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亦指着山坳说:“喏,在下面的山坳里,听说最近有考古队来考古,其实也挺好的,能从墓里出来,也算里面的人熬出头了。”
被人从墓穴里挖出来才算熬出头,证明之前邹觉他们做的总结没有错,山坳里的墓穴就是个罪人殉葬墓。
“到底怎么回事啊?如果英姨作为家奴是要守护主人的话,他们为什么不提前把墓挖开呢?”付生玉想不到英姨不动手的理由。
屠亦摇摇头:“不知道啊,我上山的时候英姨已经在这住了,不过不动手,应该只是不能挖吧?”
付生玉皱起眉头:“我们先下山,你把你知道的,从头跟我说一遍。”
——
就算再从头说,故事的内容也有限。
根据屠亦的记忆,他说山坳里那个墓,葬着一个将军的九族。
古时候有一个比较混乱的朝代,中原四分五裂,每个但凡有点身份都招兵买马,试图染指天下。
乱世争到最后必然是要逐渐统一的,不过在统一之前,中原盘踞了五个国家,分别占据自己打下的位置,而且每年都跟周围的国家摩擦,彼此虎视眈眈,都想吞并另外四个国家好一统天下。
这当中偏北的一个国家,有一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可以说这个国家基本是大将军打下来的,他神勇无比、用兵如神。
皇帝也是五个国家里身份相对低微的人,他能坐上皇位,完全是因为曾经救过这个将军一名,从此,将军对他马首是瞻。
想要起兵,大将军就想办法让他拥有军队;想当皇帝,大将军就为他打下疆土;想要吞并其他国家,大将军就十年未归皇城替他四处征战就。
就是这十年,让皇帝跟将军离了心。
一些人能当皇帝,不是因为他有能力当皇帝,只是他命比较好。
尤其是被别人扶持上皇位的,对扶持自己的人,反而不信任,觉得对方能力比自己强,迟早会影响自己的地位。
乱世乱世,不乱哪里叫乱世?
这样建立起来的国家,只要帝心不稳,就离亡国不远了。
皇帝自己想处理了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手底下的人看出了他的意思,就给他出各种主意。
哪怕有人提醒皇帝现在还不能缺少大将军,可皇帝在皇城久了,他害怕,所以,大将军必须死。
奸臣为了讨好皇帝,献策说,大将军拥兵自重、延误战机、有谋反之心,其罪当诛。
三条罪,每一条都是可以诛九族的罪名,奸臣知道单单只查一个肯定无法给大将军定罪,那就多给他加罪名,当罪名多到他无法为自己边界的时候,就是他要认罪的时候。
一开始,大将军不相信曾经救了自己、自己又效忠多年的人会听信谗言要杀自己,直到京城传来消息,说他的家人都下了狱。
大将军一家人都被奸臣捉拿下了大狱,试图屈打成招,只要家人指认,大将军就怎么都逃脱不了干系。
奸臣没想到,大将军所有的家人都咬死了不承认,哪怕只是十几岁的女孩儿,骨头折断了也不松口,反而是大将军听说了消息,自动卸甲认罪,只求皇帝给他的家人一条活路。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皇帝同意了,只要大将军回京城认罪,并同意游街三日。
后来大将军一一按照皇帝的命令承认了自己莫须有的罪行,举着自己的罪状游街三日,周围的百姓知道他的罪名都是子虚乌有,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大将军游街结束第二天,被斩首示众,好歹……给大将军留了个体面。
本来皇帝跟将军离心的事应该到此为止,可大抵皇帝心虚,总是夜不能寐,会梦见大将军血淋淋的尸体。
奸臣一听,立马进言说事大将军的鬼魂死了都不想放过皇帝,想抢他的皇位呢!
