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洲大陆地形复杂,兼之又有妖魔异兽横行,所以陆路运输成本极高,且风险巨大。虽然水上也未必就绝对安全,但只要船够大,比起地面上却是安全了不少。也正因如此,这神洲大陆上的两条主要水系都堪称交通要道,无论何时都极为繁忙,用帆影如林来形容那是一点不为过。

    此刻虽是夜间,但沿着黄河顺流而下的船只依然不少,隔着姬瑶他们的楼船不远就有一艘不比他们小多少的平顶船,不过这艘比天佑他们乘坐的楼船还要先下的水,是中间被他们超了过去,所以应该不是那些人的船。

    天佑操控着嘲风在天空中盘旋,一艘船一艘船的观察,注意船上每个人的神色和行为,反正在这夜色中一身黑的嘲风几乎就是隐形的。他可以从容的靠近观察每一个人,而不必担心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果然,在这种肆无忌惮的抵近侦察之下,自以为离着很远不用担心的观察者很快就被甄别了出来。

    这是一艘个头偏小的快船,这种船只确实符合窥视者的需要,但天佑能这么快找到这群人,也恰是因为他知道哪种船最适合跟监,所以一上来就重点排插了类似的目标,结果一下就找到了正主。

    小船就像是暴走族驾驶的重型摩托一般在车流中左右穿插,不同的是他们不是在超车而是在超船。因为个头小,船型细长,速度比其他船只快了一倍有余。在河道中来回的穿插,很快就到了他们的楼船身后不远处。看这样子对方并没打算减速,而是要超过去。

    对方的是快船,要是一直坠在楼船后面就显得太奇怪了。所以对方没有打算一直跟在后面,而是反其道而行之,打算利用超船的机会从楼船侧面观察一番,而在嘲风的抵近侦察之下,居然发现这群人还准备了钩爪。这分明就是打算玩跳帮的意思。当然,他们应该不是打算上来战斗,毕竟姬瑶就在船楼最上面住着,真打起来这一船人都不够她一掌拍的。

    这些人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打算利用船上人员复杂互相不完全认识的机会直接混上来,然后获取情报。毕竟这船上的船工和自带的护卫就属于两拨人马了,姬瑶又带来一大堆人马,正是混乱的时候。加上船在水上航行,一般来说不易接近,大门就算打算赌姬瑶不会时刻盯着周围变化。

    有为的修士虽然感知力惊人,灵觉外放的时候甚至周围几里之内的一草一木都逃不过他们的感知。但这种状况就像是普通人瞪着眼睛在四下观察一样,正常人怎么可能时时刻刻这样警惕着周围?修士自然也不能全天开着自己的灵觉,就算那样不累,他也别指望干别的事了。

    所以,跟踪者猜测船上这段时间姬瑶应该不会注意周围动静,自然他们也就可以顺利的摸上来了。加上他们只是打探情报又不打算做什么,完事之后甚至可以悄无声息的从容撤退,看似很冒险,其实却是可行性相当高的行动。

    可惜,他们不知道头顶有架自带红外设备的小型隐形侦察机在盘旋着,一举一动全被收进了天佑的眼里。

    夜色中小巧的快船很快就到达了楼船侧面。他们选的这个超船的位置很巧妙,刚好是一处河道两侧有暗礁的区域,为了安全船只都只能尽量贴近河道中心的那一条很窄的区域通过。而且,他们超船的时候恰好对面也有船逆流而上,这就让本就不宽的可用河道变得更窄了。本来这种地方是不适合超船的,但船不是车,尤其是帆船,速度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因此眼看着越贴越近,他们就只能“无奈”的选择从楼船右侧相对更危险的暗礁区域通过。

    对大船来说暗礁有危险,对他们的这种快船其实却没有多大影响,毕竟船小吃水浅的道理大家都懂。所以并没有人关注这艘进入了暗礁区的小船,只当它是仗着吃水浅从这边借道超船而已。当然,本着安全考虑,他们就算进如了暗礁区也肯定不会深入,还是尽量往安全河道这里靠,这样一来贴着楼船就有些近了。

