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到家时,瑛瑛已经在花园里练习完小提琴,正坐在书桌前乖乖写作业了。
陈郁文稍微松了口气,家里能有个可靠的人搭把手,当妈妈的真的会轻松很多。
她把手提包放在桌上,先去洗漱。深市夏天太热了,简直离不开空调,就从印刷厂走回家这几步路的时间,都出了一背的汗,必须洗个澡换身衣裳。
等她换上居家服出来,吴姐已经把饭菜摆在桌上,她一眼就看到竟然有一盘凉拌折耳根,馋虫立马被勾起来。
“吴姐,这东西不好买吧?”起码前几个月她是没在菜市场看到过。
吴娟花还在厨房里面忙,一道糖醋排骨正在大火收汁,瑛瑛爱吃这个,她就多弄了些,明早也能吃点。
“还好,找到一家店,是贵州老板开的!”
陈郁文笑笑,“辛苦吴姐了。”
两句话说完,她去敲瑛瑛的房门,“出来吃饭了,还没写完作业吗?”
门把手上挂着那块“学习中”的小牌子。
瑛瑛正在房间里贴贴画呢,航小门口小卖部里面卖的贴纸,五毛钱一张,能给公主穿各种裙子和鞋子。今天萱萱还给她玩了从香港带过来的贴纸,里面的女主角还能喝下午茶和遛狗!
她赶紧把贴纸收到抽屉里,蹦蹦跳跳跑进厨房洗手,还夸张吸了吸鼻子,“吴阿姨,你做的饭好香呀!”
正在拿碗的陈郁文故意逗她,“比妈妈做的饭还香吗?”
她上辈子忙着做生意,很长时间吃饭都是随便对付一下,根本没工夫钻研。这辈子也是,重生以来厨艺更是倒退。
瑛瑛为难地皱皱鼻子,“妈妈做的炸鸡和汉堡好吃!”
从肯德基买回来的,虽然在冰箱搁了一个晚上,但是放在微波炉里叮一下端出来照样好吃,这也算是妈妈做的嘛~她一边说,一边朝妈妈眨巴眨巴眼睛,表示自己的忠心不二。
“谢谢瑛瑛捧场,不过就算你夸妈妈,一个星期还是只能吃一次肯德基。”陈郁文笑道。
小心思被戳破,瑛瑛瘪瘪嘴,但她很快又振奋起来,“那可以吃麦当劳吗?”
她最近发现麦当劳也一样好吃,肯德基的地位不再是那么不动如山了!
“不行,小孩子吃多了油炸食品会影响发育的,你想长成一个小胖子吗?小心宋老师不让你跳芭蕾了。”
这下瑛瑛算是彻底没辙。吴娟花听到母女俩的小小争论,摘了围裙笑道:“那些外面卖的有什么好吃的,也不知道用的油好不好,全是小孩子喜欢吃。下次阿姨在超市买鸡腿炸给你吃。”
陈郁文也点头,在家里做确实放心些。真不知道这些油炸食品有什么魔力,一个星期吃一次还吃不腻?这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最高频率了,等瑛瑛新鲜劲过去,肯定不能这么吃的。
晚上睡觉前,瑛瑛在被窝里玩小熊冬眠的游戏,突然探出个脑袋来,“妈妈,马上万圣节了哟~”
“万圣节怎么了?”陈郁文正对着镜子往脸上擦乳液。
上辈子她不懂保养,只在年轻的时候擦过雪花膏,后来做生意断不了烟酒饭局,人更显老。去给灵灵开家长会,别人还以为她是灵灵的外婆。
这辈子虽然不说什么精心打扮,但至少做一下最基础的护肤。
“哎呀妈妈,你怎么这么老土呀!”冬眠小熊冒着见光的危险,掀开一线被窝爬出来,“不给礼物就捣蛋!”
陈郁文对着镜子笑了,“那你想要什么礼物呀?”
“想要一套小魔女的裙子。”航小双语教学,每逢西方传统节日,学校都会举办一些庆祝活动,让孩子们在活动中练习英文。
这次万圣节,学校专门给她们放了半天假举办嘉年华活动。
瑛瑛和萱萱约好了,小姐妹两个到时候都穿小魔女的裙子,还要有女巫帽和斗篷,要是有魔法杖和南瓜灯就更好了!
她问过同桌要打扮成什么样子,庞小白想了半天,最后说:“打扮成哈利·波特那个样子吧。”
瑛瑛没看过哈利波特,但她想肯定和小魔女的打扮差不多。
“行,妈妈周末带你去商场买好不好?”
没想到妈妈答应得这么轻松,早知道刚才该多提一点要求的。她也看出来妈妈心情不错,扒拉着床边,小心试探道:“妈妈,我能再要一个小熊玩偶吗?我的小熊一个人,他会孤单的。”
“可以,就当是攒够十朵小红花的奖励了。”她这段时间忙着跳舞和拉小提琴,学校里的学习也没有半点落下,班主任刘老师还在家校联系簿上表扬了瑛瑛,适当给予奖励是应该的。
耶!瑛瑛在被窝里连蹬好几下腿,扭得跟条麻花似的,“妈妈,我可以再买一双溜冰鞋吗?”她也眼馋溜冰鞋好久了,趁着今天妈妈好说话,肯定得一鼓作气全部提出来!
