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不知春’格外静谧。
屋外传来响动,晏宁支起雕花窗棂,月色如水,她看清了放在窗台上的那支梨花。
许是被灵力温养着,花瓣舒展,晶莹剔透,仿佛是赠给她一个迟来的春天。
晏宁弯唇一笑,自碰到小徒弟起,她的生活就多了抹亮色,抬头去看月亮,竟不知不觉又是月圆之夜。
梨花的清香在室内逸散开,一墙之隔的谢琊并不好受,他蜷缩在薄被上,小小的身子又在发热,体内的灵力到处乱窜,就像他返老还童那日一样。
按理说靠近晏宁会好受一些,可越是在意,就越不想轻薄她。
祖师爷也会怕道心不坚定。
第二天,濛濛细雨。
门派大比的初试步入尾声,最后一场是晏宁和展红袖座下的弟子较量,那也是个菜鸡。
今日的主峰弟子齐聚。
谢寒洲和阎焰都跟过了过来,本以为会看到菜鸡互啄,哪知那名弟子直接认输弃权,让晏宁愣在当场。
还有这种好事?
她的直觉让她不安,果然,高坐在长老席上的红袖师叔御剑飞上擂台,同晏宁道:“我那不孝徒儿伤了根骨,做师父的只好替他出战,可你既是晚辈,我便让你三招。”
展红袖一身粉裳,意气风发。
晏宁:……
这位大小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她没有吭声,展红袖又道:“师侄,这是规矩,要么滚下去要么接战帖。”
晏宁眉眼一弯,准备麻利地往台下滚,然而八卦台周围站满了展红袖座下的弟子,个个已有拔剑之势,再看那高台上,掌门谢青山不在,主持大比的是谢不臣。
他取起琉璃杯里的美酒,遥遥冲她致意,薄唇微扬,仿佛在说现在向他求饶还来得及。
青年眉眼清冽,隐含笑意,仿佛在捉弄掌中的玩物。
晏宁垂眸压下恨意,敛敛心神,伸手摸向背后的长刀。
退无可退,不必再退。
台下的谢寒洲在扯着嗓子嚎:“师父,你不要冲动啊!”
阎焰也握紧了掌心,只恨没能让晏宁多偷师一点炼体的诀窍,好捱过这顿毒打。
他碰了碰谢寒洲的肩膀道:“你舅舅呢?快搬救兵啊。”
黑衣少年回眸,愁眉苦脸道:“我舅舅遇到了一点困难,恐怕自顾不暇。”
昨夜他去看谢琊时,孩童模样的祖师爷正在打坐调息,还是谢寒洲护法,第二日又跟晏宁撒谎,说谢琊在睡懒觉。
他舅舅好不好还未可知。
谢寒洲继续嚎:“师父,你就跟你师父服个软吧,不丢人。”
他虽然也瞧不起谢不臣,但服软只是一种策略,总好过挨捶。
阎焰抿唇,算是勉强认同。
晏宁却没有回头,她拔出了那把久未开刃,锈迹斑斑犹如废铜烂铁的刀,这刀寒酸落魄,名字也难听,就叫“废物”。
晏宁双手紧握刀柄,运转周身灵力渡到刀身上,那刃面才显出几分光洁,少女红衣猎猎,脸颊沾染雨丝,却斩出了惊人的一刀。
灵力穿雨而过,逼得展红袖后退三步,这已是不易。
晏宁不过是金丹修为,展红袖却早已元婴,她能逼动这位师叔,已是难得出色。
就连谢不臣都面露疑色。
原来他这位小弟子藏锋那样久,竟不知她的刀意如此霸道。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阎焰和谢寒洲齐齐松了口气。
只见晏宁斩出第二刀,第三刀,一刀比一刀气势磅礴,灵力汹涌几乎斩断雨丝,让场中弟子大开眼界,为那少女喝彩。
晏宁依旧立在斜风细雨里,没有半点骄傲,她练刀的功夫与做饭息息相关,菜刀虽不比唐刀,但用灵力操控起来是一样的。
而她本身心性坚定,越是迎难而上越是发挥超常,哪怕这三刀她只使了九分力,还留一分退路。
晏宁不想把自己三年蛰伏积蓄的力量全部亮出来,更不想锋芒毕露。
她过完三招后,展红袖的面色才微微和缓,后生惊艳又如何,还不是要被自己碾压。
展红袖未管被刀锋划破的衣摆,直接运起一掌朝晏宁心口拍去,她旋身而进,那少女以刀格挡,脚尖轻点台面,被逼得往后退。
元婴对金丹本身就有压制。
这场比试早就注定输赢。
晏宁面色微微泛白,眉眼倔强,就在她真的退无可退时,身后忽然传来和煦的力道,轻轻拍在她背上,让她安然停在原地。
那力道太过自然,晏宁险些以为是她自己的本事,不禁脱口而出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你当然没有这么厉害。”
耳畔传来一道干净微冷的嗓音,似空谷雪落,让晏宁没忍住回头望过去。
只见雨雾朦胧,御剑而来的少年犹如水墨画,他一袭梨花白的衣袍刺绣精致,墨发如云锦般光泽披散在身后,未沾染细雨,即便他脸上带着木质面具也不损半点风华。
下颌白皙,唇如点朱。
那双眼更是亮如孤星,漆胜寒玉。
“祖师爷!”
晏宁眉开眼笑,像找到靠山那般傻乎乎问道:
“我没有给您丢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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