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生玉拿过相机帮警员拍下了档案的照片,接着问:“之后呢?就开始做引产?”
护士长点头:“对,胎儿已经这样,为了孕妇好,引产是必须的,而且引产之后她就得接受泌尿科跟产科的治疗。”
拍完照片后警员终于吐完了,他忍着恶心对比了一遍照片和实际档案,确定付生玉没拍漏后急忙合上了档案。
不管是泌尿科还是皮肤科,所有的检查单都不会好看,看一次基本三四天都难吃下饭。
付生玉将档案还给护士长:“那之后怎么会闹到护士要跳楼的地步?”
接过档案,护士长长叹一口气:“孕妇不敢说实话,很多女性都是这样的,在妇科产科待半天就能体会到,每一个怀孕后来生产的孕妇,其实都是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婆家,被别人主宰命运,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所以……孕妇是怎么对家属说这件事的?”警员意识到,孕妇说的话,大概就是推动护士自杀的凶手。
护士长重新放好档案册锁上,又去写了调动记录,说:“她把责任都推到了给自己检查的护士身上,说小裴没处理干净仪器,让她感染了病毒,害得孩子没了。”
这理由过于牵强,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信的感觉。
警员瞳孔震惊:“这种话也信?性病病毒,怎么都该是发生某些行为吧?”
护士长抬起头冷笑,把笔扔回了笔筒里:“呵呵,孕妇怕自己被人说不检点,咬死了说跟自己没关系,那跟她上床的只有自己的丈夫,婆家为了不丢人,自然不能认这个事情,他们哪里是信了这个说辞?他们只是找个倒霉蛋遮掩孕妇丈夫感染了性病的事而已。”
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身上有可以传染的病症,一定会被排挤,不用说带着传染性的性病病毒,就连现在已经被踢出体检标准的乙肝,被人知道的话也会被排斥。
被人知道换上传染性病症就等于一辈子都毁了,婆家人精明,看孕妇自己找了理由,他们就顺杆儿往下爬,直接怪到护士头上。
警员听得离奇:“裴护士不解释吗?这种事情,他们不占理,很难闹起来吧?”
“他们只说护士操作不用害得孕晚期孕妇没保住孩子,”护士长神色冷漠,“不管怎么解释,孩子确实没了,加上性病的单子其实涉及了病人,我们不好拿出来毁人,解释得相当无力。”
所有人只会看到孕妇没了孩子,毕竟孩子是真的没了,又是在医院没的,所有人自然只会怪医院不行。
其实这是一个相当滑稽的现象,很多人是不相信医院跟医学的,哪怕有的人病到了需要医院给自己续命,都不相信医院。
医院但凡出一点事,不论真假,一定是医院的错,进而就开始对医生护士口诛笔伐。
这是排除了某些医生护士不是人的情况,而是一种普遍现象,医生护士地位底下,自然人人都可以骂一句“医院果然靠不住”。
多番舆论混战之下,医院只能暂时让护士无限期休假,想着等这件事过去,护士调去别的院区,也能重新开始,毕竟医院知道护士在这件事里根本就是无妄之灾,她只是倒霉地给一个护士做了术前检查。
护士长沉重地告诉警方,裴护士离开医院后那家人还来闹过好几次,后面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护士的家庭住址,更是跑到护士家闹腾。
几次下来护士的精神压力很大,不仅如此,那家人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情况,一直追着护士打,有种只要把知情人打死了,他们家儿子就清清白白一样。
为此,那家人还联系了一些无良的媒体,做了似是而非的采访,其实他们连孩子的b超图片都没有。
有也不敢拿出来,留存在泌尿科的档案照片里都带着一簇簇菜花,只要图片敢发出去,肯定有人能指出检查图像的问题。
护士离开医院后到底发生了多少护士长不算清楚,只是听人说了一些,最近护士过得不好,那家人太能闹腾,是个人都受不了那种能导致社会性死亡的纠缠。
“其实我们都希望她能熬过去的,可是今天听说她跳下来,忽然觉得挺好的,不用受罪了。”护士长用一种无奈又悲哀的语气结束这次询问。
从泌尿科回到医院前门,警员要去归纳档案,这时付生玉收到了邹觉发来的消息。
【小李警官在裴护士的遗书夹层里发现了一张检查结果,上面写着说孕妇自己感染的,与她无关。】
这个情节在下车前付生玉跟邹觉说过,他发了这个消息来,证明这个消息是能对应上故事情节的,其他的或许还在调查中。
付生玉回了个收到后去网店后台看了下,还是一些买衣服的消息,下单定制护士服的客户没有动静。
背景故事已经发生,对方怎么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不管护士的死与他是否有关,这么相似的背景故事,怎么都该有点反应吧?