皇帝听不得这种话,立马下令让人想办法处理了大将军的尸体,必须要压得他永世不得超生。
被奸臣找来的假道士跟皇帝说,得做个墓镇住大将军的尸身跟灵魂,毕竟是常年在战场上的人,血腥气重、一身煞气,死了容易变成厉鬼害人。
想要解决的话,还是得找大将军的弱点,比如说,他的家人。
于是,皇帝把还没放的大将军九族直接让人按照假道士的话处理了——全部灌下水银,以罪人殉葬的形制埋入墓穴。
灌下水银是为了让家人保持容貌,大将军的灵魂看到自己的家人总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在身边,他就舍不得冲出墓穴。
而罪人殉葬单纯就是为了顺皇帝的心,让他记得,大将军一家都是罪人,省得将来皇帝回过味觉得自己做错了,要怪到实行人的头上。
大将军一家就这么被埋进了地底,只有不算在大将军九族里的家奴逃过一劫。
原本奸臣知道大将军家还有家奴的时候想顺便处理了的,谁承想,大将军刚被埋下封墓不到三天,附近的四个国家联合打了过来。
失去大将军的国家节节败退,有些人恨皇帝听信谗言诛了大将军九族,直接就叛国了,百姓也自发倒戈希望推翻这个出现时间不到二十年的王朝。
等被大军攻进皇城后皇帝才知道,一直给他建议的奸臣、假道士跟一些总是顺着他说话的臣子,都是另外四个国家派来的卧底。
也就是说,另外四个国家早就摸清了他这个国家的构造,并且联合起来打算分掉这个国家。
一个出身低微的皇帝,没有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他就什么也不是。
可惜,皇帝当久了,就忘了自己本来是什么人,不过几句谗言,竟然真的杀了那般英才。
五个国家里,其实皇帝的国家最弱,另外四国的国君多少有皇室血统,只有皇帝不是,别人自然排挤他。
第一个攻打进皇宫的将军对皇帝说:“你杀了国家的基石,自然国就散了。”
皇帝却说:“国家的基石不该是一个有二心的将军,而该是朕!”
“国家的基石是百姓,百姓需要一个所向披靡的将军,心散了,民心也就散了。”将军说完,直接砍下了皇帝的头颅。
乱世里的五个国家少了一个,接着就会少两个、三个,直到这片大陆上,只剩下一个国家。
战乱让人们渐渐忘了枉死的大将军,他出现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就连乱世里的五个国家记载也不全,更别说只是一个将军。
后来,中原慢慢平静下来,其中一个国家成了最后的赢家,一统天下。
大将军家的家奴躲避战乱后回到这座埋葬主人家的山,到山上定居下来,说他们就打算在这里守护将军一家一辈子了。
被以那种方式下葬的人,大约是永世不得超生的,没有所谓的来世,那他们只能在这里,陪着主人家一年又一年。
——
付生玉听完更加疑惑了:“按照你的说法,英姨他们是古代某个战乱时期就过来的人,他们为什么不老不死?还有,到底为什么他们要等这么多年呢?”
普通人寿命短短百年,古代人更短,他们不过是某家家奴,为什么能活这么久?
如果他们不是普通人,那他们完全有能力提前把将军他们救出来,给他们转世的机会,为什么一直不动手?
屠亦耸耸肩:“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能活这么久,是他们向师父求了成为活死人的法子。”
“活死人?”付生玉震惊地看着他。
难怪呢,成了活死人,尸体不会腐烂,他们才能真正意义上陪主人家很久,同时可以掩盖自己身上的死人气息。
“就算是活死人,我也不应该发现不了啊,难道玄渊道长的方法比较好?”付生玉不解地问。
屠亦十分自豪地点头:“当然,一般的活死人,在于死了,却像行尸走肉一样还留存世间;而我师父的法子,是把他们的时间,停留在某个瞬间。”
他们不会再改变,不管何时迎接自己的主人,都仿佛曾经模样、仿佛……一切都没变。
付生玉沉默一会儿,无声叹息:“可是这样的话,一旦有所改变,他们就会消失在世界上吧?”
“对,但他们依旧选择这样活着。”屠亦平静地回答。
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是守恒的,有得就有失;玄渊对英姨使用的法子更像是用她一生来维持某个时间点的状态,即使如此,她的时间也是在走的。
只是这座山和三生观给了她一个不会变的环境,欺骗了天地,假装她一直都在那个时间里。
就像妖精变化出来的虚幻场景,见了光,就都会化成灰烬。
两人沉默无声地走到基地,守门的不是之前认识付生玉的警员,他拦下付生玉,要求出示通行证。
付生玉掏出通行证给他,旁边屠亦好奇地看着,忍不住问:“我没有这个欸。”
警员听见了他的话,皱起眉头:“付老板是吧?我队友说过你,你可以进去,不过这个是你朋友吗?是的话要登记一下信息。”
“对,他是我一个远房长辈托付给我的孩子,之前一直在山上的道观修行,现在要下山历练了。”付生玉半真半假地说。
“既然是这样,那就登记一下吧,然后记得去办通行证,毕竟是考古重地,里面都是国家文物,出事了大家都不好交代。”警员一边说一边把登记用的册子跟笔拿过来。
屠亦接过笔跟册子,弯腰认真写着个人信息,背上的大包袱看起来跟压弯了他的腰一样。
警员看到直接笑道:“怎么下山还背这么古老的包袱啊?道观里没有比较日常的用品吗?”
