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比赛这一天，天刚蒙蒙亮林真真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她昨晚紧张得睡不着，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活动流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的。
步行街中段有个小小的广场，今天的比赛就在广场内举行。
婚庆公司的人已经把场地布置好，舞台上是深绿色的幕布，气球和鲜花点缀在其间，正中挂了一个大大的圣诞结，另一旁还摆着一棵真正的圣诞树，特意从花鸟市场买来的。
广场分为成年组和青少年组两个赛区，同时开始比赛，时间为一个小时。近五十名年龄不同、来自各行各业的参赛选手，要在一把小时内设计并制作出手账的内页，主办方提供各种原材料，剩下的就要看选手如何发挥，最终由评委决出比赛的一二三名。
比赛前还需要一个预热环节吸引观众，林真真原本想邀请陈总上去讲两句，但陈郁文拒绝了。没人喜欢听长篇大论，她上去讲话反而赶客。
林真真脑袋一转，提出从艺术学院请一群专业舞者来表演开场舞的主意，这下陈总同意了。
太阳春白雪的艺术，怕路过的行人看不懂，她接受专业舞者的意见，最终把开场表演定为街舞。
今天是平安夜，圣诞节前夕，整个城市都弥漫着冬日圣诞的气氛，各大卖场商店纷纷趁机搞促销活动。
正午十二点，用绒布和喷漆装饰成圣诞树桩的工作台布置完备，工作人员也穿上玩偶服扮成圣诞老人，立马就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
整个公司的人，今天都来比赛现场帮忙。陈郁文今天不是主角，只远远站在广场外围盯着，保证流程不出岔子。
“陈总！”还有几分钟表演的舞者就要上台，林真真瞧见了她，还小跑过来跟她打招呼。
“不冷吗？就穿这么点。”陈郁文朝她笑笑。
公司这段时间的钱都投到比赛里，所有人全都严阵以待，负责策划的林真真更是扛着压力，这才几天时间，额头上都冒出几颗痘痘来。小姑娘穿得也单薄，十一月底的天，只穿一件白t恤，就这样还出汗呢。
“不冷，忙起来就不冷了。”林真真原本心里也直打鼓，但一忙起来，所有流程都按预期有条不紊地推进，也就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她们刚说两句话，音响中就传来一阵音乐，开场舞要开始了！
音乐一放，再加上现场员工的邀请，原本就在驻足观看的行人更是围了过来，舞台前广场上很快就聚集起一大群观众。
“去吧，你负责看好比赛流程，这边有我看着。”就这两句话的功夫，林真真腰里别的对讲机已经响了好几次，她一手负责所有流程，大大小小各种事都是她来负责。
这样安排，当然是看她有潜力，想让她迅速成长起来。
但陈郁文也不能做甩手掌柜，她得看着现场安保。
广场上聚集的人少说也有一两百人，待会儿比赛起来，围观群众只会更多。选手怎么入场，比赛的时候怎么排除外界干扰又有参观性，怎么保证观众的安全，都得她来管。
边秦和他徒弟就负责带队，从上海邀请来的选手和裁判得好好招待，有些年纪比较小的参赛选手，也得留意安全。
至于小杨和门店的员工，就负责推销圣诞礼盒和维持现场秩序。
总之，每一点都力求做到滴水不漏。
热烈的开场舞后，主持人上台简单介绍比赛的主题，台上只摆了一个小小的支架，上面是圣诞系列的ab礼盒，所有人的目光跟着灯光一起汇聚到礼盒身上。
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已经有顾客走进门店，买了圣诞礼盒出来。要的就是这种广告效果。
选手依次入场，随着主持人简单介绍后，裁判小野女士上台宣读比赛规则。现场观众交头接耳起来：“还是个日本人呢？”
比赛正式开始，选手们根据主题自由发挥，现场不断传来观众们的议论声。以前只在日剧里偶尔看到过的手账制作，被搬到现场来比赛，这种新鲜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观众们驻足围观。
看着持续上涨的销售额，林真真心里已经有了定数。
就像陈总说的那样，只要做好万全准备，就不会失败。
她腰里别着的对讲机响了几声，是电视台的记者赶来采访。边经理和电视台的人熟悉，已经提前联系好，她连忙往站在广场外围的陈总看去。该让陈总去接受采访呀！
谁想到陈总只向她摇摇头，示意让她顶上。
自己能行吗？林真真一点准备都没有，心里紧张极了，但工作人员已经扛着摄像机拍了好几个镜头，记者也拿着话筒过来，她只要硬着头皮开口。
说什么也不能给公司丢脸。
说来也怪，她平时连跟人大声说话都会脸红半天，刚来门店上班时，推销商品都不敢开口。但此时站在摄像机前，虽然还是有些颤抖，但也能勉强应付。
也许是这段时间负责比赛活动，要跟公司内外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不停对接商量，胆子被锻炼出来了。
一边介绍这次比赛的主题，她一边引着镜头往现场转，给选手工作台上的手账本来了个特写。
那记者收了边秦的红包，说话也很捧场，“那么比赛结束后，这批作品会出售吗？我看很多选手的作品都非常精美呢，我想电视机前的观众，肯定也想拥有这样精巧的手账本，记录生活。”
林真真灵机一动，对着镜头笑眯眯道：“这次的作品不会对外出售，但我们后续会举办展览，向观众们免费展出，和大家一起分享做手账的生活方式。”
