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时候，陈时拿了几道题去老楚办公室询问。
问完那几道大题之后，老楚又笑眯眯地跟陈时唠了一会儿家常，随后很自然地将自己的位置让给陈时继续坐着，便去了其他班级给学生解疑。
老楚的办公室一向有不少学生喜欢过来坐坐，凑热闹闲聊几句或者借老楚电脑查资料的都有。
他办公桌上那台电脑也还存着许多针对科目答疑的学习网站，陈时便也打开浏览了一会儿。
夜色正浓，办公室里只有陈时一个人，窗外也是静悄悄的，少有人走动。
陈时喜欢这样安静独处的氛围，她打开一起带过来的本子，对照着电脑屏幕上的解析在本子上画了几个函数模型，一抬头，却发现周封故就坐在自己对面，托着下巴看着自己：“一个人在做什么？”
陈时一惊，手里握着的笔也跟着抖了一下，本子上的函数模型就这样被画歪了。
陈时问：“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周封故站起身走到陈时身后，弯下腰拿起陈时手边放着的另外一本习题册，一字一句读道：“高中数学数列真题决胜卷——”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语调冷冷的，随后又在陈时耳边问：“这就是比我更重要的事？”
陈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你在说什么？”
此时办公室外传来脚步声，有两个男生边争论边向办公室这边走来：
“我这个肯定是老师算分算错了！”
“我早跟你说了你那个写法肯定不对，找老师也没用啊——”
周封故脸上换了一种表情，他向陈时靠近了几分，好整以暇地低声说道：“陈时，有人来了，怎么办？”
陈时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周封故便伸出手臂，快速利落地关掉了办公室的灯。
走到办公室外的两个男生看着紧关着的门嘀咕：
“唉，奇怪，这个点怎么门就关了，不科学啊，我们敲门看看？”
“上面窗户看进去也是黑的，灯都没开，估计没人吧。”
“那算了，下节课再来吧，我就不信了我这一题不可能就这么点分数……”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陈时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只拉到周封故的袖口，她说了句：“周封故，把灯开开。”
而周封故的话语在上方隐隐传来：“不想开。”
“为什么？”
周围很静，黑暗放大了听觉，陈时甚至能听到周封故肢体动作间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下一秒，周封故的气息落在她鼻尖，开口说话的语气带着不明又陌生的意味。
“我想让你只看着我，不可以吗。”周封故这样说着。
陈时愣住了，最近周封故过于频繁的亲昵举动总是让她下意识脑回路死机，她并不清楚周封故的意图，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拿哪种方式来回应他。
直到唇角被周封故的指尖碰触，陈时才开口就着他上一句话回答：“周封故，现在这么黑，我谁也看不见。”
周封故被陈时扯歪话题的回答噎住了，他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手指却仍然在缓慢地移动着。
他问道：“讨厌我这样碰你吗？”
陈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周封故的指腹还在按压她的唇尖，陈时有一种往下咬的冲动。
不知不觉，周封故的话语听起来越来越有蛊惑性，他缓缓开口：“你应该是不讨厌的，陈时。”
“上次亲你的时候，你没有哭，我记得很清楚。”
“所以你是不讨厌的。”
“那个时候你晕过去了，为什么？很累？还是——”周封故故意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很舒服？”
“周封故！”陈时被周封故的三言两语弄得耳根渐红，“你不要说奇怪的话，之前我是因为一直头疼……”
“嗯，然后呢？”周封故一直循循善诱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靠近我的时候，头疼的感觉会减轻。”
“这样，”周封故又轻笑了一下，这次听起来心情不错，“所以，那次是真的因为舒服？”
陈时在黑暗里无声地瞪他。
周封故思考了一会儿，难得换了一种比较正经的语气：“估计是因为时空跃迁的后遗症？我是跟你一起回来的，或许在某些方面上，我们存在着互补的正向影响，所以肢体接触可以缓解痛感。”
随后周封故靠得更近了，他的呼吸声在这时显得很重，“你知道我很大方的，同学有难处，我肯定会帮忙——”
“所以，我随时可以被你靠近、牵手、拥抱，或者……”
周封故故意停住不说话了，在这刻意的停顿之后，周封故抬起手臂，做了一个显得非常突然的预告：“陈时，我要开灯了。”
啪嗒一声，办公室的灯被再次打开，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到眼球，陈时下意识闭上眼，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周封故却已经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拿着那本《高中数学数列真题决胜卷》仔细翻看了起来。
