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他是你的好朋友吗?”曲玉朝景融歪了歪脑袋,小声咬耳朵。
景融摇摇头,不是很想细说:“曾经的舍友,已经没什么联系了。”
能在这里偶遇管宇宁是他没想到的,对方还是没什么变化,一张口就是吊儿郎当的样子,跟之前一样让他有些讨厌。
景融垂眼思索的时候,曲玉却在打量着来人。
对方外形出众,阳光帅气,看着就是很有人缘的样子,只不过曲玉眼底幽暗,看向管宇宁的目光算不上多么友好。
景融大二下学期搬出宿舍这件事当时在论坛里开了好几个帖讨论,最广为流传的一个版本就是他和舍友起了冲突,具体什么原因不知道,但两人在宿舍打了一架,都挂了彩。
关于打架的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景融跟舍友都喜欢上了同一个女生,两人为情出手,也有人说他们只是单纯看不对眼,小摩擦积累多了忍不住爆发了而已。
只有曲玉知道,景融是遭到了来自舍友的性骚扰。
而那个舍友,就是管宇宁。
“一个假期没见,你身边就又多了小男孩。”管宇宁视线落在曲玉身上,语气含笑,“这是你的小男朋友吗?没想到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他话中的调侃不加掩饰,隐约带着试探和恶意。
景融皱眉,伸手把曲玉往身后护了护:“注意你的言辞,别随随便便妄下定论。”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如果你们不是一对,为什么他会说喜欢你,而你也没有嫌恶地推开他,为什么他会叫你哥哥,而你没有纠正,我可是记得你有个亲生的好哥哥,而不是娇滴滴的弟弟。”
管宇宁冷哼一声:“景融,亏我以为你清心寡欲不会动心,原来只是我们型号撞了而已,所以当初装什么装,直接说清楚不就行了。”
“够了,你说完了没有。”景融脸色冷得彻底。
他本不欲再想起这件糟心的事,但管宇宁非要来继续打扰他现在稳定的生活,让他又一次回忆起了那个令人窒息的下午。
“我们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如果你再对我进行语言攻击和诽谤污蔑,那么我会走法律程序起诉你,你可以试试看。”他冷声说。
景融直视着管宇宁,语气严肃认真。
论吵架他也许差点意思,但是较真起来没人能跟他耗下去。
管宇宁当初见识过他的较真程度,吃了些亏,于是收敛了表情,只是有些阴沉地盯着他和曲玉看了几秒,才悻悻说:“开个玩笑而已,至于搞的这么难看吗?”
景融冷漠扫他一眼,不欲再说,一手推着小车,一手牵起曲玉的胳膊,转身离开。
等走远了,他才停下脚步,眼中带了些歉意:“对不起,让你平白无故被侮辱。”
“哥哥,我觉得他不像好人,你很讨厌他吗?”曲玉问。
景融顿了顿,回答:“很讨厌。”
“那我也讨厌他,”曲玉说着,把巧克力放在小车里,“被讨厌的人阴阳怪气两句和被路边野狗咬了两口没什么区别,顶多只是感觉有些晦气,但算不上生气。”
“毕竟,人怎么能跟野狗产生共鸣呢,那不就自降身价了嘛。”他耸了耸肩,露出一抹无辜的表情,“我这么说的话,哥哥会不会认为我很坏呀。”
景融本来有些担忧的心因为他的话而微微放松,他轻轻摇头,说:“你说的有道理。”
“所以呀,别担心,我没有放在心上啦,”曲玉眉眼温润,声音也轻柔缓和,“哥哥也不用感到愧疚,如果因为这种人不开心的话,我会吃醋的哦。”
他最后一句似乎有点刻意的俏皮,像是带了开玩笑的意思。
景融忍不住勾了勾唇,这次心情放松了下来。
他平时不怎么笑,偶尔一笑也很短暂,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毫不掩饰地笑一笑。
好看的杏眼稍微弯着,卧蚕拱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眼睫似乎也跟着翩跹起舞,沾了星点的笑意和愉悦。
曲玉看着他,半响,忽然伸手轻轻摸了摸景融的头。
景融笑意微顿,撩起眼皮看他。
其实曲玉比他长得还要高一些,只是少年喜欢撒娇,所以不注意还真不没发现这一点。
“我就说嘛,哥哥适合多笑笑,尤其在我面前。”曲玉用手在口掌上比划了一下,“像这样,要露出八颗牙齿哦,嘻~”
他欢快地说着,动作可爱活泼,减弱了刚才行径带来的突兀感。
景融眼神温和,在他的搞怪动作下又笑了笑。
“这样就对了,走吧走吧,继续买菜,shopping!”曲玉挥了挥右手,说。
最后结账的时候他们险些拿不了,两人提着满当当的东西叫了辆车回租房。
刚一开门,曲玉就把东西往地上一丢,仰在沙发上:“啊,好累好累。”
他双手双脚全都张开,整个人毫无顾忌摊开,口罩都没来得及摘,像是一只懒洋洋的小猫,从头到脚都写着不想动三个字。
景融换好鞋拎着蔬菜水果放进冰箱,看了眼曲玉,问:“喝西瓜汁吗?”
“喝,”曲玉抬了抬脑袋,伸出手指,“我能喝三杯!”
