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了尘目光锁定在李姚氏身上,她并未做出任何举动,只静静地站在他面前,就已经让了尘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威压,浑身不自在到竟忘了行礼。

    “大胆!见了老夫人还不行礼?!”一旁的婢子倒是先护起主子来了。

    “小云,不得无礼。”李姚氏端着一副一家之主的做派,待小云说完才淡淡的制止。

    小云被李姚氏呵斥,态度立刻放缓了不少,装模作样的微微欠身表示歉意,仍是从眼神里透出一些鄙夷。

    了尘冷眼看着面前的三人,身板站的更直了一些。

    他没有资格反驳。

    这三人的衣着打扮和说话态度,一瞧就是誉王府里有地位的。他一个暂住在别人屋檐下的住客,有什么撒气的权利。

    “孟管家你起来,堂堂誉王府掌事给一个和尚下跪,像什么样子?传出去丢的可是誉王府的颜面。”

    语气虽然平和,却句句话中带刺。

    孟岑连忙点头哈腰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掸着身上的灰土,一边难堪的向李姚氏请罪。

    堂堂男儿,竟如此任人欺辱!

    了尘看着孟岑那没出息的样子,心里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噌的一下烧起来,手里的佛珠攥得更紧,似要把佛珠捏碎。

    “小师父叫什么名字?”李姚氏问道,目光锐利,盯着了尘的眼睛。

    “小僧法号了尘。”

    “年龄几何?”

    “方二九,不及弱冠。”

    “十八……何时剃发为僧的?”

    “老太太,我叫了尘师父出来只是询问一下这几日了觉师父等人是否住的惯,并无其他事情,”孟岑心下一紧,连忙站出来抢在了尘前头答话,又转身向了尘使眼色道:“了尘师父,您不是还有事吗?快些去忙吧,别误了您的差事。”

    了尘一阵厌烦,孟岑又在挤眉弄眼的搞什么名堂。

    不过看这老夫人不是个善茬,午后便要启程回青鸿寺了,可不能在这节骨眼生事,耽误了回程要挨师父骂的。

    便做顺水推舟,承着孟岑的话找借口开溜。

    刚走出去不过几步,李姚氏一声令下,几个彪形大汉便拦住了去路。

    了尘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回头佯装无辜问道。

    “施主这是何意?”

    李姚氏不答了尘的话,转而对着一旁的孟岑说道:“孟岑,你真当我眼盲耳聋了不成?他是什么人,老身方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一些雕虫小技还想要蒙骗我?”

    孟岑顿时惊住了,头上接连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

    见这情形,了尘纵使再木纳,也看出了老夫人和孟岑的不对付,而这不对付,似乎皆因他的身世而起。

    李姚氏突然脸色一变,“了尘小师父,对不住了,”,指着了尘厉声吩咐,“动手!”

    不等了尘反应过来,一帮大汉立刻扑上来,七手八脚困住了尘,二话不说就要扒开他的衣服。

    “住手!放开我!”

    了尘奋力挣扎,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就被按倒在地,两手被翻扣在身后,压制的动弹不得。

    “老太太!您、您这是做什么?!他不过是个孩子!”

    孟岑急的直跺脚,上前拉了拉按住了尘的家丁,没拉动,转头向李姚氏求情。

    李姚氏嫌恶的扯开孟岑抓住的衣角,更加冷漠。

    “扒!”

    嘶啦——

    了尘的粗布僧衣领口被扯开一道口子,从领口一直裂到左肩肩线。

    一块清晰的云状胎记露了出来。

    “老太太,真的有胎记!”

    小云上前查看过之后折返回李姚氏身边,禀告道。

    “孟岑,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孟岑不说话,呜咽着垂下头,腿一软,向后倒在了墙上,顺着墙壁滑坐在墙根。

    “当年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为什么他今日又出现在誉王府?你如果做不到,大可早些告诉我,老身帮你一把就是了。”

    “来人,把他捆了,送去宫里净事房,跟卓公公说做干净点,别留根。”

    净事房?

    了尘脑子里突然炸开了,呆愣着任由家丁把他拖走,连反抗都忘了。

    “老夫人!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瑜儿吧!都是小的存了私心,只把他送去了青鸿寺,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就这一个孩子,您不能断了我孟家的香火啊!”

    孟岑跪坐在地上,满脸泪水横流,他在誉王府干了这么多年,表面看着身为大掌事风光得很,实际上并没给他多少实权,真正的实权还握在李姚氏手心里。

    因为当年那件事,李姚氏处处踩孟岑一头,直到后来年事已高,才不得不放松了对孟岑的管制。

    孟岑知道自己窝囊,可受人压制惯了,腰杆子早就直不起来了。

    “我当初要你把他送去天山寺,就是为了让他离君儿远远的,你倒好,瞒着老身只将他送去了城外的青鸿寺,离我誉王府不过一道城墙之隔!”

