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两人马上出发前往去机场的路上。

    陈之元红着眼在工作群里安排店里这几天的分工,她可能要离开海市几天。

    开着车的卜灿等红路灯时用手背摸了摸她冰凉的脸,像是在安慰她。她投以卜灿一个安心的微笑。

    整整一晚她都没有睡好,反复地在想过去的事。

    昨晚她看见余允晨的电话,以为还是和往常一样闲聊的通话。接起却是他沉痛的说:“妈妈现在正在抢救,医生说就这两天了。你…要来看看吗?”

    不知如何形容当下的心情,虽然她知道这一天是迟早的事,他们心中都做着告别的准备,可永别来得还是猝不及防。

    “你在医院吗,要不我现在就坐飞机过去。”

    她没经思考着急的说,唯一的想法就是马上回到长湖。

    在死亡面前,所有的抱怨,怨言甚至是恨都不值一提。

    “不用,你明天来就行。”

    卜灿抱着她轻抚她的后背,她一言不发,闭上眼时,眼前浮现的只有小时候她温柔的笑,织着围巾慈爱的说:“之之,这一条给你,别告诉哥哥。”

    而她拿着小板凳坐在她的身边,玩着毛线尾端的毛线球,稚嫩的嗓音说:“好。”

    一晃而过十几年,长到她竟然忘了曾经也有一个美满的家。

    机场大厅,卜灿整理着她的衣服,叮嘱道:“注意安全,我安排好事情就过去找你。”

    “没事,我都能处理好。”陈之元的声音带着疲倦。

    “在飞机上睡一觉。”

    “好。”她点点头与卜灿拥抱告别。

    他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瘦小的身体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倒。

    电话响起,是韩元洲打来的电话。

    “喂,你爸是首富也不能这么高调吧,一大早就放我们鸽子,我和这几位老总可都等着呢。”

    他往回走,揉揉眉心,说:“取消吧,我之后几天有事。”

    “不是吧大哥,你这一年可都在准备这个项目,现在就拱手相让了?”

    “那你帮我做了。”

    “你是在看玩笑吗,他们都是看你的面在上才来的。”

    “那就取消。”坐上车,把手机放下。

    对面还是不停传出韩元洲不满的叫唤。

    “我的钱啊。”他悲伤的喊道。

    “也就几千万,没意思。”本来卜灿加入这个项目,也只是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

    “我要啊,我可是要养家的人。”

    “婚礼给你包个大的。”

    说着,又有电话打入,他打发走韩元洲接起。是秘书打来的,与她沟通过后,把不可避免的工作处理完,空出了两三天的时间。

    “帮我订一张下午去长湖的机票。”他说。

    “您早上不是定过了吗?”

    “再订一张。”

    老板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好,秘书不再询问。翻看了一下老板的行程,也没有什么去长湖的项目啊。

    医院内有股浓烈的酒精消毒水的味道,住院部拉拉往往的人不似医院大厅的这么多。时隔四年再次来到这里,往事纷涌而来。

    上一次是在医院的抢救室。

    刚进去她就被拦在大厅里。

    “您好女士,你找谁?”护士把她拦下。

    她报出病房号和床号。

    护士在来访记录上填上信息,问道:“你和病人的关系?”

    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一个尴尬的身份。

    没听到回答,护士疑惑的抬起头看她。

    “女儿,”她说,“我是她的女儿。”

    这时,到走廊打电话的余允晨注意到服务台的陈之元,朝她招手打招呼,走过来去接她。

    告别护士往病房走去。

    “她知道我要来吗?”往房间走的路上她有些迟疑,在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余允晨又解释道,“她还没有醒来。”

    这下她放心了,打开门走进病房。

    房间里有六个床位,余允晨指着最里面被帘子挡住的那个,告诉她在那里。

    她朝里面走去,淡橘色的帘子透着光,依稀能看出床上的身影。

    站在帘子外,她没敢去碰,余允晨将帘子拉开。

    刹那间泪腺失调,眼泪喷涌而出。

    床上的女人乌青着脸,身上插着管子,脸颊瘦的凹陷,跟记忆中的样子无法重叠。

    死亡像是笼罩在病床上空,随时都有可能将她带走,这片的阳光都变成了黑色。

    余允晨扶住她,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也是同样的难过,“没事的。”

    可谁都知道,怎么会没有事。

    陈之元抽噎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真…后悔,没,没有早点回来。”

    “没关系。”余允晨柔声的安慰。

    他的衣服被她无意识的紧紧的拽在手里,皱在一起。

    “都怪我,让她生气…”她例数自己这么多年所犯下的“罪行”,心中是深深的歉意,她无法思考究竟谁对谁错,只是觉得自己自私,一个劲的错怪自己,好让恐惧减少一些。

    直面死亡让她吓得不轻。

    后来她渐渐地平复下来,坐在旁边看着女人紧闭的双眼,余允晨忙着跟医生沟通病情和费用。

    “我们回家一趟拿点衣服吧,顺便吃些东西。”

    午饭点过去很久,两人一直没吃什么。

    陈之元缓慢的抬头看向他,声音沙哑的问:“那这里这么办?”

