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生玉想了想, 看向门边的屠亦:“屠亦,你在山上这么多年,有进来看过吗?”
“唔……说起来我小时候好像来过, 那时候我年纪小, 一个看不住就会满山跑,有一次就跑了过来, 英姨跟那个老爷爷似乎给了我吃的东西, 还让我进来玩一下,后来我师兄找过来我就回去了。”屠亦一边回忆一边慢吞吞地复述。
小时候的事情对于孩子来说本就难以记住,更别说日复一日的生活, 每天都差不多的日子, 很容易记混或者遗忘大部分事情。
屠亦能记住的内容有限,而且他曾经进来玩也没走到主院, 大概到花园那边就被师兄找来带回去了。
对比屠亦阐述的宅院样貌, 跟他们一路走进来没有差很多, 不过屠亦说花园在他小时候是很漂亮的,那时候花园里花团锦簇、鸟语花香,与现在的颓败荒芜完全是两个极端。
付生玉听屠亦说完瞬间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巧合:“那时候这个宅子还很欣欣向荣的话……屠亦,你记得你是多少年前来的吗?”
“十多年前吧,具体多少年前, 有些记不清了,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 而且经常受凉发烧,对应的记忆就容易忘记。”屠亦实在回忆不起来, 只能大概估了个时间。
也是十多年,付生玉面容古怪地猜测:“我记得,那个大小姐的死亡年龄也是十六岁左右吧?那假如说我见到的那个、活的大小姐, 本来就是个活人,然后像真的大小姐那样养了十几年又制造了一样的痕迹呢?差不多这个时间吧?”
邹觉难以理解地看着她:“阿玉,你做的这个猜测没头没尾,且不说有没有可能,人的伤痕不能完全复制到另外一个人身上,要说从小养大,那也不太可能啊。”
闻言,付生玉疲累地揉了揉额角:“是我太急了,要是有这么简单,他们又何必躲着不出来见我们?”
主院就这么大,他们检查了好几遍依旧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连个密道也没发现,好像那天晚上付生玉看到的一切都是她的梦。
就在三人准备去其他院子看看的时候,屠亦在院门口不远处的一堵墙边停下。
付生玉发觉他忽然停了脚步,回头看他:“屠亦,你怎么了?”
屠亦喊他们过来:“你们过来看这里,这个痕迹是不是……可以把院子拆开?”
听他这么一说,付生玉跟邹觉对视一眼,继而立马掏出纸笔过去准备画图,走近一看才发现,屠亦找到的是一条很小的墙缝。
有的建筑建墙是分开建的,因为不确定原本要做多大,后期要补上的话要么敲掉一部分边缘的砖加长,要么就会另外再建一面墙,然后用水泥、铁板封掉墙缝以连在一起。
熟悉建筑的人反而不会对这种墙缝起疑,屠亦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他就第一时间想到这会不会涉及到阵法,提前在宅子布好阵法的话,可以移动宅子内部房屋。
最出名的就是首都的圆明园,可移动的机关跟阵法让整个圆明园易守难攻。
屠亦不知道墙壁的各种拼合方式,他更熟悉各类道家阵法,自然就只能想到这个。
而付生玉跟邹觉都是学过古建筑的,对各种建筑风格很熟悉,就算小众一点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反正书上都有,
付生玉走过去摸着那条墙缝,用手敲了敲,传来轻微的铁板回震的声音:“还真是机关,如果这个宅子是可以改变布局的,加上我之前最早都是下午到,不能完全看清楚所有东西,所以就算路一样,也可能不是我之前到过的地方。”
“但是阿玉你第一天来,被安排住进的那个院子是原来那个吧?那也就是说,能移动的部分,会不会只有主院附近的几个院子?”邹觉摸着下巴猜测道。
“很有可能,这个宅子很大,要是全部做上机关,光靠一个家庭,上百年都不一定能做完。”付生玉同意邹觉的做法。
找到了破绽,他们就不像无头苍蝇那样乱冲了。
三人有各自的分工:付生玉画宅子的平面图,邹觉画构造图,屠亦找阵法,找到后要画下来。
都是他们各自擅长的东西,屠亦立马回到院门口开始找,看到入口的门板还掉在地上,他松了口气,证明他们进去后没人过来过。
屠亦给了两人消息,就专心找起了阵法,主院内的付生玉收到消息,向邹觉点点头:“屠亦那边没发现什么,我们也开始吧。”
“行。”
他们手头工具有限,除了屠亦必须要找阵眼复原阵法之外,付生玉跟邹觉为了不浪费图纸,只能从主院开始画。
一般宅子就是主院向四周延伸,确定中心位置后更好把控比例。
画完主院的图后付生玉去西南方,邹觉去东北方,先分开画。
付生玉走出一段距离后发现一个很小的院子,比较小,而且看起来似乎有人住,并不像其他灰尘都盖了老厚的院子。
有人气的院子在这样一个破败的宅子里反而诡异,付生玉站在围墙上,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院门走。
门口上了锁,付生玉刚要过去撬锁,忽然旁边冒出来个小孩。
“你不可以打开!”
