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店长的嘴唇哆嗦了两下, 盯着床上的刘老师,眼神仿若失去了神采。
“妈。”
可是再没人回应他。
陶萄发现自己并非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坚强。她甚至哭得有些夸张。
几日后的葬礼,陶萄和周虹一同参加了, 她本没将锦荣衣阁当作自己的责任,虽说刘老师感谢她为锦荣衣阁做出的贡献, 但是锦荣衣阁始终还是他们家族的产业,陶萄不可能插手, 而且她也不是商人,说到经营, 可谓是一窍不通。
可没想到在葬礼过后没多久, 小胖店长便亲自请她过去, 说要请她接盘店内的事宜。
再见时, 小胖店长脸色很不好,他双颊凹陷下去,之前的红光圆润已然不复。
“店长, 如果需要宣传, 您尽可以找我,但是经营我不会参与的。”
“一来我不是专业人士,二来我也对于服装行业完全不了解。”
“有什么忙我都可以帮, 但是唯独这个真的不行。”
小胖店长摇了摇头,“其实是这样的,我和刘老师一直都很感谢你的帮助。”
“如果没有你的帮忙, 可能现在店子已经倒闭了也说不定, 哪里能做到现在的风光。”
“现在就算是冬天,裁缝们手里的订单也忙不完。”
“现在几家分店已经都忙不过来了,所以我打算再做大些,按照我和刘老师的商量……到时候以锦荣为名注册服装公司, 股份……必须有你的一半。”
他怕陶萄觉得他唐突,说完急忙补充道:“我们不是为了赚钱,只不过我和我妈都觉得,如果有这么多人喜欢手工刺绣和旗袍,那么我们把分店开到全国各地,甚至做成具体的产品,都是一种对苏绣和手工服装文化的宣传和保护……”
“你也不要太有压力,这个公司本该有你的一份,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们。”
“从小我妈的师傅就教我妈:喝水不忘挖井人,我们到现在也记着这句话。”
“我妈和我一致觉得:锦荣衣阁这口井是我妈挖的,但是繁荣起来的井却是你挖的。”
小胖说完之后便沉默了,他难得人到中年,还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教人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陶萄道:“帮助你们是我自愿的,你和刘老师都送了我不少的礼物。”
“店子是你们的。”
小胖却摇摇头:“这是我们唯一能给你的回报了。”
“我们也是在投资。”
“因为有你宣传,我相信我们的旗袍只会越卖越好。”
“我是独生子,我到现在也没有结婚生子,虽然没有经济头脑,但是愿意起早贪黑,亲戚都是见风使舵的货色,靠不住,这锦荣衣阁的旗号我想一直传承下去,如果您愿意帮我这个忙,我一辈子都会感谢您的。”
陶萄不知为何,便想到了刘老师临走时那双湿润的眼睛。
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似乎有些事情真的是因果报应。
她种下一个因,便得一个果,善因善果,恶因则有恶果。
“好。”
陶萄看着小胖店长满怀期待的神情,轻声应下了。
而这声答应,则意味着她完全承担了这份责任。
*
冬去春来,度过了悲凉的冬季,春天便接踵而至。
街角的花悄然开了,冰雪在回暖中无声消融,天气也逐渐暖和了起来。
这个冬天陶萄忙得不可开交,一来是锦荣衣阁的事情,她从一个新手开始学习关于经营和苏绣方面的知识,虽说小胖说自己没有经济头脑,但接触下来,陶萄发现这不过是他的自谦,小胖店长是天生的商人,陶萄是这么觉得的。
不过他擅长于人际交往,却不适合做决策者,对于人员的裁剪、新手工裁缝的培养、以及苏绣的传承这些事办理得乱七八糟,陶萄便悄悄请周虹帮了忙,周虹在知道她和锦荣衣阁的关系之后,震惊之余,却也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跟着周虹的小胖店长搞锦荣衣阁的事情,陶萄又还得私下里往死里学编导学的知识,其次还有网友们等着她的更新和直播,她像一个疯狂自转的陀螺,没时间去想关于夏家的事情,也没时间思考自己要怎么把夏启月比下去了。
而且,因为事情繁多,陶萄已经好久没有直播过,也没怎么发动态了。
倒是余蔚红最近进军b站,在呈朝私人医院做的整容日记反响很好,虽然有很多人骂她,但是更多网友佩服她的勇气和坦荡,而且主要是——余蔚红整容手术过后,效果真的很好,她没过两个星期,发了四个视频,在b站的粉丝数量便上涨到了将近二十万。
至于穆晴,几乎没有任何水花,陶萄听周虹说,她好像是创业去了。
总之,一个冬天的时间,该改变的好像都改变了,唯独陶萄在网上似乎没了刚刚“出道”时候的热情,没有做个什么便想让粉丝和路人都把焦点聚集在她身上的冲动了,不温不火的,好似有了点退网的意思,这让陶萄的粉丝们都着急极了,怎么能佛呢?怎么就能这么佛呢?说好的“你活该红呢”?怎么连直播都不搞了,你去干什么去了?——不少粉丝如是想道。
*
“小姑娘,又去拍照了?回来又买书呢?来,送你束花。”