她说着，还趁机将两套圣诞礼盒展示在镜头前，此时有声胜无声，镜头一个特写，将礼盒拍得清清楚楚，难保不心动。
等比赛彻底结束，评选出成人组和青少组的名次后，林真真才总算松了口气。
十二月底，她竟然出了一身的汗，但就是这点空闲时间，她连喝口水都顾不上，跑去问店长小杨，“店长，咱们销售情况怎么样呀？”
成败都在此一举。
小杨笑笑，给她说了一个数字。
林真真差点被口水呛住，她憋得满脸通红，对周围的工作人员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转头才躲在花坛后猛地咳嗽出来，她完全是被吓到了，从没想过经自己的手，能卖出这么多货来！
比赛圆满结束，观众们渐渐散去，仓库里满满当当的圣诞礼盒也所剩无几，全部员工累得快要瘫下，但还得打扫小广场。
陈郁文过来，拿了件外套给林真真，“穿上，省得着凉了。”年轻人总是仗着自己身体好就不知保养。
林真真顺从穿上，“陈总，你吃点什么吗？我去给你买。”步行街转过去就是一条小吃街，这会正是饭点，什么吃的都能买到。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店里，订了让店里送过来。”要是有外卖，用用手机就好，哪用亲自跑去店里一趟。
两人走在街道上，林真真想起刚才接受采访时说的话，“陈总，我设想的是，比赛结束后就把参赛作品展览出来，就在步行街办一个小小的展览，你看这么样？”
正在看菜单的陈郁文笑了，忙一整天，连她都有些疲倦，这年轻人是真不知道累吗，这个时候还在想工作。
不过这的确是个好建议，今天的比赛只有一个多小时，现在也没有现场转播、网络直播的手段，要想回本再到赚钱，只能细水长流来。
不过举办一个展览，就能以最低的成本吸引到更多的客户，是个可行的建议。
“好，不过给你放个假，这个月辛苦你了，让小黄去负责后续收尾和展览的事吧。”
林真真赶紧点头，接着陈总又道：“公司准备在东城购物中心再开一家门店，小林，你看你有信心当店长吗？”
她愣在原地，连怎么接话不知道。她只有高中文凭，还是从农村出来的，找工作别人都不肯多看她的简历一眼，然而陈总却让她当店长？
“怎么，不愿意吗？你当初给我立了个军令状，我肯定也得有点表示吧。”陈郁文故意逗她。
“愿意，陈总我愿意，谢谢陈总！”一瞬间，她好像又忘记该怎么说话讨人欢心，只能用最笨拙直接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激。
陈郁文拍拍她的肩，“好好干，不要怕，我相信你。”
等一切都处理好后，整个公司员工又聚在一起喝了顿酒，散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陈郁文没喝酒，开车依次把几个女孩子送回家，这个点不好打车。
林真真住的出租屋比较远，她是最后一个到家的，下车后还跟她挥挥手，“陈总，你快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等陈总的车开走，她才背着包往出租屋走。
她头一回自己办成这么大的事，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快，喝下肚的酒精开始发酵，脚步有些轻飘飘的。
路过楼下小卖部时，里面的阿婆叫住她，“你家里下午打电话来了，叫你回个电话。”
家里知道她白天都在上班，一般是不会打过来的，难道是出了什么急事？林真真猜测可能是家里老人生病了，连忙拿起座机打电话。
“大姐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电话那头传来她妈的声音，农村那边的习惯，管排行第一的女儿叫“大姐”。
“聚餐”两个字到嘴边又被吞下去，她改口说：“加班。”顿了顿才道：“妈，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电话那头的林老太立马开始抹眼泪：“还不就是你那个弟弟，好好读着书非要跟人家打架，又是一笔医药费。大姐你知道妈没钱，只能指望你这个当姐姐的了，人家姨爹是派出所的，医药费不赶紧凑齐的话，要送你弟弟进班房的！”
林真真好像被当头浇了盆冷水，刚才聚餐上的轻松荡然无存。但她妈已经哭哭啼啼起来，她只能说：“要多少医药费？我这里还有点钱……”
她一摸腰包，才发现已经身无分文。仅有的一百块钱，被她当做礼金送出去了，剩下的钱全部存在卡里。
“你不是发工资了吗？先把这个月工资拿回来吧，过段时间妈再还给你。”
一开口就是一个月工资，林真真有些犹豫，她的出租屋太远周围环境也不好，她本来是准备用工资租个新房子的，靠近东城购物中心，上班方便些。
她没有一口应允下来，电话那头的林小虎急了，推了一把林老太的肩膀，“妈！”
林老太赶紧道：“真真，你那边是不是有困难呀？都怪你弟弟这个不懂事的，一天也不让我省心，要是他像你这么懂事，妈都少操多少心。真真，你不会看着你弟弟去坐牢吧？”
那边的动静，林真真听得一清二楚。
她妈总是这样，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骂一顿闯祸的弟弟，然后哭哭啼啼抹着眼泪向她诉苦，要她给弟弟擦屁股。
夜深露重，林真真握着听筒的指尖都有些冰凉，她好半天才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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