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 抬头看去,然后瞪眼道:“你来干什么。”
他朝陶萄示意稍等。
陶萄也朝那男人看去。
“徐平,你赶紧走, 电话里该说的都说了,你今儿个要耽误我做生意,我回去和你没完。”
“爸, 您别闹脾气了。”
正说着, 车里又走下来一个人, 穿着低调,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很有亲和感。
他手里抱着一个盒子, 挺大的一个,上面还有看似不起眼的浮雕。
“先生,这是上次烧的样品, 您看看合不合心意。”
他低垂着眉眼,一副恭谦和气的样子。
“什么样品?”
中年男人凑近了朝店长道:“芦山窑烧的胭脂盒新样式。”
芦山窑是h省很有名的一个瓷种,陶萄虽然不是h省的人,但也略有耳闻。
“徐老板, 这是您儿子啊?”
有个在店子里闲逛的中年瘦女人走过来笑眯眯地问。
徐平朝她点点头,店长变了脸色, 他朝徐平呵斥道:“你到车上等我去,别在这碍事。”
他竖着眉头, 一副要发脾气的样子。
男人没有生气,而是朝店长道:“那我在车上等你。”
“谁让你等我了!”
“怎么?你和我拗上了是吧。”
店长脾气上来了, 大家都朝这边看来, 陶萄却感觉店长的本意不是想发火,他似乎在担忧什么。
陶萄朝店长的儿子看去。
他并未因店长的话而动怒, 他眼珠很黑,眼睛黑白分明,不知道是因为站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让人觉得,他是个内敛而沉着的人:“爸,我回车上等你。”
店长气结,然后摆了摆手:“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碍事啊。”
走之前,司机将盒子放在了柜台上。
“先生,这个您收着。”
徐平看父亲一副欲动干戈的样子,眉头垂下来了些,他表情无奈地盯着他一会儿,才转身走了,因为隔得不算远,陶萄似乎闻到了他身上木质沉香的味道。
夹杂着一点从外面带进来的冬天的寒意。
这味道,就如他本人给陶萄的感觉一样,平易近人的表面下,装着一潭无波的古井,让人很难去揣度其真实想法。
不算年长,可是身上的气质却很是特别。
下意识让人信任,或者让人尊敬。
待他走后,陶萄回过神来,这个时候刚刚问话的瘦女人已经走过来,眼里泛起神采。
“这是您儿子吧,多大了,一表人才啊,做什么的……有没有……结婚?”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店长恢复了之前笑脸迎人的样子,“害,他一个榆木脑袋,不适合恋爱,别祸害人家小姑娘。”
“您要结账还是什么?”
店长似乎不想多说关于他儿子的事情,瘦女人也不是不会看脸色,于是朝那车子看了一眼,道:“我再逛逛,哈?这怎么能说祸害,仪表堂堂,谁家姑娘嫁了不是积了八辈子的福。”
“我不过我瞧他,总觉得有些面熟。”
店长脸色微变,打哈哈道:“您看错了估计是。”
“我觉得也是。”
那瘦女人又转身回去,到橱柜里仔细看妆品去了。
店长送了口气似的,朝门外的车瞪了一眼,似乎感受到了店长的怒气,那小轿车缓缓驶离了店铺门口,不知道停到那个巷子口去了。
这么一打岔,老板似乎心情比之前差了不少。
“姑娘,我给你结账。”
“一共是410元你买了不少,就算400吧。”
他看起来在笑,可是却像有心事的样子。
“老板,我刚刚说的……”
老板摆了摆手,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艺阁,我老啦,这店子不必要做多大,我守着自己图一乐就成,谢谢你的好意。”
“下次有机会再来,欢迎你。”
店长把东西包好,装进了一个牛皮纸袋里,然后交给陶萄。
面对店长明确的拒绝,陶萄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也许是之前得到的推广都太简单,她觉得不会有人拒绝和她合作的机会。
可是面对这个看起来笑眯眯的店长,陶萄一时间却犯了难。
“您不知道锦荣衣阁吗?”
“可是……”
陶萄并不想这么简单的放弃。
面对这件事情,她显得有些犟。
陶萄知道自己可能会让老板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可她仍旧想试试。
于是她掏出手机,找了一下自己之前拍的锦荣衣阁的宣传片。
“您愿意看看吗?”
女孩的眼神黑白分明,因而显得异常真诚。
老板无奈,但叹了口气,还是接过了陶萄的手机。
“老板,这个宣传广告是我一手策划的。”
“锦荣衣阁是老手艺的制衣阁,原本在找到我之前,是濒临倒闭了。”
“推广过后,现在邻近好几个省,都新开了他们的门店。”
锦荣衣阁在起死回生之后,按照小胖店长给陶萄说的,有源源不断的实习生找上门来学技术,越来越多的客人送来订单,他们原本的店铺规模早就满足不了顾客的需求,在z省他们早就开了新的门店和制衣阁,从培养手工裁缝开始,到最后接单制衣,锦荣衣阁有了自己的“生产线”,小胖店长也还聘请了专门的商业顾问,在生意越做越大之后,他们的经营模式也在跟着调整。这几个月,他几乎每天都是在忙碌中度过的。
“我对传统的东西很有好感,我觉得您这家胭脂铺,是下一个锦荣衣阁。”
“比起和那些国外的赚着我们的钱却又把我们当韭菜一样割的国外大牌,我更想与您合作。”
老板把宣传片看完了。
他抬头看向陶萄的时候,眼神里已经充满了讶异。
“我不是在和您说笑。”
“只是这次我希望……与您合作。”
“我也可以很负责地告诉您,我会成功的。”
她的声音不大,眼神却充满了……
徐福韦依稀觉得她这样的目光很熟悉。
徐平和徐正,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谈话间眼神中也总流露出这种凌厉和深沉。
现在却都不喜形于色了。
只不过当年徐平在他面前和他说的是:“爸,我不会失败。”
而面前的女孩说的却是——我会成功的。
徐平和徐正。
想到这两个人,徐福韦不由有些低落。
人都说子女有为,父母跟着水涨船高。
可惜徐福韦没那个劲,他守着自己的这个胭脂铺,就像守着自己最后的一点念想一样。不能把生意做大,也不能逢人就说自己儿子当官当老师,反而处处受限制,连找个徒弟都废了好大的劲。
现在面前的这个女孩朝她递来的橄榄枝,不像是品尝找上门来的那些人,身上带着算计或者阴谋的味道。
店长用了好一会儿平复自己的心情,最后他斟酌片刻,问道:“姑娘,你愿意上我家吃顿饭吗?”
“我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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