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笑了？”许诚一转头过来看艾则，车窗外斑驳的树影从英俊的脸上一闪而过，那丝笑意仿佛是错觉。
“有么？”艾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不可思议。
许诚一盯着他，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伸过头来，去看艾则的屏幕：“你备注了什么，这么好笑？”
艾则眼疾手快，按灭了屏幕，平静地转头朝凑过头来的许诚一说：“你自己备注的，还需要看？”
“那你笑什么？”许诚一反问。
“我没笑。”艾则陈述事实，最多就是嘴角勾了勾而已。
许诚一盯着他看，撇撇嘴：“撒谎不好。”
艾则缓了缓语气说道：“我不知道怎么才是笑……我的生活里没有笑。”所以才会这么喜欢看你笑。
许诚一沉默了，眼神留在自己脚上那双限量版跑鞋上。
身边的人比他的童年更凄惨，他倒还有一笔花不完的财富在，而他……许诚一往旁边看了眼，仍旧是一双普通的板鞋，而且每天都穿这双，不过干净倒是真干净。
“艾则，你……的养父对你还好吧？”许诚一换了一个稳妥的话题。
“嗯。下次有机会带你去看看他，不过他挺忙的。”艾则诚恳地说道。
“那……还是不了……我不太习惯到人家家里去。”许诚一回绝了。
“哦……”艾则漠然。
许诚一不但不喜欢到人家家里，也不喜欢回自己家，过年都是在学校过的。
“叮——”艾则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低头去看。
于博士：晚饭回家吃，我买好菜。
后面挂了个双手合掌的小表情。
“怎么了？”许诚一察觉到艾则眼神不对劲。
“晚饭……我要回趟家。不能陪你一起吃晚饭了。”艾则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向许诚一请假。
“呃……艾则，你不用把我当小宝宝吧？”许诚一哑然失笑，清浅的眸光夹杂着春日的盎然。
艾则想说，是。
但他说不出口。
“我答应了洪校，要监督你吃饭……每餐。答应别人的，就一定要做到。”顿了顿，艾则说了个比较冠冕堂皇的理由。
许诚一的眸光闪了闪，楞了一下，然后展开了两碗梨涡，浅浅地笑道：“说的人说说过，听得人倒是认真了……”
出租车里又安静下来，绕进市区后，车速慢了下。
等红绿灯时，许诚一居然从书包里掏出手掌大小的英语词汇速记，眸光落下，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艾则：“……”要不怎么说是学神呢？
许诚一看了一分钟，突然抬起头来看到一旁茫然地盯着车窗外看风景的艾则，又从书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扔到了艾则怀里：“15分钟也是时间。”
艾则拿起来一看，是一本英语语法小册，他默默地翻了一页，扉页上龙飞凤舞地提着几个大字。
不积跬步，无以成千里。
草书，一气呵成，隐隐能看到洪修然的风骨。
艾则的视线停在那几个字上，问道：“你刚才怎么不看？”
许诚一没有抬头，淡淡地说：“刚才心情不好。”
艾则：“？”他转头去看许诚一，没看出来任何心情不好的迹象。
如果有区别，也就是梨涡出来的时间短了点、涡底再浅一点。
或许是艾则打量的动作太过明显，许诚一眼眸抬了抬，朝他看了眼说：“现在还剩下14分钟了，你确定要继续浪费时间下去？”
艾则只好把视线继续锁定在那几个大字上。
许诚一估计时间很准，艾则怀疑他脑子里也有城市地图，可他分明连导航都没有看。
车头拐进校门外的辅路上，14分钟，刚好。
艾则和许诚一并排坐在后排座上，他推开右侧车门，远远见到校门外停着一辆颇为眼熟的机车。
车旁站着一个人，洪修然戴着头盔，把挡风镜推起来，车头上挂着另一顶头盔。
联想到于博士双手合十的那个小表情，艾则了然。
真是迫不及待呢……
刚才还想下次带学神回家，没想到“下次”来得如此之快。
洪修然伸头朝艾则身后的车里望了一眼，遥遥对艾则说：“把他一起带来吧。”然后，把挡风镜一推，跨上机车，机车拉风地轰鸣一声，呼啸而去。
后面出来的许诚一刚从车门口冒了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坐回去。”
艾则向里一推，将许诚一塞回了原来的位置，自己又坐了回去，顺手拉上车门，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麻烦你去锦江小区，谢谢。”
“好咧。”出租车司机麻溜地将方向盘打转，车调了个头，急驶而去。
“干嘛？”许诚一将视线从单词上收回，眼里升起疑惑。
