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生玉长叹一口气, 看香快烧完了,从灵台下重新取了香在蜡烛上点燃插上。
按照大师兄的说法,她现在的生辰八字其实是不对的, 她顶替了付生钰的存在, 用的自然该是对方的出生时间。
小孩子长得快, 她比付生钰大了三四个月也可以说是小孩子身体好,没人会怀疑她并不是从医院被抱走的那个孩子。
加上她用的是付生钰的出生时间跟八字, 其他人自然无论怎么算都是短命鬼的样子, 吴福春一点点给她本人改命运路线, 试图为她将来走的每一步都铺好路。
白芪说她活不过三十岁,其实应该是付生钰活不过三十岁,曾经是活不过一个月,现在付生玉顶替了她的存在,推算出来的时间就会往后移。
吴福春在其中应该废了很大的功夫, 因为生辰八字是固定的, 白家人直接算的话肯定会知道按照八字来说, 付生玉应该是死人,人没死就有古怪。
而白家只能算出付生玉活不过三十岁,就是吴福春背后做了什么影响了她与付生钰之间八字的融合问题,导致白家算不准。
就在付生玉心绪沉重的时候, 那些婴灵自己从坛子里跑出来了, 一个个围着她。
小萝卜丁 一样在她身周站着,最矮的还不如她膝盖高,它们仰着头,七嘴八舌问她为什么不高兴。
付生玉被它们圆嘟嘟的模样逗笑了:“来看看姐妹,有些难过,不过现在她们应该已经转世投胎了, 应该都能生在挺好的人家。”
一个人拥有什么样的命格并不重要,能不能生在好人家最重要。
富贵、贫穷,都是虚的,父母亲人有没有爱你才最重要,有些年轻人哪怕在外顿顿吃两块钱的素面都不想回家,对她们来说,家不是港湾,是布满荆棘的囚笼,不回也罢。
抱着付生**的婴灵说:“大师兄说我们如果愿意转世的话,都会有好命格的,大姐姐你不难过了哦。”
付生玉笑了,弯腰摸摸她头顶的小揪揪:“那你们为何不去?”
“还没玩够,看,我们会飞哦!”然后婴灵们就表演了好一阵怎么飞,满灵堂乱跑,看付生玉去烧纸钱了,也自己拿一些跟着烧。
早上付生玉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倒是发现了那些骨灰坛子有一小部分的骨灰里没放着灵魂,虽说有写着生辰八字的红纸,却只是个记载孩子曾经留存过的方式。
已经走了,没有名字,只留下出生的时间,没有写上死亡时间的,应该是出生的那一刻或者出生前就死了。
付生玉烧完纸钱后在一排排骨灰坛子里找到了两个看起来像是锦衣裁缝铺出品的骨灰盒,打开一看,里面压着的红纸写的日期没错,一个就是付生玉现在的生日当天,一个是生日前四个月。
看着骨灰盒许久,付生玉决定还是继续把它们留在三生观,这里灵气充足福缘深厚,或许能保她们三生安稳。
时间很晚了,婴灵也要休息,付生玉不让自己一直停留在情绪里,走出灵堂时发现邹觉提着一个篮子在外头。
“邹觉?”付生玉愣了一下。
邹觉举举篮子:“二师姐准备的,说你今晚不一定什么时候睡呢,让我过来给你送吃的,送完你的我还得给屠亦小道长送一下新的药膏,你们啊,看着命格不错,怎么都跟走霉运似的?”
付生玉接过篮子,一边看里面是什么一边说:“没办法啊,命中有劫,不过是都赶在一块而已,熬过去不就是一片坦途?”
二师姐有心,给她准备了甜的糕点和糖水,现下这时间,吃点甜的确实心情会好些。
想着也睡不着,付生玉就跟着邹觉一块去给屠亦送药了,顺便把事情跟屠亦说一下,毕竟当年他可是为了吴福春一个会飞的纸鹤就把自己卖来三生观了。
大师兄最近不住自己的院子,嫌弃屠亦在多少有些吵闹,就住到了别的院子去。
方便了付生玉跟邹觉大半夜还去跟屠亦聊天,不过屠亦一个人受着伤每天躺石床上孤零零的,看起来怪可怜。
进入石屋,付生玉跟邹觉看到屠亦正举着手在半空中画穴位图,真是个勤奋学习的好孩子。
听见声音后屠亦扫去穴位图,忙问:“你们怎么来了?”