然而陈郁文只是看着她笑,不说话。
瑛瑛懂了,赶紧吐吐舌头钻回被窝里,“妈妈我睡觉了,帮我关一下房间的灯。”
十一月初,陈郁文终于买了第一辆车。外出不管是谈生意还是接孩子,需要用车的地方越来越多,公司只有边秦的一辆车也实在忙不过来,她买一辆正好。
边秦忙着和厂家对接订单,她就带着细仔去店里看车。
她交钱签完手续回来,见细仔盯着展厅里摆着的几辆车看,拍拍他的肩,“想学开车?”
“没有没有,看看而已。”他赶紧摇手。
“要不先去驾校学学开车,等年后手续办下来,应该就可以拿证了。”户口和身份证一时办不下来,还得去细仔乡下老家跑几趟,估计正式拿到证件都得年后。
她也想过细仔的出路,这孩子虽然平时跟着瑛瑛认字也认真,但到底耽误这么多年,不是一时之间就能追赶上进度的。
她想了想,这时代能学习开车也算一种技能,的哥一个月拿的工资可不低呢。如果再敢闯敢干些,专门跑长途的货车司机赚得只会更多。先做这个打算,后面再慢慢学技术,是想进铭源的厂做技术工还其他是出路,都让他自己选。
细仔一听这话,好半天没回过神来,“老板,你真的让我去驾校吗?”
“哪还能有假?学会开车也不错呀,能给厂里拉拉货,你自己想当司机也可以。”
他以前浑浑噩噩,能吃饱一顿就算不错,根本没想过以后的出路在哪里。但是现在,老板把他以后十几年的人生都考虑到了,心里简直热腾腾的。
去接瑛瑛的路上,陈郁文顺道就给他讲解怎么开车,细仔特别认真,一个个动作都记在心里。
两人下车时,刚好遇到一队队小学生排列走出校门。那么多赞助费和学费,当然不是白收的,每天都有保安在门口守着,放学的时候老师还要一个一个把学生领出来,要看过家长的接送证才放人。
瑛瑛走在班级队伍的最后一个,因为她上个星期竞选上班长,要作为刘老师的小助手,帮老师看着同学们,队伍不能走乱了。
她这才瞧见远远向她招手的妈妈和细仔哥哥,知道今天妈妈要接她去商场买小魔女的衣服,立马踮起脚尖朝他们挥挥小手。
“瑛瑛妈妈,今天有空来呀。”平时虽然见得不多,但刘老师对陈郁文印象很深刻,剪个寸头一幅女强人的模样,而且政教处的樊老师还特意关照过的,肯定不会忘记。
“刘老师辛苦了,瑛瑛每天一回家就先做语文作业,说是刘老师课上得最好,最有意思。”
这话还真不是她特意逢迎,在所有科目里,瑛瑛的确最喜欢语文,上辈子拿的最多的就是作文比赛奖。本来以为她大学会读汉语言专业,谁想转头去读了社会学,但社会学写调查报告照样需要文字和文笔,不算偏离太远。
瑛瑛在家,说刘老师就经常训练她们,虽然现在才一年级,已经开始练习写作文,写得好的还会在班级里朗诵表扬。陈郁文打心眼里觉得,瑛瑛在刘老师的教导下,会有更大进步。
刘老师听了这话当然很高兴,摸着瑛瑛的小脑袋笑道:“还是有你们家长的支持和孩子努力,老师也能省心很多,瑛瑛是个很听话聪明的孩子。”
瑛瑛贴在妈妈身边,下巴紧紧绷着,听见老师表扬自己还有点不好意思,小脸蛋红红的,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告别刘老师后,她们开车前往商场,还得赶着去给瑛瑛买衣服呢。
瑛瑛满心都挂念着自己的新衣服,对妈妈的新车不太感冒,只是摸了摸那车标,“妈妈,这车很贵吗?”
买车好像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她记得有一次过年,舅公家的大叔叔就开了一辆新车回来,当时谁都说大叔叔在城里上班,有出息了。
车前围满了表哥表姐们,她也想凑过去摸一摸车标,但小勇哥哥死死拦着不让她进去,还说她家穷,摸坏了赔不起。
她就算年纪小,也知道表哥是看不起自己,哭着回去找妈妈。
那时候妈妈正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忙得满头都是汗,听完女儿的哭诉,咬着牙安慰她:“妈妈以后也给你买小轿车,让你自己坐轿车,不给别人开!”
