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徒可能会摸错,  有经验的入殓师不一定会。

    入殓师要为尸体做各种修复,当骨头断裂、内脏撑不起身体的时候,他们还能用工具填补,  尽量让尸体看起来像个活人。

    尸体出来接近三个小时,表皮已经开始软化,可表皮下的身体组织还是硬的,根本没法知道它原本到底是什么样。

    付生玉问老入殓师:“老先生,  她被送来的时候,只有你的小徒弟一个人给她清洗吗?”

    “当时二师父也在的,”青年从凳子上下来,拿着相机说,  “毕竟是女性,  一般都是二师父带她的徒弟帮忙洗,那天是因为人手不够,二师父才让小师弟一块来帮忙搬动尸体。”

    也就是说,学徒可能摸错,师父不会摸错。

    “那你二师父没说有什么问题吗?”付生玉不解地问。

    这回倒是老入殓师回答,他语气无奈:“付老板,其实很多人,  不会想到自己的亲人具体的死因是什么,我们就算多少知道一些不对劲也不会管,  人死了,  家人不追究,  我们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检查尸体死因的能力,就算是法医,有时候脑子不清醒也会误判死因,更别说普通人。

    人们知道自己、自己的家人总有死亡的一天,  所以当死亡来临时多少有所准备,自不会去怀疑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付生玉收回摸着蒙圆圆肚皮的手:“我只是好奇,老先生你觉得,她是正常死亡吗?”

    老入殓师沉默一会儿,撩起了婚纱袖子,指着一个圆点给付生玉看:“这是打针留下的伤口,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只能是医院的药出了问题。”

    看着蒙圆圆手臂上那个针孔,付生玉皱起眉头:“在医院,要打针也很正常啊,或许是吃了什么东西呢?”

    “不太可能吧,”老入殓师摇摇头,“我听她家人说,她一个月前,不,现在应该是算一个多月前,就住进了医院,当时她就很难进食了,在医院吊的营养液,所以,如果是非正常死亡,那只能是药有问题。”

    付生玉更觉得奇怪:“什么样的病,刚发现住院就上了营养液?这不合道理啊。”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不是法医,只是接触的尸体多了,有些经验,这些事,你听听就算了,若非死者来求,还是别扰了对方死后的安宁。”老入殓师如是说。

    照片还要传到电脑上处理一下才能发给石白,眼下已经接近七点,殡仪馆有七点就关门的规矩,所以他们给蒙圆圆脱掉婚纱后就一块上楼准备离开。

    殡仪馆后面有员工宿舍,三个入殓师跟付生玉告别,让她路上小心。

    付生玉站在路边,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只能看见轮廓的殡仪馆,无声叹息,随后低下头准备给石白说一下情况。

    消息发过去后付生玉忍不住回想起楼梯角落里的蒙圆圆。

    老入殓师说,若非死者来求,就不要打扰死者的安宁,那她看见了,是不是意味着,蒙圆圆死得不明不白?

    可是,为什么要找她?

    付生玉想明白,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石白的回复,就打算约个滴滴来接她,就怕太晚了没司机敢来。

    一边在滴滴上约车,付生玉一边往最近的十字路口走,那边是个上高速的路口,车会多一点。

    到十字路口前有一段比较荒芜的路,穿插着无人的林间小路,白天看时还好,晚上走过,踩在积雪上,总让人觉得阴森恐怖、身后有人。

    付生玉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司机敢接单,最近的司机都在好几公里之外。

    正想着要不要给邹觉打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付生玉忽然听见另外一个人踩在积雪上的嘎吱声。

    对方在慢慢靠近,付生玉也慢慢停下了步伐,站定在原地,收起手机,伸手搭在箱子上,随后直接回头看过去——

    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举着注射器正要扎近付生玉的脖子里,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回头。

    即使有迟疑,对方依旧反应很快地往付生玉脖子扎去。

    下一瞬,注射器的针管被直接削断了,对方诧异地瞪大眼睛,根本反应不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等断掉的针管掉在地上,他才看到付生玉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尺子。

    付生玉看了眼地上的针管,问:“为什么要杀我?”

    对方没有回答,死死盯了付生玉一会儿,转身就跑,迅速穿进林子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其实付生玉能追上去,不过她记得吴福春给她的交代——她应该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强大的能力是为了在遇见危险时能够保护自己,不是为了让她滥用能力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普通人,是不会在幸存之后去追杀凶手的。

    这么想着,付生玉找出棉手帕捡起地上的半个针管和沾了液体的雪,随后全部装进防水袋里。

    到底还是没有滴滴司机肯跑殡仪馆一趟,付生玉看着地图上回家要走的距离,当即给邹觉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一趟。

    锦衣裁缝铺在老城区,殡仪馆在郊区,都偏僻得很,需要跨过半个云城,就算一路顺畅过来,都得两个小时。

    付生玉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等邹觉过来,同时回忆刚才看见的那个黑衣人,对方为什么要杀她?