“给你送药来了,”邹觉提着篮子过去,“你的师兄师姐们睡觉特别早,就让我们来给你上药,顺便拿你练手。”
屠亦一脸无奈:“他们也不怕你俩一个用力把我肋骨又给按断了。”
邹觉一个劲保证说不会,拿着木片对着屠亦的肚子左右比划,不是很敢下手——今天屠亦体内淤血基本散开,整个肚子到胸口的位置都是一片黑紫色,比较严重的位置黑到发青发紫发红,混成一片确实难以下手。
而且肿胀面积非常大,人家尸体放一天都不一定能长出这么大一片尸斑来,可见屠亦伤得有多重,要不是大师兄妙手回春,屠亦现在估计已经要转修鬼道了。
就在邹觉纠结应该怎么上手的时候,付生玉打开了自己的篮子,拿起软糯的桂花糕就开始啃。
屠亦闻到了味道,转头看过去:“不是,你们都这么丧心病狂了吗?我都好多天没吃过东西了,你们还到我面前吃!”
“那是二师姐专门给阿玉做的安慰零食,反正现在人闲着,你也听听。”邹觉说着,试图分散屠亦的注意力,然后开始上手。
伤成屠亦这样子,不管是多轻的手,上药都会痛的,因为下面几乎全烂了,得慢慢养回来。
刚好,说一阵付生玉的身世,多少可以转移屠亦的注意力。
邹觉说一阵,累了就轮到付生玉说一阵,前面屠亦还咬牙听,到后面神色就越听越古怪了。
等到说完,付生玉一看屠亦的脸色,忙问:“屠亦你没事吧?邹觉你不会把他按死了吧?”
不怪付生玉惊讶,屠亦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正常的模样。
邹觉被吓得赶紧举起手来:“不是……我没怎么用力啊,小道长你没事吧?没事你就吱个声,不会是疼到不能说话了吧?”
屠亦摆摆手:“不是,你们说这个,我好像还有点印象……”
“不是,大哥,你那时候才三岁……”邹觉诧异地看着屠亦,一时间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抹药,伤口太大了,还没抹完。
付生玉眉头缓缓皱起:“三岁多少能记事了,我三岁的时候都跟着我奶奶背书了,屠亦根骨不错,能记住不奇怪,屠亦,你记得什么?”
屠亦躺着沉吟了会儿,缓缓说:“让我想想,确实挺模糊的,若不是你们说到,我甚至不记得还有这个片段,我一直记得的是……大师兄下山找我,然后就抱我回山了……”
事情久远,屠亦的记忆力一直很好,过目不忘,上山前后的事情他其实都记得的。
有人说,小孩子不会记得三岁之前的事情,有的孩子却能记得,各种说法纷纭,其实就是孩子想不想记得而已,有些孩子三岁之前过的日子跟动物差不多,不记得反而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还有些孩子记得,单纯就是记忆力好,以及三岁前过得比较安稳幸福,记住事情不奇怪。
屠亦就是那种记忆力好的,基本上两岁之后的事情他都记得,每天爸爸妈妈给自己看什么书、念什么故事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能复述出来。
是以,屠亦一直认为自己的记忆没有任何问题,三岁后他已经读幼儿园中班,会简单的加减法,可以数数到一百,还会说简单的英语,家里人都说他很聪明,将来是当状元的料子。
三岁之后的某一天,家里来了个穿着道袍仙风道骨的年轻人,他觉得那个大哥哥很帅气,挺喜欢跟他玩的,就是父母不太喜欢那个大哥哥。
当时屠亦根本不知道当道士是什么,从小他就不爱看电视,母亲看的古装剧他都没跟着看过,不太懂华夏存在了几千年的宗教。
父母不喜那个大哥哥,却也没完全拒绝,而且对他还挺尊重的,就是一直说不希望他去山中受苦。
出家修行没有不辛苦的,父母舍不得可爱的小儿子去遭罪,一直在拒绝。
后面屠亦的记忆很奇怪地出现了断层,仿佛是这几天的回忆在重复播放,他一直没觉得奇怪,想着可能就是大师兄在他家蹲守了很多天才求得父母同意他三岁上山。
在屠亦的记忆中,十岁之前从没有一个叫吴福春的女人出现,他也不知道付生玉是谁,十岁之后修为小成,到了可以下山历练并且定本命剑的时间,他才接触到了各大门派世家,开始慢慢了解师父那庞大的关系网。
其中类似于锦衣裁缝铺这样的独门传承挺多的,他没太注意。
修道本来就是乾坤可修,乾道是男道士,坤道就是女道士,有些传承只修坤道并不奇怪。
后面就是知道付生玉的存在,师父专门说他修为还不是最高的,如果他不信,就去山上蹲守一阵子,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比不过的对手。
屠亦自觉天赋无人能比,他下山多年,同龄之内没有比他更强的,师父非说是他见的人还不够多,于是他那天晚上就去守大门,等着遇见的第一个人是谁。
后面跟付生玉熟悉起来,他都没想起来吴福春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中出现过,直到今晚,付生玉跟邹觉说起吴福春其实在他三岁时出现过,甚至还送了他一个纸鹤,他那些被覆盖的记忆才慢慢散开,露出了下面真实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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