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周封故一跃飞升到年级前五十,除了周围的同学态度有了不小改变,老师们也对周封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十一班班主任是个中年女性,平时比较关照成绩好的学生,最近也开始对周封故和颜悦色起来,一天下课后,她把周封故叫到办公室,扯了一大通感到欣慰鼓励加油的话,之后班主任又问他:“以后有想过去连海吗?”
周封故很稀松平常地回答一句:“会去的。”
或许别人说这话显得太狂妄,可在周封故口中说出来,又莫名多了几分可信度。就好像不是能不能去连海,而是想不想去连海的问题。
班主任又叮嘱着:“那好好努力,我看你脑子是很聪明的,就是以前不用功而已。以后也跟高应他们少来往,那群人风气不好。”
而这时周封故却抬着头直直对着班主任说着:“老师,我和谁来往是我自己的事情吧。”
是他沉寂了太久,久到大家都以为周封故不再像以前那样惹人忌惮,他确实不是那种会好好听老师话的类型,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周封故还是那个不听管教的周封故,他身体里隐藏着的野性不会被轻易抹去,好像只有在陈时面前,他会稍微顺从一点,顺从自己的内心。
周封故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正巧碰见在外面瞎晃悠的高应,高应喊着:“哟,这不是我们优等生周封故么,被老师叫去表扬了?”
周封故:“你整天除了说废话就没别的事情干了?”
高应揽住周封故的肩,“唉我跟你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天贺玉把头发披下来了,还怪好看的……”
两人并肩走着,身形高挑修长,不自觉吸引了不少经过的目光。
刘主任和他们打了个照面,高应把手臂从周封故肩膀上松开,挺直背做作地喊:“主任好——”
刘主任笑了笑,看着周封故,周封故掀起眼皮,沉沉地叫了声:“主任好。”
叫得很生分,可在学校里也理应如此,刘主任却主动说:“小故,之后的提前招生要加油。”
于是周封故点头。
刘主任走后,高应八卦地拉着周封故问:“刘主任是你亲戚?看不出来啊周封故,有这关系你怎么不早说,我们以前惹处分叫刘主任帮我们兜着点不就行了。”
“不是亲戚,一个认识的长辈而已。”
陈时被委派了一个新任务,在下周的年纪大会上和李之名搭档做动员演讲。
演讲稿要自己先写一遍,再由老师来进行润色补充。这只是一个写稿读稿的任务,没有什么太大难度,从小到大陈时也做过很多次类似的事。
周五下午,惯常的模拟考试结束之后,李之名问陈时:“你的稿子改好了吗?”
陈时:“已经改好了,但还没怎么读过。”
李之名从自己的书包里抽出几张稿纸,说:“老师说时长限制在十五分钟,我们找机会对一下吧,最好讲完不要超时。”
“啊,好。”
柯凡收拾完东西走过来问陈时:“去书店吗?教辅我做得差不多了,想让你再帮我看看别的。”
柯凡的完成速度超出常人的快,一看就知道是平时语文课都在刷教辅里的题目,没好好听课。
陈时:“今天不行,下次吧。”
柯凡走出校门的时候碰见周封故,便说着:“封故兄,要一起去书店吗?之前的高一教辅我做得差不多了。”
“你怎么不叫陈时和你一块。”
柯凡回答:“陈时她好像有事,和李之名走了。”
周封故轻皱着眉想了想李之名这个名字,问:“就矮矮的,戴眼镜的那个?”
“啊,对,他们好像下周要一起演讲。”
“书呆子扎堆演讲,肯定无聊透了。”周封故转身走开。
只对数字敏感的柯凡自然没有听出来周封故语气含刺,跑上去追问:“那去不去书店?”
陈时和李之名对完稿之后又留在学校修改了部分相撞的内容,不知不觉到了傍晚时分,落日余晖照映着窗台旁陈时格外沉静的侧脸,在橙黄色的光影之间,陈时把改好的稿子递给李之名,“这样大概差不多了,你看看。”
李之名习惯性抬手指推动鼻梁上的眼镜,接过稿子,出于近视的习惯眯着眼看纸张上的字,他平时性格偏内敛,做事倒是格外专注,即使是只用对着读一读的稿子,李之名也看得很认真,认真过头了,就显得有些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男生的呆愣傻气。
李之名看完稿子的改动处后点头:“就这样吧,挺好的。”
陈时的演讲稿子是有关于未来的,她在写的时候纠结了很久,也找过老师咨询相关的内容,改得七七八八才完工。
李之名问:“陈时,你有想过你的未来是怎么样的吗?”