小孩子的声音不是那种可爱的奶声奶气,更像是那种多年未投胎的小鬼发出来的,阴阳怪气又尖利。
付生玉转头看过去,觉得那小孩儿有点眼熟,过了会儿才想起来,是那个在厨房偷看自己烧水的小鬼,那天晚上她觉得这小鬼实在没礼貌就走了。
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付生玉微微一笑,瞬间到了小鬼身前,一脚踢飞它。
“啊——”小鬼啪唧贴在了墙上,“你个坏人!为什么踢我!”
付生玉嚣张地看着它:“因为你偷窥我,没人告诉你,偷窥是不礼貌的吗?”
小鬼气鼓鼓地从墙上滑下来:“那你踢我就很礼貌吗?”
“对啊,因为我这叫,礼尚往来。”付生玉说得理直气壮。
“你别欺负我没读过书,礼尚往来不是这么用的!”小鬼冲过来要打付生玉,又被付生玉拎着胳膊挂到了墙上。
付生玉丢开小鬼拍拍手:“是你理解错了,礼尚往来,就是这么用的。”
小鬼差点被付生玉气死,可它又打不过付生玉,思索许久,决定先退一步:“好,我就算你说得有道理,那你也打回来了,你不许进去!”
“小朋友,你要是不会算数,就回去找你家大人学一下,我打你,跟我要进去,是两回事。”付生玉对着它比了个耶。
说完,付生玉转身就要去拆锁,小鬼急了,赶紧从墙上下来,跑到付生玉前面伸手试图拦住她,然而付生玉坚持往前走,它就只能一步步退。
“等等等等,你不能进去,我们已经筹划了很多年了,不能在这个时间功亏一篑,你就当行行好,别进去呗?”小鬼嘤嘤嘤哭,跟猫叫似的。
付生玉低头看它:“你不让我进去,可你们骗了我,英姨是你什么人?她知道骗我随便做账单是什么后果吗?还是你们本来就打算让我奶奶做这些?只是我奶奶去世了,我又配合不了你们,所以干脆用骗的?”
这段时间付生玉算是摸清楚了,很多吴福春接的单子都不清不楚,她可能口头上答应了客户什么,只是她走得突然,很多事情来不及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一一跟付生玉解释清楚。
毕竟,她相信自己教付生玉教得很好,面对各种事情付生玉一定能处理好。
被奇怪的单子绊住手脚付生玉都无所谓,她接受不了的是自己一无所知还被骗了,但凡英姨好好跟她说这个单子怎么回事,她都会考虑着是否帮忙。
即使,她的帮忙可能只是保持沉默,可这也是她良知下能做到的极限了。
然而英姨什么都没说,她用楚楚可怜的语气祈求付生玉不要退单,付生玉就这么被她骗着写下了本不应该记在前门账本上的信息。
万一墓穴出任何事,她都承担不起。
小鬼文化有限,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付生玉,她憋了好一会儿,试着说:“那、那英姨还有三天就回来了,不然你等一等,等她回来,我们再商量,可以吗?”
“三天?她还真不在?她去哪里了?”付生玉眼睛微微眯起,没想到那个老头子竟然没说谎,英姨真的不在。
看来若非她不在,今天也不能大开空门让他们这么轻易地在宅子里胡乱闹腾。
小鬼惨败的小脸皱成一团:“她去……很远的地方了,我也不知道是哪儿,总之,她还有三天就会回来,就三天而已,等等不可以吗?”
付生玉伸手摸摸小鬼的头:“不可以。”
话音刚落,付生玉手上银光一闪,尺子挥出一道剑气,切断了门口的锁,门吱呀一声开了。
看到门还是开了,小鬼立马尖叫一声冲过去挡在院门:“我不会让你进去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付生玉奇怪地看着它:“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我只有杀了你才能进去?你好看得起自己啊。”
“……”小鬼气得眼睛都红了,它见过侮辱人的,没见过有这么侮辱人的!
