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要修改的地方太多,尤其剪完之后尺寸太小,根本没法挂在人台上。
付生玉给人台扎满了针都没法给衣服固定位置,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就近找东西临时搭一个工作台。
仓房里最多的是稻谷,不过仔细扒拉,还是能找出点东西来的。
比如说谷堆后面就有用来上厕所的桶,乡下晚上不安全,所以很多人家家里即使已经盖了厕所,依旧会在房间里放一个用来方便的桶。
被关的这几天,四人的生理问题也都是这么解决的,大家都在更艰难的环境里呆过,并没有什么问题。
付生玉看着谷堆和一些秸秆,动手扎了个四方小桌子,摆上干净的布匹之后也有模有样的。
剪得零碎的婚服被放在小桌子上,付生玉按照位置一一拼合,大头针固定要缝合的地方,尺寸剪裁已经影响到了上面绣好的花纹。
想要修改得毫无痕迹,付生玉还得在缝合之前重新绣好边缘,不然等婚服一上身,花纹肯定就散开了。
被剪开的花纹去掉了大部分,原本复杂华丽的花纹,重新拼合后,形成了新的纹样,依旧漂亮夺目。
付生玉捏着大头针的手顿在婚服上面,迟迟没有扎下去。
婚服碎布重新被打乱,付生玉缓缓转身,靠在小桌子上,看躺在不远处的三人。
剪婚服花了点时间,李丹艳跟武方和又睡着了,他们伤到了头,总是在睡觉,杨哥倒是醒着,可是他也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杨哥终于反应过来付生玉在看自己,于是努力坐起来一点,疑惑地问:“你看我做什么?不是说要修改婚服?你不会真的不会吧?”
“我会,只是……”付生玉斟酌着用词,“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杨哥不理解:“有什么过不去的?不就一件衣服?”
付生玉伸手摩挲婚服长长的裙摆,闭了闭眼:“如果,这件婚服是给人穿的,我算不算帮凶?如果不是给人穿的,那我就是在作孽。”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不管是给人、还是给鬼穿的,这只是件衣服,而且你答应了要改,就不能不改了。”杨哥还是没听懂付生玉在说什么。
听了杨哥的话,付生玉想了想,起身走过去,直视杨哥的眼睛:“杨哥,你不是说,如果听清楚了小鬼的话,就会被吃掉吗?那件衣服可就是给小鬼穿的,我做了的,它来杀我,我多冤啊?”
杨哥一听,脸皮抖了抖:“你、你说什么胡话呢你?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付生玉无声笑笑,起身拎起被剪裁开的婚服,用大头针扣合两个地方,然后倒过来举着给杨哥看:“来,杨哥,你告诉我,这个花纹,什么意思?”
“百邪不侵——”杨哥说完就愣住了,随后猛地看向付生玉,瞬间明白了付生玉的顾虑。
只是一件普通婚服的话,为什么要在衣服上加这样的符咒纹路?
没有任何一件衣服上需要用到这样的花纹,除非这件衣服本身就是为了辟邪做的。
付生玉轻轻挑眉:“杨哥见识不错啊,一般人,都没法区分几乎一模一样的道家符咒吧?”
闻言,杨哥轻咳一声,稍稍底气不足:“咳咳,我这种老江湖,当然什么都会一点了,说回来,你奶奶做这婚服……不会一开始就算到有现在这情况吧?”
“谁知道呢,或许只是我奶奶想给新娘子一个祝福,毕竟百邪不侵,算是很好的祝愿了。”付生玉将婚服放回小桌子上,没有追问杨哥隐瞒的事情。
这个仓房里,四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过去跟秘密,既然对方不愿意说,那就不要问。
下午李丹艳醒了过来,她看到坐在红色布匹中间的付生玉,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轻声说:“阿玉,谢谢你,帮我换来退烧药,我好多了。”
付生玉放下手中的粉笔,转头对她笑笑:“不用谢,应该的。”
李丹艳犹豫一会儿,慢慢开口:“阿玉啊……你有想过,这一次,有可能没法活着回去吗?”
旁边的杨哥还醒着,他瞪了李丹艳一眼:“你这人怎么说这样的话?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出去,难道还死这里不成?”
这一次李丹艳却没理他,只是静静看着付生玉,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付生玉低头看着艳红的婚服,反问:“丹艳姐,你想说什么?”