陶萄从锦荣衣阁打车回来,路过书店便又带了两本书回家,两个月前,书店边上开了一家花店,花店的老板是位非常和善的中年女人,开业那天陶萄买了一大束紫罗兰回去,正好是花店的第一位客人,于是老板年便牢牢记住了陶萄。
“谢谢姐姐,花真漂亮。”
她捧着那束洋甘菊,另一只手拎着书,肩膀上还背着相机包。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缓缓在路边停下。
车里的男人降下了车窗,看向陶萄所在的位置,他身上穿着挺括的西装,长相俊美锐利。
如果陶萄见到他,一定会一眼就认出来,此人正是她名义上的“二哥”——夏岐。
夏岐此时眯着眼睛打量着不远处的女孩。
然后在车内打了个电话。
“把她的住址发我。“
那边不知到应了声什么,夏岐便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不远处穿着鹅黄色开衫上衣的女孩,给夏岐一种极为特殊的感觉。
他顺手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女孩抱着一束花,表情非常地温柔,看上去年纪不大,虽然带着口罩,但是能看出皮肤白皙细腻。
陶萄走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她总感觉有什么人在盯着她,但是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她回家之后,把那束洋甘菊插进了花瓶里,然后走到书房,开始看今天拍的东西。
“喂,许老师,这周末我有别的事情,就不来找您上课了。”
“好。”
电话对面许涔的声音带着他都没有意识到的淡淡的失落。
陶萄倒是十分平静地思索起了自己的打算。
她抚摸着相机,她想:她已经很久没有“实践”过了。
虽然在不断地学新的知识,但是一个冬天过去,她的任务完成度也只涨了十二点,现在任务完成度总共也只有二十七点而已。
中途她接了几次商业合作,但是没有像zrkl这种大型的。
加之她自己各方面用力过猛,便有些力不从心,便也都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
如今在各大论坛上一搜索她的名字,能看到好些个类似于【为何大网红葡萄逐渐沉寂、论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论调的帖子。
不少人嘲讽她崛起太快却也没落太快,也有人说她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公司催周虹,周虹便催陶萄,但是两人最后又心照不宣地搞起了锦荣衣阁的事情。
周虹比起是公司的员工,现在更像是陶萄的伙伴了。
其实她们都不太在乎目前大家对她的评价,如果想要重新热起来,陶萄随时都可以做到。
不少人等着看陶萄的笑话,可是他们似乎都忘了陶萄当初是怎么起来的。
陶萄并不知道,现在她的门口正站着一个男人,盯着她门口被换下来的那束枯萎紫罗兰,眼神疑惑且复杂。
*
“我说夏岐,你怎么从z市回来之后,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不是说你去找妹子了么?找着了没?”
酒局上有人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我说一个从小养在孤儿院的,把启月给顶了,她……她真是投了个好胎。”
“见到了没啊,夏岐。”
夏岐放下酒杯,稍微用力了点,杯座磕碰的声音便框框作响。
“你们很喜欢管我的家事?”
“嚯,你别发脾气啊夏二,上次你妹妹离家出走,不就是因为你那个所谓的亲妹子吗?”
“不是我说,从小到大看着小月长大,我们觉得她比那什么血缘关系重要多了。”
“哪家积了几辈子的福,能养出这么个女儿?”
这酒桌上的年轻男人,都是些有权有势的人。
一个富贵圈子里出来的,大家都有些傲气,话语里全是对素未谋面的夏家亲女儿的看轻。
夏岐的心稍微有些动摇,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相册里的那张照片。
女孩怀里抱着一束颜色温暖的洋甘菊,头发披散着,缎子一般水光油亮,手里还提着两本书。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孤儿院长大的女孩,也和调查中那相貌平平的女孩完全不搭边,就算真的相貌平平,她身上的那份气质夏岐却是认可的。
“再怎么,也是我的妹妹。”
“你们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她到时候真的回来了,也不是谁随便能欺负的。”
不知道是谁又嗤笑了一声。
“夏二,去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他说的是,就算真回来了,家里也没人能欺负夏启月。
所以说,人就是这么一种肤浅至极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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