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静悄悄的走在街道上,在车后不远处,一人驾马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只是车内人全然不察,洛宴宁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出来的那一刻。

    临走之时,她问了勤王一个问题:

    “王爷是何处寻到的簪子?”

    这本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以那位的口齿,却是楞了半天。

    随后才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不过是一个簪子,王府的府库中如此之物多之又多,若是姑娘喜欢,改天自来挑选一个喜欢的。”

    轻飘飘的,却让她觉察出一种避重就轻的味道来。

    今日勤王甚为古怪。

    她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古怪,只觉得是哪里格外别扭。

    一开始她只以为是容瑜的人徘徊在侯府门外,无意中惊扰到了勤王游行,才弄出一场刺杀乌龙。

    可现在再仔细想想,又觉得不然。

    周仓,陈钟,容瑜,刺杀一事又刚好把这三人给联系到了一起。

    怎么刚好就是这三人了?

    就好似是……故意让她看到这一幕似的。

    今夜有很多不合逻辑之事。

    勤王让人上府,却只是借容瑜的手杀人。

    人没来之前,他口口声声说的,暗示的,都是容瑜二字。

    可人来了,他又绝口不再提刺客背后主谋一事,反而还主动说是刺客诬陷容瑜,给足了他台阶。

    一场刺杀绕了又绕,竟不像是在真的查刺客。

    好似只是让她看见最后那一幕容瑜是如何狠下心,亲手斩杀自己的手下。

    弃子。

    洛宴宁的脑海中突然跳出容瑜说这两个字的声音。

    那般的冷漠无情,可不就是和今天的容瑜一个样子吗。

    她心中突然有一个荒谬的想法:

    不像真的查刺客,倒像是引导她看清容瑜的真面目。

    想到此处,她又觉得自己最近是思虑过重,魔怔了。

    非亲非故,勤王怎么可能费力不讨好的帮她。

    或许真的就只是个巧合呢。

    乔喜也在想事情,她刚才听着白芷把所有事说了一遍后,便有一处始终不解。

    “那人绝对就是五皇子的人,我和颜梓姐姐在江南亲眼瞧过一面,不会认错的”,她皱眉道:

    “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五皇子什么也不说,就甘愿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乔喜说:“他是没想到这一点吗?”

    “不”,洛宴宁看向乔喜,“不是他没有想过要解释,相反,而是他想的太多了。”

    或许别人不知,为何容瑜今日会对周仓极力的否认,生怕沾染上半分。

    可她清楚得很,他不过是在权衡了利弊之后,选择了损失最小的一种做法罢了。

    五皇子府。

    自从容瑜黑着脸回来的那一刻,整个府邸都好似静若无声,谁也不敢在此时触了霉头。

    近卫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不解道:

    “殿下,陆英有一事不明,您若当时跟勤王说出原委,叔侄情谊不至生疏,周仓或许也能活一命”。

    陆英斟酌着话语,“若是此事不明不白,恐怕勤王日后也会给殿下记上一笔。”

    他家主子原本在众皇子中便势单力薄,若是树仇太多,唯恐将会不好行事。

    “记上一笔?”容瑜冷笑着重复了一遍。

    “你还看不明白吗?这件事本就是设计好了的。”

    他捏紧了拳头,目光阴狠道,“他哪是遇刺,从周仓到陈钟,他根本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若是不认,他必会借着这个由头,闹到父皇面前,不管事情真假,父皇也必定是偏袒于他;我若是再辩解不停,甚至还要惹得父皇不快,到头来,周仓一样活不了”

    “一个近卫,父皇根本不会在意勤王如何处置”。

    他自嘲的笑笑:“更何况还是我的近卫,父皇就更是不会在意了。”

    他母妃当年沉井之事,他那位好父皇,不仅没处罚罪魁祸首,反而还把事情都压了下来。

    甚至下令不许他知。

    就因他母妃只是一个普通医女,无所凭仗,便受此待遇。

    又因他是医女所出,身后无世家烈豪作保,便只能在那吃人皇宫忍气吞声,如履薄冰度日。

    他除了能少让人抓住些把柄以外,还能做什么!