李丹艳扣着盖在身上的棉布,纠结好半晌,终于还是没忍住,说:“其实……我是来找一个大新闻的。”
“大新闻?这新闻要多大才值得你来冒险查?”杨哥嗤笑着问,不相信这破地方能有轰动的新闻。
“我们做新闻的,都有第一手消息,七年前,这里发生过一起至今未破的连环杀人命案。”李丹艳扫了杨哥一眼后冷声说。
杨哥猛地坐直了身体:“喂喂喂,真的假的?要是真的有这样的命案,警察难道不会来查吗?”
李丹艳随后将她收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她是被领导派到这边跟踪警察拿第一手消息的。
拿到的消息提到,七年前,这边应该是发生了一场很奇特的命案,当时是有人报案说村子里有个女人杀了很多人。
警察立马出警过来,可是到了村子里,所有人都否认了这个命案的存在,包括那个杀人的女人。
因为村子里看起来好像人没少,加上报案人说的发疯女人也不在,警察们只好按照报假警来处理,教育一番报案人之后就走了。
七年后的现在,竟然又接到了一模一样的报案,跟七年前不一样的是,随着技术跟信息发展,警察忽然发现,这个村子,人数好像不太对。
好似报上来的人,比村子里实际存在的人要少一些。
两次报警一联系,警察就怀疑,会不会当年死掉的是这些没能报上来的人。
有的时候村里会有点习俗,会把女人跟一些不太喜欢的孩子当做不存在,加上计划生育,多出来的孩子偶尔也会遇上瞒报的。
这给警察的工作增添了很多麻烦,所以警察难免怀疑,当年报案或许并没有报假案,是村子为了被被罚钱,隐瞒了村子里多出来的人。
如果警察的猜测是真的,那就是一条大新闻,连环杀人案啊,要是能拿到第一手消息,奖金先不说,李丹艳的资历都能更上一层楼,升职都是可以预见的。
只是这样的事情肯定不好打草惊蛇,所以李丹艳才一个人悄咪咪来了这里,她很谨慎,一直没暴露自己的情况。
李丹艳捂住发疼的脑袋,接着说:“这个村子,真的会杀人的,已经动过手的人,跟其他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杀第一个的时候,可以说是误杀,第二个、第三个……后面还能说是误杀吗?
做新闻的,大家其实都知道自己可能有一天就死在新闻上,可李丹艳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杨哥也沉默下来,他欲言又止,看看付生玉,又看看李丹艳,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仓房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付生玉轻轻抚摸婚服上的花纹,最后说:“先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再想想办法。”
晚上六点,武方和也醒了,他身上的伤开始发胀,受伤太严重的时候,人的身体反而会屏蔽一定的感知,慢慢地才会反应过来身体会疼。
现在武方和就到了这个时间,他疼得吃不下也睡不着,反而成了夜间陪伴付生玉的人,之前几天,都是杨哥在陪付生玉照顾人。
武方和疼得厉害,躺着不是很舒服,就靠在谷堆上,难免看到付生玉在翻自己的大箱子,他想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压低声音跟付生玉聊天。
“付小姐,你箱子怎么这么大啊?”武方和随便找了个话题切入,不过这也是他一直想问的。
付生玉的箱子很大一个,目测长有六十厘米,宽四十厘米,高也有四五十厘米,除了那些化妆师和道具师,很少有人会背这么大的箱子到处跑。
“因为要装很多大件的东西,比如说我的布匹剪刀跟尺子。”付生玉头也不抬地回答。
“你现在是要找什么吗?”武方和又问。
听罢,付生玉长出一口气,停下手里的动作,摇头:“其实我没在找东西,我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干,我习惯一边动手一边思考问题。”
武方和想了想,问:“你在想怎么离开吗?”
“是啊,我在想还有什么方式可以报警。”付生玉拿出手机,上面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电。
出来前她考虑到乡下可能没地方给她充电,特地带上了自己所有的充电宝,其中有两个上千块的,一个就可以充五六次电,所以才坚持到现在。
武方和无奈地说:“眼下这情况,咱们连这破房间都出不去,更别说报警了。”
付生玉皱了皱眉头,忽然将李丹艳白天说的事情跟武方和说了一遍,继而问:“关于这件事,你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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