这话被外间的陈春芳听见,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笑:“等你妈妈找个有钱的女婿,你就能坐上小轿车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陈郁文这个当妈的没出息,指望不上,不如找个有钱的老公。
陈春芳说这话,当然有她自己的道理,她老公就有钱嘛,是几个姊妹里嫁得最好的一个。公公又是干部,那几年还风光得很,以为这点官威够小夫妻俩啃老一辈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想不到原本效益很好的化工厂,不出十年,连工资都开不出来,全部人都得下岗。
瑛瑛记性很好,现在都还记得这桩事,叽叽喳喳讲给妈妈听。
陈郁文是早就不记得还有这回事了,她没想到陈春芳嘴这么碎。那会儿瑛瑛才多大?三岁还是四岁?就在她面前讲找个有钱老公这样的话,怎么不对着她那宝贝女儿去讲?
她有些生气,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瑛瑛,这不是什么好话,你可别听。”
“要什么妈妈都给你买,不要指望别人。”更不要指望男人。
就算是上辈子,她催着瑛瑛去相亲结婚,都从没跟两个女儿灌输过要靠男人的观念,这辈子就更不可能。
瑛瑛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她跟细仔哥哥对视一眼,眨眨眼睛,关上小嘴巴。
不过一到商场,刚才在车上那点不愉快就被迅速抛之脑后,瑛瑛在童装店里钻来钻去,很快就凑齐了小女巫的衣服。
只是魔杖和南瓜灯却没有现成的。
细仔听她描述了半天魔杖是什么样子,一拍手道:“去小区花园里捡个树枝弄一下不就好了嘛!”
陈郁文一听也觉得有道理,还给在家的吴姐打个电话,让她去超市买个小南瓜来,做南瓜灯。
回到家后,细仔在花园里转悠两分钟,还真找到一根树枝。他用磨砂纸把树枝表面打磨光滑,还按着瑛瑛的指挥,给树枝缠上丝带,最后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吴姐接到电话就去买了南瓜,超市里都是用来做菜的大南瓜,还是在一个小摊上买到的小南瓜。她听陈郁文说国外专门培育小南瓜的品种,不是用来吃,就是专门用来做南瓜灯的,还一个劲说外国人浪费。
“好好的粮食,怎么拿来糟蹋呢?外国人没过过苦日子,就知道捣鼓这些。”
不过她说归说,还是为手脚麻利地给小南瓜去囊,用刀刻出眼睛嘴巴来,还在里面放上一小节蜡烛,一点燃,还真有点南瓜灯的味道。
瑛瑛兴奋极了,她现在不仅是小女巫,还有魔法棒和南瓜灯!
她央求妈妈给自己换上新衣服,“我要去给周叔叔看,昨天我碰到他,他说会给我准备糖果的!”
自从上次过后,他俩迅速熟悉起来,瑛瑛每天放学回家,还会特意看看隔壁周老师在不在家。
陈郁文哭笑不得地同意了,刚才在楼下车库看到周教授的车,他这会儿应该正在家里。
周教授一个人在家,开火做饭应该不太方便,要不要邀请人家过来吃顿饭?上次只送了茶叶当谢礼,在陈郁文看来是远远不够的。
就在她思考是否要发出邀请时,瑛瑛已经换好衣服跑了出去。她里面是姜黄色的裙子,罩一件黑色斗篷,脑袋上还别着小恶魔发卡,一手拿着魔杖,一手提着南瓜灯,很像样子。
她哒哒跑去敲门,听到门里传来“是谁”的询问后,兴奋道:“周老师,不给礼物就捣蛋!”
周嘉和拉开门,看见门口站着个还没他腿高的小魔女,忍俊不禁。
他当然早就准备好糖果,前两天回香港时想起邻居家的小朋友,顺道就在商店里买了些。
瑛瑛还在门口蹦跶,他转身把全部糖果都拿过来,“这够不够?”
“太多啦,周老师!”她只想要一点点的,现在她根本就没手拿下这么多糖果呀。
周嘉和见她一手魔杖一手南瓜灯,确实腾不出手来,“你把斗篷的帽子摘下来,给你放在帽子里好不好?”
瑛瑛连连点头。得到礼物,小女巫就变成小仙女,可以帮人实现愿望的那种,帽子里沉甸甸的全是糖果,她嘴甜说好话:“祝周老师多多发论文!”
这当然是陈郁文教她说的。上辈子瑛瑛最头疼的,莫过于写论文,写了之后反复修改才能发出去,还得看发的期刊级别怎么样。
周教授这样的年轻才俊,肯定不会愁发论文,但好话谁都爱听。
第二天,瑛瑛就穿着自己的女巫装去了学校,学校的嘉年华非常热闹,每个同学都打扮得花里胡哨。
萱萱也打扮成小女巫,庞小白果然穿了个魔法袍,额头上画了个闪电,是他妈妈用化妆品给他画的。
只有好朋友小鹏没有打扮,还是穿着平时的校服。
瑛瑛很奇怪,前两天大家商量要穿什么的时候,他还很积极呀,怎么今天就穿校服呢?
一问,小鹏哭丧着脸道:“我爸爸不让我穿。”
“为什么呀?“
“我爸爸说中国人不过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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