陈时噎了一下,如果是三年后的未来,其实陈时早已经清楚,毕竟她是从那个时候回来的。
她会上很好的高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度过枯燥但是有意义的备考时期,考上不错的大学。
其实对于陈时来说,她对于过去的执着远远超过对未来的好奇渴望,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回到初中时代,决心拉周封故一把。
陈时缓缓开口:“或许我的未来,就是去连海,然后继续学习三年,再考江大,再之后的事情,我就没想过了。”
李之名:“我大概也差不多。”
“但是——”李之名补充,“未来里是否有需要的人存在陪伴着,应该也很重要。”
什么是真正需要存在的人呢?
或许是德高望重的老师,或许是相互帮助的同学,又或许,是那个本来注定不会出现,却又意外闯入生命里的人。
陈时走出校门口时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街道口的隐秘拐角深处很黑,飘着一些燃烧着的红点,并伴随着时不时的说笑声。
陈时忽然想起最开始那个遇见周封故在楼道里抽烟的糟糕雨夜,她帮了他一次,他便留下一把伞。
陈时路过那个拐角的时候,从里面滚出来一个圆晃晃的硬币,歪歪扭扭,最后停在陈时脚旁。她顿住脚步,下意识地想弯腰去捡,心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响起: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去招惹他们。
可这仅仅只是一个硬币。
陈时还是蹲下去捡了起来,那边有熟悉的声音对陈时说:“过来。”
是周封故。
听着好像专门在这等她似的。
周封故站在黑暗处靠外的地方,陈时可以隐约看见周封故立体的五官轮廓,她走过去向周封故摊开手掌,上面躺着那枚银色硬币,“是你的吗?”
而周封故只是很随意地看了那硬币一样,抱着双臂把目光转移到陈时身上:“我的。”
好像他宣布的归属权不是关于一个硬币,而是其他东西。
周封故身上没有烟味,他没有抽烟,与那群人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他走上前半步,一半的身体出现在亮起的昏暗老式路灯能够照到的地方,还有一半隐在黑暗里。
“这么晚才出来,很忙?”
陈时:“在对稿子,下周年级大会要上去念。”
“要念什么?”周封故拿起陈时手掌的那枚硬币,指尖不轻不重刮过她的手心,痒痒的。
“动员的演讲而已。”
陈时打算把手收回来,却被周封故抬手覆上,他用不容拒绝的力度将指节稍微扣进陈时的指缝,说话带着玩笑意味,“是不是考到年级第二就可以把你留在学校那么久啊。”
“那你说我要不要去试试考个第二名?”
陈时抿着唇:“我要回家了。”
角落深处有人起哄:“周封故,人家要回家你就放人家回去嘛——”
“那肯定要送小妹妹回去啊——”
陈时轻声问周封故:“你在这干嘛?”
周封故松开陈时的手,碰了碰陈时的额头,“有事。”
陈时的第六感让她觉得这其中暗藏着危险,她怕周封故惹上什么麻烦,便说:“周封故,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
要陪我去连海,所以不要再惹麻烦,要平平安安。
周封故难得说了句:“知道了。”
他搭着陈时的肩将陈时整个人转过去,“天黑了,你先回家。”
陈时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周封故也跟在后面,周封故说道:“别停,往前走。”
周封故从来都不是那种会贴心到送女生回家的类型,又或者是他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方法来拴住女生的心。上次黎英生日那次,是因为确实已经很晚,陈时看上去又是那种被扔在街上或许会被骗走的样子,周封故才顺便把她送了回去。
而这次明明只是刚刚天黑,时间也没有很晚,完全没有要送陈时回家的理由,可周封故还是一直走在陈时身后。
快要到家的时候,周封故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应了几声,看起来表情不太好。
陈时走过去说:“我快到家了,你有事就先走吧。”
周封故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另一只手微微抬起,以一种驾轻就熟的姿态伸到陈时书包旁,很自然地给陈时拉了一下没拉紧的书包拉链。
等周封故挂了电话之后,陈时又问:“是什么要紧事吗?”
周封故的回话慢悠悠的,“你倒是挺爱管闲事。”
“和孔姿有关?”
周封故看了陈时一会,故意逗她:“你猜。”
陈时才不想去猜,她也猜不出来,便扶着自己的书包肩带说着:“我先回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周封故却又把她的书包带子扯住,缓缓开口:“道谢也要真诚一点吧,不给一些回报?”
“你要什么回报?”
“如果我说,要让你下周不去念那个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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