景融摇摇头,没理会他的豪言壮语。
冰箱里还有一半西瓜,正好可以拿来榨汁,景融把西瓜切块放进榨汁机,静静等着。
躺尸的曲玉听见动静也跟了过来,眼巴巴看着榨汁机,问:“哥哥,这是冰镇的吗?”
“有一点凉。”景融说,“别喝太多,你还在感冒。”
曲玉撅了撅嘴,有点不快乐地哦了一声,尾音拖得又长又软,像是在撒娇。
景融:“……最多喝两杯。”
“好耶,最喜欢哥哥了。”曲玉开心地挥了挥手。
景融对他的话有点见怪不怪,笑笑了事。
鲜榨西瓜汁色泽漂亮,盛在玻璃杯里像一块梦幻的橙红色宝石。
曲玉坐在沙发上喝了口西瓜汁,小腿惬意地晃了晃,然后竖了竖大拇指:“好喝,哥哥简直是在逃米其林大厨,什么都会做,不像我,连最简单的面条都煮不好。”
许是气氛轻松融洽,景融难得有了点好奇和主动,他握着杯子:“家里人没教吗?”
许冰虽然溺爱他,但是高中就开始有意无意让他学着独立,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就是必修课。
曲玉表情一顿,指腹摩挲着杯壁,有点沉默。
景融侧头看去,正好看到对方低着头,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太高兴的事,嘴角微微下压。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曲玉闷闷地说。
景融自觉问错话,面露歉意:“抱歉,我不该问这个。”
“没事,反正已经过去了,”曲玉抬头,朝他笑了笑,“而且我都习惯了,当时继母讨厌我,爸爸便不允许我上餐桌跟他们一起吃饭,还好佣人阿姨喜欢我嘴甜,就会偷偷给我留一些剩菜剩饭吃。”
他说这些话时表情没什么波澜,像是早就习以为常。
景融听着,眉心不自觉拧起,没来由心疼曲玉。
对方看着阳光乐观,想不到居然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
他踌躇了一下,放下玻璃杯,伸手拍了拍曲玉的肩:“你如果想学,我可以教你。”
曲玉朝他眨了眨眼,没一会儿眼睛里就蓄满了水,再一眨,泪珠便落了下来。
“不好意思哥哥,我泪腺比较发达,所以总会忍不住哭,其实我也不想哭的。”曲玉眼睛红红地说。
他伸手擦了擦眼角,然而越擦眼泪越多,肩膀也微微有点发颤。
景融又有点手忙脚乱,他试着轻轻抚着对方的背以作安抚,然而还没拍几下,对方就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一双干净匀称的手抓住景融的衬衫,微微用力攥住。
“对不起哥哥,能让我稍微靠一会儿吗?”曲玉小声问,嗓音哑哑的。
景融动作一滞,有些卡机地一动不敢动,他垂眼看着对方毫无警惕露出的后颈,不需要低头就可以嗅到清新甜美的栀子香。
缓了几秒,他才轻声嗯了一下。
对方似乎确实有些失控,靠在他怀里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着。
小兔又在无声哭泣。
景融张了张嘴,又闭上,他轻轻拍着对方的背,没再说话,这时候任何安抚的话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曲玉静静哭了一会儿后便动了动脑袋,从他怀里退出去。
大概哭得太厉害,他的眼睛泛着红,眼睫也润润的,隐约沾着细细的小水珠。
景融抽了张纸巾递给他:“去卫生间洗洗脸,今晚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做。”
曲玉点点头,起身去购物袋里翻找。
没多久,他就拿着那盒巧克力折回来,递给景融。
他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小时候没什么机会吃巧克力,就一直觉得它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所以想要分享给哥哥,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哥哥,哥哥是个很好的人。”
景融顿了顿,这才明白过来对方珍视这盒巧克力的原因。
再看向巧克力时,他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沉重和怜惜,心像是被谁用钩子轻轻拽了一下,泛着细细密密的钝痛。
他收下巧克力,抱在怀里,轻轻摩挲着包装盒,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我就先去洗脸了,哥哥不要把它们浪费哦,不然我会很难过的。”曲玉欢快地说。
景融点头:“放心,不会浪费。”
曲玉这才面带放松的笑意小跑着回了自己卧室。
隔着包装盒,似乎隐约能嗅到一点巧克力的香甜气味。
景融垂眼看着,轻轻叹了口气,起身也回了卧室。
他打开书柜最下面的抽屉,把盒子放进去,顺便调整了下角度,这才又合上抽屉。
收下这盒巧克力,他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或许是对他的室友产生了一些怜惜和心疼,令他脑中关于对方的身影更加清晰。
而对方那双含泪的眼睛,他总觉得仿佛在哪里见到过。
这份浅浅的疑惑一直伴随着景融进入睡梦。
似乎也是一个夏天,阳光明媚,云卷云舒,他穿着志愿者的红色小马甲,帮新入学的学弟学妹指路。
人潮拥挤,很容易让人失去耐心。
景融帮了一会儿便忍不住走向树荫下休息,他擦掉额角冒出的薄汗,看着那一张张充满憧憬和向往的稚嫩脸蛋,觉得有些欣慰。
正在这时,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倏地进入他的视野。
对方戴着口罩,左右手各拉了一个行李箱,还背着个很大的书包,不像是入学,倒像是搬家。
他轻轻呼了口气,脚步抬起。
“同学,需要帮忙吗?”
对方有些错愕抬起头,眼睛润如清泉,漂亮得难以形容。
景融的心便跟着也轻轻一动,似被阳光晒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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