若非情况不对,它真想喊一句“士可杀不可辱”,然而现在它不敢开口,得死死盯着付生玉,不能让她进去。
里面,有绝对不能动的东西。
付生玉嗤笑一声,身形一晃就出现在了院子里,继而听见了屋内有浅浅的呼吸声,当即去推开某个房间的门,屋内熟悉的摆设让她顿时一愣。
挡在院门前的小鬼吓傻了,它连眼花都没有,眼前人就不见了,它在心里暗骂一句:说好的看起来能力不强比不上吴老板呢?
然而等小鬼转身准备去拦付生玉的时候,她已经在房间里了。
房间跟付生玉那天晚上给大小姐量尺寸的时候一模一样,屏风后是大小姐的内间,容貌清秀的大小姐躺在床上,呼吸很慢,胸膛起伏着,看起来就是个活人。
小鬼慢了一步进来,它躲在屏风后,小声哔哔:“你不可以说出去哦……”
付生玉扫它一眼,捏诀传音给屠亦跟邹觉:“你们过来,我找到另外一个大小姐了。”
还在外围看阵法的屠亦跟画图的邹觉同时收到传音,两人立马记录一下目前的进度,掉头就往付生玉那边的方向赶。
宅子再大也占不了半座山,屠亦跟邹觉不过十息就到了,他们找到付生玉说的院门,在外面观察了一下确定没问题才进到屋里。
看到趴在屏风后的小鬼,屠亦愣了一下:“咦?你是……小伞吧?”
“认识?”邹觉奇怪地看他一眼,道士跟小鬼认识什么的,很不合理啊。
小鬼回头扫了他们一眼,没说话,继续趴着往里看。
这时邹觉想起付生玉穿的消息,皱着眉头往里一拐,看到付生玉站在床前,床上躺着个形容憔悴的少女。
邹觉走到脸色凝重的付生玉身边:“是她吗?”
付生玉点点头:“是,可我怎么看,都觉得她是个活人啊,没有玄渊道长的帮忙,英姨怎么做出这么个活人来的?”
床上的少女有呼吸、有脉搏,不管怎么探究,除了虚弱一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屠亦从付生玉身后探出头,说:“我试试给她把把脉,总不能连脉搏都是真的吧?”
所谓真的脉搏,是人在受伤的状态下脉搏跟健康的人不一样,中医了解病症靠望闻问切,脉搏基本可以看出一个人到底是死是活、是真是假。
于是屠亦走过去蹲在床边,伸手搭在少女的手腕上,把了一会儿,面色一僵:“症状跟付老板你之前说的症状都对得上,世界上,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付生玉皱起眉头,回头看向还在屏风后的小鬼,冷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鬼怂唧唧地看着三人:“我、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不然等三天后英姨回来再问她?反正你们也闯进来了,我们拦又拦不住……”
“这小鬼一看就不聪明,应该问不出什么来,要不,还是等那个英姨回来吧?”邹觉跟付生玉商量。
听到邹觉说自己不聪明,小鬼委屈地撅起嘴,然而并不敢反驳。
付生玉不是很赞成:“可我们现在连这玩意儿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万一她真的是个死人,账单生效了诈尸怎么办?基地那么多普通人呢。”
是否会传出去这时候都不重要了,就怕尸体在教授们做研究的时候突然诈尸。
况且,两个将军府大小姐,一生一死,付生玉都没法判断,到底哪一个会突然诈尸。
换句话说,灵魂会在干尸上还是那具看起来似乎还活着的身体上?
屠亦站起身,建议道:“不然,我们把她带回去?我们轮流守着,避免她们伤人?”
“基地有刑警,我们带这么个人回去,是又想把自己送公安局去吗?”邹觉想到满基地的刑警,立马拒绝。
“为什么要说又?”屠亦茫然地问。
邹觉摆摆手,一时间没力气解释了,看向付生玉:“阿玉,你说呢?”
付生玉撑住自己沉重的脑袋:“实在不行,送三生观吧?”
“啊?”屠亦愣住。
“不可以!”小鬼同时尖叫拒绝,它声音本就尖利,这么高声一喊,屋内连回声都有了。
邹觉立马瞪它一眼:“去去去,小孩子插什么嘴?有你说话的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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