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三丫是在一个月圆之夜。
三丫,又叫谢牙。
因为是晏宁第三个弟子,又因为刚遇到这奶娃娃的时候,他好像生病了,发着烧,怎么看都不太好养活的样子,晏宁就决定给他取个女孩名,好养活。
叫谢牙是他自己说的,当时还给晏宁吓了一跳,宗门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祖师爷就叫谢琊,琊通牙。
好在小娃娃灵机一动,张开他可爱的小嘴,指了指自己白白的小牙齿,瞬间让晏宁的心都化了。
收,必须收。
就算屁用没有,带回去当吉祥物,冬天抱着暖暖床,那也极好呀。
于是晏宁这个无良的女人就开始拐骗小孩,也没有太在意谢牙出现的时机和地点,是在祖师爷的禁地附近,门口的那株梨花树下。
晏宁被“萌物”迷了心智,心里琢磨的都是拐孩子,连四季常开的梨花树变枯萎了也没注意,就这么不知不觉把人捡了回去。
因为在晏宁的潜意识里,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人类幼崽是最可爱的。
她满心欢喜地把谢牙抱在怀里,哼着歌儿回了自己的山头,然后被大弟子和二弟子逮了个正着。
“大头”谢寒洲当即拎出了储物袋里的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敲后,终于算清楚了孩子的奶粉钱,虽贵,但还养的起。
而且这个娃娃长得像他亲戚,就是那个老古董,天天闭关,动不动闭关的谢琊,那双凤眼更是一模一样,清冷中带点傲意。
“嘁,你瞧不起谁呢?”谢寒洲最会见人下菜碟,他惹不起那位亲戚,还怕个奶娃娃不成?所以颇豪横道:“小子,以后你得管我叫哥哥,不然我就打你屁股。”
奶娃娃长而卷曲的睫毛微眨,掩下了眸底浅浅的怒意。
他环在晏宁颈间的小胳膊动了动,抬起水灵灵的眼睛,很有几分委屈道:“师父,哥哥凶我。”
……谢寒州虽然修的是无情道,但特别通人情世故,一看讨不着好,赶忙把静默无声的阎焰拉下水,说道:“二师弟,别板着一张脸了,吓坏孩子。”
阎焰的神情这才慢慢变得和缓,恢复了他一贯带笑的眼睛,说起孩子,这可能是少年心中永远的痛,他曾经…也该有个妹妹的。
阎焰悄悄握紧了掌心,不敢让这种情绪外泄一分,因为他要想活命,就得装作什么都不记得。
得让掌门觉得他没有丝毫危险。
指甲嵌入肉里三分后,少年轻轻扬了扬唇角,对着晏宁说:“师父,徒儿帮您抱一会吧。”
“没事,三丫不沉。”晏宁感受到怀中孩子的抗拒后,朝阎焰摇摇头:“谢牙好像生病了,你去地窖拿些冰块上来吧。”
“是。”
晏宁又用手背探了探这奶娃娃的小脑袋,他额头发热,像烧到四十多度的样子。
妈呀,可别烧傻了。
晏宁心生担忧,她喜欢好看的,但不喜欢蠢的,也是没什么养孩子的经验,所以只能求助地看向大弟子谢寒洲。
“师父何故看我?”少年感觉到扎心,抿抿唇道。
哦,是这样……我看你有渣男潜质,指不定还有私生子呢,那你不就会奶孩子嘛。
晏宁想这样说,但意识到这是低情商的做法,故而换了一种高情商的说法:“没事啊,我看你做事妥帖,见多识广,万一有办法呢?”
谢寒洲:说人话。
无奈晏宁顶着师父的名头,少年只好撇撇嘴道:“我试试?”