    有侍卫看到小船接近就走到了船边冲着他们大声呵斥,要他们远离一些。船上的人自然是点头哈腰的赔笑,说马上就走,而他们的船也确实是正在加速逐渐超过楼船。

    侍卫看着对方就要过去了也就没再关注,转身又开始继续巡逻,而就在此时,小船上却是突然飞出五只飞爪,准确的勾住了楼船的船舷。紧跟着后面的绳索一紧,五个黑影便飞上了楼船的船舷挂在了船板外面。

    下面的小船看到人已送出,立刻加速超了过去。这船显然经过改装,除了外面的风帆,下面应该还有人力驱动的排浆,不然就算是快船也不能这么随心所欲的变速。

    小船远离,楼船上的人自然也就不再关注了,侍卫们都放松下来,各自打盹的打盹巡逻的巡逻,而那五名黑衣人,则是小心的沿着船舷外向船尾移动而去。船上遮蔽物不多,船身中段区域更是一览无余,实在不好上去。但是相对来说船尾的守卫力量就要薄弱许多,是个较容易潜入的位置。

    而就在那五名黑衣人小心的向船尾移动的时候,天佑隔壁舱室内的胡青玄与虎妞也睁开了眼睛。

    身高腿长的虎妞大步走到房门口,推门就走了出去。侍卫看到之后当然还是要问问的,没想到天佑也走了出来。

    “第一次坐船,有些睡不着,我们去船尾钓几条鱼玩玩,不用管我。”

    知道天佑坐不住,侍卫也没多问,行礼之后继续站岗,天佑他们则是直接来到了船尾。

    黑衣人小心的沿着船尾楼的外壁向上攀爬,终于到达了顶端。五个人先是屏吸听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动静,这才小心的探出脑袋准备观察下上面的情况。然而,就在他们探出脑袋的瞬间,几条手臂便突然从船舷上伸了出来,一下捏住五人的脖颈将他们直接拖了上去。

    “唔……”五个人拼命的挣扎,然而脖子上的手臂彷如铜浇铁铸一般的纹丝不动,硬生生将五人拉大了甲板上。更糟糕的是,之前在船舷外好歹还能依靠船舱壁借力,如今被提上去之后居然四面不靠被提在了半空中。这下就算有力也使不出来了。

    “哎呀呀,看我抓到了什么?话说这黄河里的鱼长的真奇怪,有手有脚不说,居然还会学人穿衣服。”

    胡青玄接口回答天佑:“想来是和奴家一样同属妖族吧。”

    “哦,原来不是人类啊。那就好办了。”天佑说着转身问虎妞:“你们虎妖一族没有不吃其他妖族的习惯吧?”

    虎妞故意舔了下嘴唇道:“只要不是同属虎妖,那都吃得。这鱼妖以前没尝过,听说味道不错。”

    和虎妞、天佑不同,胡青玄手里就捏着一个黑衣人,而且还是个女的。闻言她便一把撕掉了对方的衣袖,露出白花花的一条臂膀。抓住手腕将这条手臂强行拉直,然后举到虎妞面前:“人家最怕那些味道奇怪的食物了,还是你先帮忙尝一口吧。”

    “没事,我不怕难吃。来,递过来些,我先尝尝。”虎妞说着就张开了血盆大口。原本挺好看的一张面孔,随着嘴部张开也在迅速变形,显露出一只虎头的造型,而就在这时,胡青玄也适时的稍稍放松了些对方脖颈上的力道。

    “妖孽,要杀便杀,不要以为我们会屈服,你们这点吓唬人的啊……”

    那女人被松开一些之后并未求饶,反而相当硬气,居然还嘲笑天佑他们这吓唬人的招数没用。可惜天佑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他可不会有丝毫怜悯。至于说虎妞和胡青玄……你会为了桌子上的一盘小青菜而伤感一颗幼苗的消失吗?

    所以,知道恐吓没用,虎妞二话不说就真的一口咬了下去。不是撕掉一块肉那么简单,而是半根胳膊瞬间就没了。

    伴随着一阵咯嘣咯嘣的咀嚼声,虎妞真就这么当着那黑衣女子的面将她的胳膊嚼碎咽了下去。虽然平日里看着一副阳光女汉子的样子,但虎妞终究是妖物,野生的妖物。只是单纯的恐吓?不存在的。妖怪吃人还用什么理由?人吃猪肉的时候也没和猪妈妈解释为什么要吃它的孩子不是?