    “一会儿姑姑会来。”

    “好。”陈之元机械的点头。

    没过多久,姑姑就来了,见到余允晨还是很客气,只是抱怨了几句“人都要没了,还拿什么衣服”之类的话。

    话听着刺耳,余允晨按耐住不舒服的情绪,客气的说:“可能还有几天。”

    看到床边的站着的陈之元变了脸色,随后指着她破口辱骂道:“你还有脸来啊,你个白眼狼,他们养了你这么久,这么多年看都不来看一眼。好了,现在人要没了你过来,要分家产啊你。”

    面对炮语连珠的羞辱让陈之元的脸涨的通红,特别是在病房有这么多病人在场时候。

    她从前就知道姑姑是个有话就说的直性子,但是没想到会一点面子不给,直接骂她。

    站在一边的余允晨已经握起拳头,准备要还嘴回去,正当要开口的时候,陈之元就先对女人说:“他们养我他们可以骂,轮不到你在这里说。”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余允晨跑着追上了她。

    “你没事吧。”他追上后问。

    “没事,”她摇摇头,扯着笑说,“就是挺尴尬的,房间里的人都在看我。”

    “他们不认识你,过几天说不定就忘了,而且,你也不是这样的,别在意。”

    她点点头。对面走来看望病人的家属把他们两个从中间分开。通过后再走到一起,她又问:“他们以前没少说我吧。”

    余允晨马上理解到,“他们”是指家里的亲戚。

    “我都怼回去了。”

    “这怎么行。”陈之元责怪他的鲁莽,害怕应为她和其他亲戚搞不好关系。

    “没事,也没有很用力的怼。”

    这一天,听到最多的,就是“没事”。

    “很久没回家了吧,”余允晨骑着电动车在她回家,“还记得吗?”

    “我才出去了四年而已。”记忆力不至于这么差。

    开过一道道熟悉的路,穿过一条条雨后泥泞的巷子,路过街市还有小贩叫卖的声音。

    “他竟然还在这里。”她惊讶道,曾经路口卖烧饼的爷爷现在这个路口卖着。

    余允晨把车停下,回过头去问,“要吃吗?”

    “要。”她肯定的回答。

    一拿到没等回家,他们就先在路口吃了起来,还是熟悉的味道,咬在嘴里还是清脆的声音。

    “全都和以前一样,只是现在一个变成了五块钱。”她边吃边说。

    “那也比海市便宜很多。”

    她笑着补充,“海市什么都贵。”

    几下余允晨就把一个饼给吃完,嘴里的还没咽下去,就跟小时候一样去掰她手中的吃,然后笑着说:“记不记得以前妈妈都不让我们吃这个,说路边的都是灰,不干净。”

    “记得。”

    “然后我偷偷买来一起吃,你吃完就找妈妈告状。”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小时候真的有趣,她还记得吃完嘴上还都是油,就屁颠屁颠的跑到妈妈面前告状。

    她说:“我那是嫉妒你。”

    “怎么从前没听你讲过。”

    “我当然不要和你讲啊,省得你得意忘形。”

    之后才能够轻松的说出对于妈妈偏爱余允晨的嫉妒,因为后来的事实确实证明就是这样。唯一天平偏向她的那边,也就只有围巾的那次。

    吃完他们坐上电瓶车回家,老房子里的楼梯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破,家里的布置也跟从前没什么区别。

    只是感觉比记忆里的小了许多。

    余允晨去厨房简单的下碗面,让陈之元去房间里收拾些衣服。

    她看见床头,还摆着第一次在福利院门口的合影,那时的他们还只有一点点小,余允晨牵着妈妈的手站在地上,而她被爸爸抱在手中。

    走出房间,她把收拾好的衣服装进袋子,又走到了曾经自己的房间。

    映入眼帘的是少女的粉色,是她住进来之后爸爸给她贴的,小姑娘就喜欢粉色。

    因为没有人用,房间弥漫着灰尘的味道,空荡荡的只有个柜子和床。她摸着墙走进去,墙纸由于常年潮湿的天气而鼓起。

    她走到床边坐下一动不动,任由自己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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