网店的平台是个大平台,很多链接并不开放,屠亦不好入侵,万一被平台发现,他不仅要赔款,说不定还得吃几天拘留所的饭。
出于安全考虑,付生玉没敢让屠亦从网店下手,是以现在他们都不知道这客户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站在医院大门处思考着其中的关联,没一会儿付生玉收到了屠亦的消息。
【跳楼的护士是自己去了顶楼的一个房间,然后跳下来的,没上到天台,去之前她还趁没人去过一次泌尿科。】
警方收集到的消息慢慢汇总,还原了护士从死亡的全过程,现在就剩下调查孕妇一家,看他们的行为是否过激。
如果有威胁恐吓行为的话,警方可以帮忙起诉他们,只是最后判定的处罚不会像杀人那么重。
案子的证据逻辑完整,加上有护士的遗书,接下来只要拿到尸检结果和笔迹鉴定结果就可以定案。
跟帝都美院的案子相似,涉及到了舆论暴力、自杀,受害者本身承受了极大的精神压力,这样的精神状态下做出极端行为并不奇怪。
受害者的死亡又是非常隐秘的,可以说是做好了一次性死亡的准备,并不像其他因为心理疾病试图自杀的病人。
病人本身只要不到最绝望的时候,都会试图发出求救信号,而像帝都美院和医院的这三个受害者,他们清晰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死亡就是他们的目的,没有犹豫,这才能悄无声息地死亡。
网络上的言论十分激烈,在知情人和警方通报出来之前,舆论一片倒——认为护士工作压力大,开始辱骂医院。
出了事怪医院已经是基本操作,现在医院自己都手忙脚乱,更没空去在网上发澄清。
尸体被送去做尸检,现场又做了处理,差不多就可以开始清理。
付生玉正正想找一下受害者的魂魄询问一下案件是否真实,反而接到了刘锦的电话。
“付老板,我听说你之前看到一个新闻贴子?可以到监控室说一下什么情况吗?”刘锦在那头温和地问。
没想到消息跑这么快,付生玉估计是警员收集完信息直接报告给了刘锦,所以现在刘锦才给她打电话。
付生玉没拒绝,刚好可以看一下刘锦有什么见解:“行,我在医院门口,现在过去。”
监控室在五楼,付生玉不常来这个医院,转了两圈才找到电梯。
上到五楼后付生玉以为自己又要乱走一通才能找到人,没想到五楼挺多警察的,估计是在这边借了房间做临时据点,直接问一下就能知道监控室在哪儿。
监控室很大,上百个屏幕挂在墙壁上,线头都多到溢出来。
武方和在操作拷贝监控视频,能够留下来的视频都会放进最后的案情档案里;屠亦则是在另外的桌子上敲着自己的电脑,看起来也忙得很。
刘锦注意到付生玉进来,忙起身跟她打招呼:“付老板晚上好,这次又辛苦你们跑一趟了。”
这次的事确实算巧合,付生玉找了个位置坐下:“没事,我们当时跟方和一块给邹觉接风洗尘,晚饭才吃了七七八八就赶过来了。”
今天邹觉回来公安局众人是知道的,因为武方和特地调班去了另外一个城区,说是要一块吃顿好的。
寒暄过后刘锦直接进入正题:“对了付老板,你跟护士长说你看到过新闻号,是什么?”
付生玉拿出手机转发给了刘锦,说:“我转发过去了,就是这个文章,应该是孕妇那一家人找的新闻号,现在的媒体都是这样,闻着味就来了。”
文章里的内容跟护士长的口供能对应上,加上看这种新闻号的年纪都不会小,互相在家庭群里一转发,舆论怕是要比网暴还厉害。
遇上网暴,只要心理强大加上手段了得确定自己没问题,网线一拔谁都伤害不到自己,更甚者,可以收集证据像尤凡雅做的那样直接让舆论反转。
可现实舆论就没这么好过去了,比起还能躲的网暴,现实舆论才是语言杀人鼻祖。
尤其街坊邻里背地里叽叽喳喳的讨论和明面上的阴阳怪气,严重的可以直接影响到工作、家庭、日常生活。
好比说一部分现代女性为什么仿佛被裹了小脑?就是因为怕舆论,她们从小被指指点点,要比男性更害怕语言的攻击。
与攻击相比,被束缚倒成了一种可以苟活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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