    “还别说,真挺嫩的。还有点甜。”虎妞一边嚼一边还兴奋的和胡青玄谈论起口感来。

    胡青玄听得咽了口口水,却终究没有像虎妞一样真的直接张嘴去啃,而是好似尝冰淇淋一样伸出丁香小舌在那女子的断臂处舔了一口,然而非常淑女的将所有血迹全部卷入口中,这才眼睛一亮道:“真的呢,有丝丝甜香味。虎妞这个留给我吧。我喜欢嫩的。”

    “你要就留着呗,我这还有俩呢。”虎妞说着忽然扭头一口咬掉了旁边一人的脑袋,嘁哩喀喳的就嚼了起来。剩下几人看着那没了脑袋还在兀自乱抖的尸身皆是惊惧异常。原以为对方不过是吓吓他们而已,可这眨眼之间便是一死一残,谁也不会再以为天佑他们不过是说说而已。

    感觉到手中刺客的颤抖,天佑也稍稍放松了些手上的力量,而下一秒,那人便惊叫了起来。

    “我说,我说,别吃我。是有人雇我们在此……”

    天佑突然加大力量掐断了此人的话语,然后厉声质问:“小爷问你话了吗你就瞎喊?小爷我不想知道你的什么事情,小爷是来给自己的妖宠加餐的。”

    虎妞适时地问道:“对啊主人,一路上你不是都不让我们开荤吗?今日这是怎么了对我们这么好?”这话换个地方说可能没什么感觉,但配合虎妞那一手一个人大嚼特嚼的样子就很吓人了。

    此时被提在虎妞手上还没轮到的那位终于也叫了起来。“我说,我说,小爷饶命啊!我们是小迦叶寺的修业,是方丈大师让我们来的。”

    “修业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虎妞一句话把手上那人吓了个半死,哆嗦着赶紧回答:“不能吃!不能吃!修业就是信奉我佛,自愿投入寺院门下,代寺院种田、渔猎的百姓。因我等尘缘未了,所以做不了和尚,就只能先带发修行消除身上的业报,以后方才有机会入我佛门。”

    “原来就是寺院养的佃户啊。”

    “不是佃户,我们是自愿……”那人还想解释,却发现虎妞又张开嘴做出要咬他的动作,吓得赶紧改口:“不是不是,就是佃户。我们帮寺院种地、渔猎,每年将收获交于寺院处置,其实就是佃农。”

    “和尚们不是不吃肉吗?”天佑疑惑的问。

    这次换成胡青玄给天佑解释了一番。这其实不是啥秘密,就是秦国几乎看不到佛门势力,所以天佑了解的不多。其实佛门弟子从来就没禁过肉食,他们所禁的是腥,也就是不能吃辣,不能吃血。只要做菜之前把肉食里的血放干净,别放辣椒、大蒜什么的刺激性的调料,他们都是可以随便吃的。所以神洲大陆的寺庙不但需要粮食和蔬果,对鱼肉生鲜也是来者不拒的。

    了解完这个之后天佑又问那人:“你们既然是寺院的佃户,那方丈没事让你们跑来跟踪楚王妃的楼船干什么?”

    “这个小的真不知道啊!”那人哭喊着求饶:“小人不过是帮小迦叶寺捕鱼的修业,因为水性好,还会点拳脚功夫,所以常被方丈大师安排来监视过往船只的情况。其他小人是真的不知道啊。求您……”

    那人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脑袋没了。虎妞一手一具无头尸,嘴里嚼着嘎嘣脆的头壳,扭头看向船楼的扶梯位置。

    刚刚那几人那么大动静,侍卫只要还活着定然就会听到,如今一群人正好赶了过来。看着这船尾楼上人间地狱一般的景象都被惊到愣在了那里。好在都是王室精锐,倒也没有停顿太长时间,仅仅是稍一迟疑便反应过来噔噔噔的上了船尾楼。

    “天佑公子,这是……”