他也算是个半吊子的赤脚医生,因为亡母的缘故跟着学了几招,所以也装模作样地把起脉来。
谢牙大概是有些洁癖,非让谢寒洲隔着层帕子,才肯给他摸。
心里其实别扭的要死。
但一个孩子是没什么羞耻心的,谢牙只好强忍着恶心,继续往晏宁怀里钻,倒不是双标,而是晏宁的体质很特殊,极有可能是至寒之体,让他整个人都凉快下来。
若非修炼得走火入魔,谢牙也不会出现返老还童的现象。
更不至于烧得迷迷糊糊。
所以,与其说晏宁拐孩子,不如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对假师徒,真祖师爷和徒孙,就这么阴差阳错搅合到一块,各取所需。
一个想要暖宝宝,一个想要发烧贴,一个祛寒,一个驱热,冰火两重天,但诡异地和谐。
无非是再多一段“塑料师徒情”罢了。可以说,没有一个徒弟是真心的,连做师父的也是虚情假意。
但晏宁真的有好好在养徒弟。
喂猪式养法。
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除了一手尚能过关的厨艺,想当年,那她也是参观过新东方烹饪学校的人。
但被婉拒。
因为高考分数有点高。
是可以清北复交的水平,当个厨子实在屈才了。
晏宁却不觉得,厨子多好啊,一日三餐都有幸福的饱足感,再厉害一点,还能给品尝食物的人带去快乐与享受,行行出状元嘛。
但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晏宁终究还是走在了大多数人都觉得正确的那条路上,成了清北复交的一员,有了名校光环,学了个热门专业,但再难找到热血的感觉了。
她仿佛明白,这就是人生。
也是为了生存必须做出的妥协,她用年少时的梦想换了个体面的饭碗,换了父母的安心,有得必有失,都是应该的。
从那以后,厨子就成了副业。
晏宁贼心不死,不论工作多忙,都坚持着自给自足,变着花样做一日三餐,也算是她小小的仪式感吧。
她可以败给生活,但不能败给自己。
现在仍是,她可以败给天生炉鼎的命运,但不能败给自己的怯弱,这一次,她要更勇敢一些。
她要走自己认定的那条路,哪怕大多数人都觉得没有希望,没有前途,但晏宁不管,她除了三个骗来的徒弟什么也没有,只能一腔孤勇往前冲,撞到南墙也要撞出个窟窿,再继续往前走。
至于为什么只收三个徒弟,这又是那“宗门之光”的祖师爷定的规矩:仙尊门下可收徒二十位,仙君门中可收徒十位,高阶修士可收徒五位,中低阶修士收徒不能超过三位。
晏宁就是那倒霉催的低阶修士,她站在修真食物链的底端,哪敢痴心妄想呀?
不过说实话,她还真想过,想着要收至少百名弟子,自立宗门,开宗立派当祖师爷,和谢琊一样。
说到谢琊,晏宁虽然不喜欢他定的那些规矩,但对他做的那些东西,诸如摄灵玉之类,那可是照用不误。
大概是受到了原来晏宁的影响,她对谢琊也多少有些崇拜。
好像不是有些,是有挺多。
晏宁那也是追过星的人,彩虹屁吹起来一套又一套,什么周边,什么哥哥的代言,那必须一把子支撑。
别人有的,谢琊也要有。
晏宁打了打小算盘,等她再从冤大头徒弟谢寒洲兜里坑点钱,就用来追星好了,毕竟生活不止有苟且,还有idol。
她要把祖师爷出品的所有修真产品都买入手,买两件,一件用来收藏,一件用来观摩和使用。
她还要把跟谢琊有关的周边都搞到手,最好能有他的亲笔特签。
可惜祖师爷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不搞粉丝见面会,也不搞修真界循环展出,她根本见不着。
可怜的追星人。
晏宁回过神来,怀里的奶娃娃已经被她轻轻拍着背睡着了,她是一心二用的好手,所以很快从追星人切换到年轻师父的状态,见谢寒洲把脉把了个寂寞后,晏宁也不为难他,顺着给台阶说:
其实你可以随便扯犊子,因为我也不懂,哈哈,没关系的。
“大头啊,辛苦你了,你去看看二狗那边什么情况吧。”
一心二用的晏宁又是心里一套,嘴上一套,笃行着高情商的做法。
大概是师徒,哪怕是塑料的,谢寒洲的做法也和她不约而同。
在看见冰窖里发呆的美少年后,本身也是俊俏少年的谢寒洲,看破不说破,漾起笑意,温柔道:“师弟,给。”
“取冰用的冰盏,冰铲。”
大美人阎焰这才缓缓回过神,桃花眸微微一弯,望着眼前几乎堆成小山的偌大冰室道:
“师兄,这得是什么家庭条件!”
谢寒州没忍住轻轻咳了一声,刚想说:也就一般吧,又马上意识到这说法不好。
不仅低情商,还凡尔赛。
他可不像自己亲戚,不像那个凡尔赛而不自知的谢琊,永远的口头禅都是:这很难吗?
还好吧。
也就一般吧。
啧啧,谢寒洲轻轻挑眉,一边将冰块碾碎盛入冰盏,一边淡声道:“师弟你放心,我最会挣钱了。”
别说这样的家庭条件,就是再来十个外边那种奶娃娃,我,谢寒洲,也养的起。
他少年桀骜,意气风发。
窝在晏宁怀里的奶娃娃似乎有所感应,谢琊悠悠转醒,仿佛能知道谢寒洲所想,见他从冰窖里出来,走路有些飘忽,不由心道:
“你确定?”
那舅舅我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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