    今日之事,他除了否认,根本是再无他法。

    他也算看明白了,勤王这就是看准了他的顾虑,才敢如此紧逼。

    容瑜眸色深了深。

    他只是没有想到,表面玩乐大周的勤王,却不似表面那样草包。

    果然天家子,就没一个简单的。

    他虽然暂且不知是何处得罪过自己这位脾性多变的皇叔。

    但从今日来看,他和勤王之间,此后恐再做不了和和平平的叔侄了。

    不过——

    容瑜目光戾气逼人,叮嘱道:

    “以后诸事,若遇勤王,必要多加小心,此次之事,恐只是一个开头。”

    他凶光乍现。

    ——前世既能让他死一次,那今生也能让他活不下来。

    马车缓缓的停于侯府门口,楚矜也不再上前,他与身后漫天星辰共覆黑天,目光隐忍又克制的看她消失在眼前。

    人已经走了,他却痴缠的看着那一处。

    “宴宁……”

    只敢在她不知晓处轻唤她一声。

    那些思念和喜欢,注定像是他一样不见光。

    卫津沉默了须兒,还是出口道:

    “王爷,那碧波簪是您在江南专门寻了半年才找到,您刚才为何不把实话告诉洛姑娘。”

    卫津说的有些急,“前世明明也是您先一步寻到了簪子,却让容瑜那等小人捷足先登。”

    他容瑜捡了多少现成的东西。

    最后却狼心狗肺到那般地步,为天地所不容。

    “况且若不是您放弃了……”

    他话刚开了个头,就见楚矜目光逼人,便不敢再继续讲下去了。

    “叫我如何说”,楚矜几近阴郁,“我已深陷泥潭,出不来也洗不干净了,早就烂透了。”

    楚矜调转了马头,把浓墨似的不舍通通藏在无尽夜里。

    “我不要她挨上我”,楚矜抿住唇,“她若安宁喜乐,便是我此生最大所求。”

    他的声音和寂寥风声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比谁轻。

    风吹过了,便散了。

    可那惆怅,只会在岁月中,逐渐溢满,连带不甘和奢望日渐膨胀,无声的把他溺死在其中。

    卫津看向他:“主子,您真的甘愿如此吗?前世卫津已经亲眼见您放弃过一次,可后来不仅是害惨了洛姑娘一生,也害苦了您的一生。”

    马蹄哒哒的响着。

    一说到前世,楚矜便多沉默。

    怕开口便泄了那惆怅,怕那落寞不甘再也收不回去。

    可卫津不服气,前世种种,历历在目,让人咽不下那口恶气。

    “我知道您始终顾忌那件事情”,卫津缓和了语气,苦口婆心的劝道:

    “殿下,您何必不赌上一把,赌洛姑娘根本不会在意”。

    “——若是她因此疏离,那属下以为,她便也对不起您两世的相助,更是对不起此时身处此地的您。”

    楚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嘴角扯起一抹苦笑,“信我又如何,挨上我,那便是再无安宁日子,算了吧。”

    他顾虑的东西有很多,每一项都关乎于她。

    为此惶惶不安的度日,唯恐扰了她的安宁。

    曹金在见到两人的时候,都快喜极而泣了。

    在所有人都走了,唯独他自己被勤王留在府中的时候,他差点以为今日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楚矜让人换了热茶,客气的招呼他:

    “曹大人,今夜本王还有事情要跟你商量,便委屈你今夜在我府中暂住一晚,明日一早,我便亲自送大人归家。”

    话一出,曹金手中热茶一抖,心却凉了半截。

    洛宴宁看着跪于堂前的人,问道:“白芷,你认一认,这是不是抓你那人?”

    视线一触及上,白芷便是一惊,那种后怕还冲击着她的内心。

    白芷一个劲的点头。

    乔喜冷眼观着这人,“小姐,您把人交给我和颜梓吧,我必让他把十八班苦楚都尝一遍,给白芷姐姐好好出口恶气。”

    地上的人此时被五花大绑,嘴里堵得严严实实的,闻声疯狂的摇着头。

    “不用”,洛宴宁目光沉在跪地之人身上,幽幽道:“我看王府那一招便是用得妙极了,刚才已经把人给借了过来。”

    话音落,外面便进来了一个人。

    正是刚刚在勤王府院中行针刑之人。

    “有劳了”,洛宴宁颔首,“不用有所顾忌,生死不论,但我要他把那求生不能求死无法的苦楚记个明明巴巴!”