    李姚氏越说越激动,两手不停的在空中比划,面色如猪肝。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孟岑眼睛忽的亮了起来,连忙爬至李姚氏脚边,抓着她的裙,连声道:

    “我保证!我发誓!他再也不会踏进青鸿城半步!”

    李姚氏两眼一眯,面上看似不为所动,嘴角却意料之中的勾起了弧度。

    这正是她想听到的。

    她都快活到头的岁数了,并不是真的想造业障,不过是借口吓一吓孟岑和了尘,好让他们往后时刻警醒着,离她的宝贝孙儿李怜君远一些罢了。

    “此话当真?”

    “当真!若是我再破誓,必不得好四(si三声)!”

    如此,李姚氏给擒住了尘的几个家丁使了使眼色,满意的甩甩袖子,扬长而去。

    了尘瘫在地上,好似大梦一场,心里一团乱麻,理不清。

    听他二人口中的话,像是他做了十恶不赦的孽,可为何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他颤颤巍巍站起身,抬手正欲理一理僧衣,低头一瞧,锁骨处大剌剌的破着口子,嗤笑一声,这幅样子还有什么整理的必要,看也不看孟岑,转身朝来处走去。

    脚下忽然顿住,这不堪的样子,叫师兄弟看了又要作何解释?

    失了魂一般,踉踉跄跄朝反方向走远。

    ……

    “少王爷,又来找了尘啦?”

    李怜君一踏进别苑的门,就有人打趣道。

    “嗯,是了,”李怜君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是受用,微微一笑,问:“他在吗?”

    “好像跟孟管家出去了。”

    “孟管家?”李怜君有些疑惑,这两人没见有什么交情,孟岑来找了尘做什么,“那小师父可知他二人往何处去了?”

    “好像是那边。”

    那人伸手一指,李怜君便朝着后院去了。

    “后院这么大,他能上哪儿去?”

    李怜君走了好半天都没看见人影,叹了声气,自言自语道。

    正烦心着,忽然在转角凉亭里看见一道黄色的背影,除了了尘还能是谁。

    “之瑜兄!”李怜君兴冲冲的唤了一声,小跑着上前,伸手一拍了尘的肩膀,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之瑜……你……”

    了尘扬起头望着他,痴傻一般,一颗眼泪不受控制的突然跌落出来,划过嘴角。

    连忙抬手胡乱擦去,哑着嗓子冷脸问:

    “少王爷不在自己房里好生呆着,来这里做什么?”

    李怜君盯着他脖子上被勒出的红痕,想开口问,问他好不好,问他痛不痛,问他发生了何事,可感受着他拒人于千里的气息,还是没问出口。

    “有一样东西想送给你,”,李怜君从怀里掏出一个金丝绣的香囊,中黄色的布料与了尘的僧衣同色。

    “这个香囊是我专程叫人赶制的,与我这个是一对,赠予你。”

    香囊递到了尘面前,他只看了一眼,上面那个小小的“君”字像针一样刺了他的眼,耳边又开始响起李姚氏的话,一口一个“君儿”什么的,胸中顿生怒意。

    “拿走——!”

    抬手一甩,打在李怜君手胳膊上——

    香囊被抛起一个弧线,远远的落在泥巴地里。

    了尘眼神跟着那香囊飞了过去,看了两秒,有些心虚的收回了视线。

    “不要就不要吧,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李怜君苦笑一声,重新在脸上挂起温温柔柔的笑意,“你的僧衣破了,我带你去我房里,取一件新衣吧。”

    “好玩吗?”了尘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什么?”

    “笑话看够了吗?”

    “我不是……”

    “没看够要不要你也来试试?!”

    了尘突然站起身,抓住李怜君的手腕就往自己领口放,握着他的手不停的撕扯自己的衣服。

    “之瑜你清醒一点!”

    高出李怜君小半个头的个子形成力量上的绝对压制,李怜君挣脱不开,手腕被掐得生疼,慌不择路的照着了尘手背上用力咬了一口。

    疼痛让了尘迅速冷静下来。

    皱着眉把李怜君两手一甩,背过身去,他害怕看见李怜君的表情。

    “少王爷玩够了就请回去。”

    “好,我走。”

    半晌,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件外衣轻轻的盖在了了尘肩膀上。

    了尘心里一软,所有委屈、所有心酸全部重新涌了上来,他不想让他看见,便伸手要将肩上的外衣拂去。

    “不许,”,李怜君先他一步,“你好生穿着,我就走。”

    悬在半空的手犹豫了片刻,终是放了下去,任李怜君把外衣披在他肩上理了又理。

    他说:“我见不得之瑜你这般自轻自贱的样子。”

    脚步声声,渐行渐远直到完全听不见,了尘知道李怜君走了。

    李姚氏说,不许他在踏入青鸿城半步。

    这件外衣的主人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忽然,崩溃就是一瞬之间,了尘蹲下身,掩面痛哭,两手死死揪着外衣,残存的体温将是他最后一次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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