听到这个,屠亦委屈地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写,在心里嘀咕:哪里是没有,是不能用!越想越气!
付生玉跟着笑笑:“毕竟是在山上修行嘛,条件当然要艰苦一点。”
“也是,年轻人多锻炼是好事。”警员笑呵呵地看着屠亦,觉得小伙子不错的样子。
写完自己的信息,屠亦走到付生玉身边,明明挺大的个子,看起来却十分乖巧,紧紧跟着付生玉,反而像她的弟弟。
付生玉跟警员打过招呼,就带屠亦去找邹觉,好让邹觉去联系生活老师给屠亦安排床位,实在不行,跟邹觉一个帐篷挤挤。
大晚上的还下着雨,大家白天对墓穴进行了抢救,晚上都累得不行,难得整个基地安静许多。
就连平时做研究的帐篷都没多少声音,应该没几个人在。
付生玉走过去撩开帘子,环顾一圈,找到邹觉的位置,带着屠亦进来。
“邹觉,你忙吗?”付生玉轻声问。
邹觉正在画图纸,一抬头就看到付生玉带了个高大清俊的青年进来,有些疑惑:“我还好,阿玉,你出门一趟把谁家的小少爷拐出来了?”
付生玉一听,扑哧笑出来:“哪有谁家的小少爷啊?这是你说的三生观里的弟子,我今天去找了向导小哥,他知道的事情不多,就让我上三生观问问,然后遇见他师父,就让我带他下山历练了。”
晚上的事蛮不好直接说,帐篷里还有两三个教授在忙,说太多了不好。
见付生玉说得掐头去尾的就知道事情有隐情,邹觉早习惯了互相给对方打掩护,立马站起来说:“行,来者是客,吃晚饭了吗?我带你们去吃点?”
“好啊。”付生玉笑着应下。
在去食堂路上,付生玉简单把两人介绍给对方,并且把山上发生的事情、以及屠亦说的墓穴背景说给邹觉听。
说完的时候刚好到食堂外面,邹觉皱着眉头说:“你们先吃饭,这事还得再摸索摸索。”
时间太晚,食堂里没有饭菜,不过有时刻热着的地瓜馒头,以及一些白天烤好的面包片,就是一直下雨,面包都是软的。
付生玉简单捡了几样东西,她不挑食,能填饱肚子就行;屠亦就更简单了,他只吃馒头,把所有颜色、款式的馒头都拿了一个。
两人端着食物坐到邹觉对面,等不及直接开吃。
邹觉看看两人:“小道长,你怎么只吃馒头?别的也很好吃的。”
“因为每个看起来都很好吃,再多就吃不下了,”屠亦认真地说,想了想,补上一句,“其他的可以明天再尝尝。”
这时邹觉才发现屠亦并不是随便拿了一托盘馒头,而是挑了形状好看、颜色漂亮的,一看就是个颜控。
付生玉在他们哔哔的时间里已经把地瓜啃完了,她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吃到五分饱的时候付生玉就放慢动作了,开始跟邹觉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邹觉抱住自己的脑袋:“其他都好说,问题是这个墓已经被盗过了,你说的那个英姨,要是觉得我们破坏了她的计划什么的,岂不是要对我们动手?”
话音刚落,屠亦忽然转头看向付生玉:“付生玉,你好像没说你去英姨家做什么的。”
“我去做衣服啊,怎么了?”付生玉还在想英姨身上矛盾的地方,随口回答。
“等等阿玉!”邹觉猛地抬头拉住付生玉的托盘,“你去做衣服?”
付生玉疑惑地看他,继而蓦然睁大眼睛:“啊!”
锦衣裁缝铺有分活人衣服跟死人衣服的规矩!
邹觉撸着自己的头发,他感觉自己头都大了:“你去给谁做衣服啊?活的死的?写单子了没啊?要是你写错了……这不等着诈尸呢吗?
看着两人一副快疯了的模样,屠亦默默举手:“那个……你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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