    觉得她孤身一人好动手吗?

    还是……熟人作案?

    今天知道她来殡仪馆的,只有石白、邹觉和殡仪馆一众人。

    邹觉不会动手,殡仪馆的人要是想动手,在馆内就可以开始针对她,倒是石白……

    可是,为什么石白要杀她?

    付生玉想不明白,不过她越想越觉得刚才那个黑衣人的体型跟石白很像,都是中等身材、看起来比较瘦。

    作为一个裁缝,看一个人的身材就能知道对方差不多的尺寸,付生玉即使没能达到吴福春那么厉害的程度,大概的身长、胸围、腰围这些还是能看出来的。

    只是石白上次来穿着挺厚的衣服,在一定程度上遮掩了他本身的身材,只靠身高体型来判断,付生玉不能完全确定就是一个人。

    而且黑衣人没开口说话,如果没戴变声器,付生玉肯定能听出来到底是不是石白,可惜了。

    翻来覆去想了半天,邹觉终于开着他的电动汽车过来。

    附近没有停车位,邹觉看了看周围,感觉没人在,就偷偷停在路边,招呼付生玉上车:“快上来,这边没停车位,等会儿被拍了照要扣分的。”

    付生玉抱着箱子急忙上车,关上车门后立马说:“不回裁缝铺,去警察局。”

    邹觉打方向盘的手一顿,继而赶紧打回来:“怎么不回家?你遇见啥事了要去警察局?要不直接报警?”

    “没有,我刚才遇见个人想给我打针,我把针管打碎了,想找一下方和的关系,找人验一下里面是什么。”接着付生玉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后邹觉很是诧异:“还真有人会动手啊?石白吗?”

    “我也觉得是,可得有证据啊。”付生玉手支在箱子上,想得头疼。

    红灯了,邹觉的车子缓缓停下:“那你刚才,怎么没追上去?要是抓到人的话,方和会帮你处理的。”

    付生玉将视线转向窗外,找了个理由:“我怕他真的是石白。”

    “为什么?”

    “如果是石白在动手,那蒙圆圆的死因,就不那么简单了。”付生玉无奈叹息。

    理由是牵强了点,不过付生玉身为女孩子,心软一些别人也不会起疑。

    半夜十二点才到警察局,在车上付生玉已经跟武方和联系过,说她回去警察局找他帮忙查点东西。

    武方和不疑有他,就先同意了,让付生玉直接过来就好。

    年后两个案子让整个警察局都忙得脚不沾地,武方和随口答应的,这么熟悉了,没必要互相扯皮说些场面话。

    等付生玉到警察局,武方和正端着泡面吃,看到他们过来,打了声招呼:“我在这,过来吧,你们找我什么事?”

    付生玉走过去,从箱子里取出防水袋,因为车内有空调,雪已经化成水了。

    武方和看到这半个针管,立马放下泡面,十分紧张:“你这什么来的?”

    “我今天去了趟殡仪馆……”付生玉刨去灵异部分,剩下的一五一十说给武方和听,包括自己的对黑衣人的猜测。

    听完付生玉的话,武方和感觉自己熬了几个晚上的偏头疼更严重了:“怎么……行,我先送去做一下成分检验,很快就能出结果,你们在这等我一下。”

    随后武方和把防水袋带走了,过了十来分钟回来,说:“做实验需要一点时间,他们那边也在忙破案的事,正好趁这个时间,你们要不要做个笔录?”

    付生玉摇头:“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做什么笔录啊?总之,先等里面的成分分析出来再说吧。”

    武方和坐到位置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阿玉你为什么会想到石白要对你动手啊?”

    “因为他似乎很拒绝我去看蒙圆圆,”付生玉解释道,“毕竟我们是做衣服的,而且价钱很高,要是最后不合身,这不是砸招牌吗?上回我给邹米做的婚服,我也是亲自送过去的,被拒绝试衣,这还是第一次呢。”

    等付生玉说完,邹觉接上话头:“对,当时阿玉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本来我们都商量好要一块过去的,就因为那个电话奇奇怪怪,我就留下看店了,啊对了,还有前一天,石白也来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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