    天佑直接把手上捏着的其中一个黑衣人扔了过去,“刚刚钓上来几条大鱼,这条送去看看王妃有没有兴趣。其他的就给我的妖宠打打牙祭吧。”天佑说着将另外一只手上提着的那个家伙朝空中一抛,众侍卫就感觉头顶一倒风压一扫而过,那人便带着一串惊叫声眨眼之间消失在远方,明显是被什么会飞的妖物撸了去。

    事实上那个人虽然是给嘲风的,但在吃之前,还要由嘲风送去潘朵拉那儿先审问一番。天佑这边也就会点恐吓的招数,真要说逼供的高手,潘朵拉应该比天佑强出不少。当然,最后问完了人还是嘲风的。

    最后虎妞真的吃掉了手上的两个黑衣人,剩下那个断臂的女子胡青玄却没碰,因为也被姬瑶要了过去。虽然同属妖物,胡青玄却不喜欢吃人。确切的说她喜欢吃的是人身上的灵气和人的魂魄,至于血肉……除非是修士,一般人她还真没什么兴趣。之前也不过是配合一下做做样子吓唬那些人而已。当然,虎妞是真的喜欢。

    都说人是万物之灵,这句话搁神洲大陆那是真的一点不错。哪怕是没有经过任何修行的人类,其身上的灵气值与灵魂强度都堪称各类生物之最,因此妖族之中就没几个不喜欢吃人的。

    那些被修士们豢养的妖宠也不是不想吃人,只是被主人管束的死死的,怕吃了人得罪主人,所以除非主人下令,一般都不会主动吃人。不知道的就会觉得有人饲养的妖宠会比较温顺一些,不吃人。其实却只是它们不敢吃,不是不想吃。

    当然,虎妞和胡青玄都是野生妖物,自然没有那么多顾忌。虽然因为天佑也要求过她们不能随便吃人,所以平日里都还算收敛,但毕竟天佑和他的这帮妖宠之间的灵魂契约都很特别,约束力不强,所以不影响天佑的情况下,虎妞自然是不介意多吃几个人的。

    其说相比起被虎妞吃掉,被姬瑶要过去的那俩反倒更惨一些。

    虎妞那大嘴巴只要不是冲着手脚去的,基本一口下去直接就完事了。那人也受不了多大罪。但姬瑶手下可有的是刑讯逼供的高手,落他们手里的结果可想而知。总之这一页底仓里的惨叫声就没消停过。

    可惜,姬瑶的人再厉害,这帮人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想来也是。这几个黑衣人明显都属于消耗性物资,不管对方再怎么傻也不可能和他们多说什么秘密。这些人不过是些消耗品,没资格,也不需要知道主子们的秘密,自然被抓了也拷问不出什么来。

    表面上看这些人都是那个什么小迦叶寺的修业,这一点这些人倒是都承认了。然而这种事情其实知道了和不知道也没多大区别。就算派人去问,他们只要说没这个人就行了,没人真敢强行去调查什么。

    说白了还是实力问题。

    浩劫之战后仙佛二门获胜,人族虽未像其他种族一样彻底消失,却也处于弱势一方。现如今的神洲十国,说白了就和那些列土封疆的藩王差不多。实力强一些的如秦国这样受到仙佛二门的影响就小一些,实力弱一些的则可能基本处于仙佛之一的操控之下。

    楚国算是神洲十国中实力第一梯队的强国,然而再强也还不到和佛门对着干的地步。起码要查楚国境内的寺院,他们就必须要找到能拿得出手的证据,不然仅凭几个人的供词,实在是无法下手。

    姬瑶显然也明白这些道理,所以并未打算去找小迦叶寺的麻烦,她甚至没再和天佑提这个事。好在之后的航程再未遇到贼人骚扰,很快楼船便进入了楚国控制范围。

    “天佑你看,前面那便是我楚国的龙船渡了。”眼看着国土在即,姬瑶似乎也变得开心起来,难得和天佑一起站在船头,指着前方给他解说。

    天佑顺着姬瑶的手指望去,远远的就看见一片入林的帆影。在那一片密密麻麻的船只之后,便是隐在晨雾之中的点点火光。听姬瑶介绍,那些橘红色的小点都是码头上点起的火把,看这连绵的一大片,倒是有些让天佑想到了前世地球上看到的都市夜景。

    “不愧是大楚国的水上门户之一,果然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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