吻。”若依说。
“你的意思是,要我和之前一样,代替你去和某个人接吻吗?”
“对啊,你去找个想亲的人亲下去就好了喔!呃,等等,呀~~!”
我压住若依想强吻她,但她挥舞手脚抵抗。
“不行!还太早!”
她似乎是这么说的。由于她实在抵抗得太用力,我只好放弃。
“林墨,我喜欢你。之前真抱歉。”
感觉这番话是在安慰接吻没得逞的我。
“哎,我应该早一点坦承心意的,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不……这对我们来说是必要的过程,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我们的关系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可能会更疏远吧,所以现在这样就好。”
“就像这个丑丑的雪花球?”
若依笑著指向放在床边的雪花球。那个我用玻璃瓶制作的手工雪花球,里面放著本来的迷你小木屋。
“你不喜欢?”
“虽然丑丑的……不过可以感觉到爱。”
最近我越来越常在半夜失眠,所以都在上课中补眠。由于白天睡太多,我的生活作息日夜颠倒。
我在夜间睁开眼睛,看时钟才凌晨两点,距离我上床睡觉还不到一小时。我想再睡回笼觉,但睡不著。
我无事可做,于是起来打扫。
就算不打扫,我也会设法找事做。只要是能阻止我思考的事情,什么都好。
房间里充斥著非必要的物品,我甚至想把它们全都丢掉。
我在书桌抽屉的深处翻出绳子。
那是我从姐姐的房间偷偷拿来自己房间藏好的绳子。
姐姐自从男朋友死于交通意外后,时常陷入抑郁状态。
但我认为她刻意在我面前装得比较开朗。
当时我才初中一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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