“去吃饭。”艾则手上还拿着语法书，随手一翻，说道，“还能再学习15分钟。”
许诚一：“啊？”
艾则抬了一眼，将学神脸上罕见的疑惑尽收眼底，淡然地说：“我养父家里。你……不想去？”
“会不会……不好意思？”许诚一犹豫。
“不好意思的是他……他们，你别太惊讶就行了。”艾则盯着书，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还有其他人？”许诚一问。他想下车时，视线被车门口的艾则挡住了，没看到洪修然。
“不是陌生人。”艾则解释了一下。
出柜的鼻祖在，许诚一这个不太合格的出柜小朋友简直不够看的。
“哦……”许诚一也不多纠结，反正到地方了总能知道答案，应了一声就继续看书。
出租车开到小区门外，艾则没让车开进去，付款下车后，将手中的语法书还给学神，问他：“喜欢吃什么水果？”
许诚一：“啊？”
学神手里抓着两本语法小书，楞了一下，话题不是这么跳跃的吧？
“不吃榴莲、芒果，其他都凑合。”
“等我一下。”艾则转身朝马路对面走去。
“哦。”许诚一将手中的两本小册塞进书包里，往单肩一挂，站在路边，看到高高大大的艾则穿过马路，斜到对面的水果店里去了。
也就两三分钟时间，艾则提了几样水果出来了，又从马路对面斜穿过来，慢慢朝他逼近。
“走吧。”他将许诚一的书包一勾，就到了他手上，挑在自己肩上，带头走在前面。
书包不重，满包的信都烧光后，只有两本小册子的份量，但他觉得自己没背包，许诚一背着包碍眼，就顺手挑过来放到自己肩上了。
许诚一：“？”他不至于连个空书包都背不动？
不过……瞧了眼背着书包、单手拎着一大袋水果、在前面带路的艾则，许诚一的心里是甜的。
被人呵护的感觉。从小到大，从未有过。
说他不向往这种呵护是假的。
在医院就因为艾则的这种呵护怦然心动，虽然他知道，艾则是照顾惯自己才会把照顾别人做得这么细致入微、顺其自然。
他太贪恋这种感觉。
他出柜是不假，他对艾则有好感也不假，但他不敢说出自己心里的感觉，怕艾则会拒绝。毕竟他的性向太小众，艾则是弯是直他还需要再多试探，不能操之过急。
万一他急过了头，把人吓跑了，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艾则如果和他一样，那就太好了。可是，如果艾则是弯的，那他……到底没太多信心去掰弯。
他只是生个病，艾则照顾了几个小时，就让他沉溺进这种被呵护的感觉，他不由贪心，渴望长长久久被呵护。
谁能有这福气得到艾则一世的呵护呢？许诚一贪婪地盯着艾则高大挺拔的背影，他开始羡慕那个未来的“她”或“他……
两人走进小区，七拐八拐绕了一会儿，走到一幢楼下，楼前停着一辆机车。
“洪校也在？”显然，艾则认识这辆车。
艾则点头，带着许诚一进了电梯，伸手按了楼层。
“你说的熟人？”许诚一问道。
艾则点了点头，抬头盯着电梯上行不断变大的数字。
“啊——”许诚一似恍然大悟地说道，“一般人请洪校都请不动，你养父居然能在家里请到他？好厉害。”
艾则：“……”转头去看了他一眼。
学神可能误会了，这两位可不是单纯的学生家长与学生校长之间的那种利益关系。
但艾则现在不准备告诉他。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千言万语不如看一眼。而且，以学神的智商，那两位甚至不用做得太明显，他就能领会他们的关系了。
“叮——”电梯到楼层，艾则用手拦住电梯门，让许诚一先出去。
很绅士。许诚一出去时候的评价。
出电梯一拐，艾则停到一扇门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于博士手里提着一个瓶子，一手推着门，正要出来，头却向后朝着屋里的人说道：“好、好、好……别念了、别念了……不就是白醋吗？我马上去换一瓶。”
于博士转头，看到门外的人，楞了一下：“艾、艾则？这么快就到了？饭还没做好。”
然后他视线后移，看到了艾则背后的许诚一，马上热情地打着招呼：“哈，还带了朋友？艾则，快带你朋友进去。我去楼下小卖部一趟，很快就回来。”
“志文，要买恒顺的，味大，买东湖的不顶用。”屋里的人怕于博士听不清，追出来嘱咐道。
洪修然脱了夹克，穿一件米黄色的毛衣，胸前系着一条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
他一出现，门口的三人齐齐回头。
艾则看了眼于博士，他的外套还没拉上拉链，里面是一件与洪修然一样的毛衣。
情侣毛衣？
突然好想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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