    素日里寂静无声的侯府,却在今日,惨叫声不绝于耳。

    连空青也飞了回来,落在树枝上,一双黑瞳直直的盯着人挣扎。

    那模样,倒有几分像是在巡视监督一般。

    稍许,洛宴宁看着已经半死不活的人,招呼着小厮把人给装进早就准备好了的箱子里。

    一夜寒霜,箱子便这样的摆了一夜。

    第二日,日头刚露个头,一辆马车已经走在了街道上。

    曹金惶恐极了,他本已经在昨夜就把身后事都想了一遍,却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今日的太阳。

    楚矜见他紧张,只道:

    “曹大人莫要过多想,昨夜之事,不管你应答已否,本王绝不会对大人你,以及你府满门做出报复之事。”

    “好请大人放心,只当本王随口说的一个建议,做与否,行与否,你可回府好好思量。”

    话落的时候,车马刚好停在了曹府门外。

    只见两个总角孩童从门里探出半颗头,好奇又怯懦的盯着马车看。

    曹金一出现,他们便嬉笑着推开门跑了出来,嘴里齐齐喊道:“爹。”

    昔日一见孩子就抱的曹金,此时面色略不自然,僵硬着手把孩子往门里推。

    ——他生怕无辜幼子惊扰到了车中人。

    每走一步,便如芒在背一般。

    楚矜微微掀开了帘,不知是和卫津说了些什么,转而就见卫津提出一个礼盒,送递到了曹金手边。

    卫津温声道:“这是王爷在江南搜寻到的小物件,想来孩子会喜欢,曹大人且安心拿去,不必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曹金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见人已经走了,空留手上提着的物件。

    垂头又见稚子好奇的眼眸,这方才有了半分真实感。

    马车上,楚矜缓缓松下帘,眼前的一家三口便被车帘隔绝在外。

    卫津说,“想来此世曹大人得您庇护,必能平安一世。”

    楚矜双眸一片深色,

    “前世他上有陈钟压力,下有孤儿寡母稚子,却敢在满朝皆噤声时为镇北侯铿锵进言,为那三百无辜冤魂求个真相,此等胆识,实在是不该再得一次那样的结果了。”

    他本可以独善其身,却因朝堂上的那一声质疑,成了刀下亡魂。

    “我也并不是庇护他”,楚矜说,“既然此世我们决定了入那诡谲之中,便需要有我们自己的人。”

    “胆小谨慎之人,一人或许成不了势,但若是给足了依仗,燎原之势亦可待。”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突然与他们擦肩而过,风荡起了车帘,隐约能看见马车上的一个标识。

    卫津低声道:“是镇北侯府的马车。”

    楚矜唇边含笑,一扫刚才的沉闷,“我便说她聪慧,你且等着看,容瑜的苦头才刚刚开始呢。”

    五皇子府。

    容瑜一早匆匆的把唐朋给叫来了。

    他昨晚怒气上头,竟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我让你们放的人回去了吗?”

    陆英没想到会是这件是事情,愣了一会,“应是回去了,属下昨晚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微微抬眸,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容瑜。

    容瑜注意到他的动作,就是一阵烦躁,“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吞吞吐吐,莫不是你也做什么不敢让我知道的了?”

    “属下不敢”,陆英连忙的垂下了头,“属下只是觉得,殿下自从去了一趟江南回来,人变了不少。”

    见容瑜眼神正常,并无不悦,他才又继续道:

    “先前我们做事,您只是告诉我们,做干净些,切记不能露了马脚让镇北侯的人察觉,可如今,您却连侯府的一个丫鬟也不愿动了。”

    他话落很久,容瑜都没出声。

    陆英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

    只见容瑜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中,面上一片恍然。

    过了许久,他才语气的复杂的喃喃道:“我只是不想要她像那般的伤心了……”

    声音轻到连站在他身旁的陆英也听得不大清楚,就好似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

    窗外的枯枝已经抽了细芽,满院的春色,可容瑜却眺望着远方的日升,任由那光亮恍惚了双眼。

    就在这时,小厮急匆匆的前来禀报:

    “殿下,镇北侯府的人来了,说是给您备了份礼,让您一定要好好瞧瞧。”

    镇北侯府?

    容瑜一喜,好似被这一声又唤回了人间,连忙迎道:

    “你且快快让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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