就好像之前在黑暗中的暧昧话语都并不出自他口中一般。
周封故一边翻阅一边问：“数学复习得差不多了？现在都有空看高考题了。”
语气十分自然，如同两个普通学生在交流着最普通的话题。
随后他抬起头，挑着眉晃了晃手中的书，问：“这本书，是别人给你的？”
白天的时候，陈时正是拿着这本书着急忙慌要赶回自己班级，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周封故留一个。
陈时总觉得周封故下一秒就要把书扔进垃圾桶，很快说道：“柯凡借的，我过几天就要还，你别弄皱了。”
“哦，这样，”周封故的神情看上去缓和下去一点，他又问，“你白天看见我，为什么扭头就走？”
陈时顿了顿，说着：“我着急回去记解题思路……”
周封故的眉再次高高挑了起来。
陈时接着说：“而且你旁边也有人，我不想打扰。”
这句话不知怎么，竟让周封故渐渐勾起了唇。
他问：“你在意吗？”
“我事先说明，黎英只是来替他们五高的人道个歉，说完就走了，没聊别的。”
“陈时，我只是想知道，你有在在意吗？”
而陈时的思维完全跑偏：“替五高的人道歉？”
她皱着眉站起身走到周封故面前，拉着周封故的手臂检查是否有留下打斗的痕迹，问道：“五高的人怎么你了？周封故，你又去打架了？”
周封故的表情变得很精彩，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呆子。”
陈时却仍然执着地看着周封故，又问了一遍：“你受伤了吗？”
周封故将手中的习题册盖在一旁的桌面上，朝陈时勾了勾手：“过来。”
陈时往前走了一步，伸手试图拿回那本习题册，就当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坐在座椅上的周封故已经伸臂将陈时的腰揽住了。
周封故将额头靠在陈时身前：“别动——”
陈时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没有再去拿书，而是用了点力气戳了戳周封故的后背，坚持问：“你到底受伤了没有？”
“没有，没打架，一点小事而已，我都懒得提，”周封故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你别动，让我恢复一下。”
陈时还真被周封故闷闷不乐的语气骗住了，她歪着头想了想，只估计出一种可能性，便问道：“周封故，后遗症也对你起作用了吗，你也头疼了？”
“嗯，”周封故的声音很闷，“确实头很疼。”
晚自习放学后，叶树双手插着兜，靠在一班的后门门口很不客气地朝付冲之喊：“走了走了，哎呀付冲之你别往书包里装试卷了，搞得你回去之后好像会看似的——”
付冲之转过头去隔空朝着叶树挥了挥拳头示意他闭嘴，“叶树你不得意会死是吗，不就是上次期中考比我考高了一名而已！你这个四十九名不要这么嚣张好吧！”
叶树嘿嘿笑了几声，又问：“林绿走了？”
付冲之回：“废话，人家不走还专门留这等你过来啊，想送人家回家也要先预约才行啊——”
叶树切了一声，很熟练地走到林绿的位置旁，往抽屉里放了一本自己整理好的复习手册。
付冲之开始阴阳怪气：“哎哟，叶少怎么这么殷勤啊？”
叶树跑回来揽住付冲之的肩膀作势将其往外拽：“你到底好了没啊？说好要去吃夜宵的，再不快点好吃的都要被抢光了。”
付冲之指着还坐在原位的周封故说着：“我觉得你还是先把那尊大佛请起来吧。”
叶树走到周封故身边问：“你还坐在这干嘛？”
他瞟了一眼周封故面前放着的几张卷子，嘀咕着：“数列？你这些题型应该都不考的吧，你那么关注干嘛？”
周封故收起不久前刚打印出来的新鲜卷子，简要地说了句：“随便看看，有人比较关注这些罢了。”
付冲之也走过来，抱着双臂问叶树：“看明白了吗？这尊大佛在干嘛？”
叶树转过去说道：“没看明白，但总觉得他又默默装了个x。”
付冲之撸起袖子：“这你能忍？”
叶树坚决地摇了摇头：“忍不下去了。”
二人二话不说就将周封故连拉硬拽地挪出班级门口。
学校附近的小吃店里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叶树凭借速度占到店面靠里的一个绝佳位置。
周封故并不吃东西，只是干坐着。
付冲之边咬着烤肠边问周封故：“你全部科目都复习完了？”
周封故只回答着：“还有几天时间，不着急，太早看完了忘得更快。”
叶树说道：“哎，你跟陈时的复习思路怎么这么像，我白天的时候刚问过她，她说的话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他们当然没想过，从十三中开始，周封故和陈时的复习模式都是绑牢在一起的，又或者说，那个时候的周封故，都是被陈时硬堵着一起复习的。
付冲之不经意往门口看了一眼，随后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店门外的陈时刚好走了进来，她并没有看见叶树一行人，只是站在门口买了一瓶水，接着便走出去了。
而只惦记着买水的陈时本人并没有发现，从她走进这家店开始，周围位置上的一部分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在如此热闹嘈杂的环境里，她身上那种恬静自然的气质，显得格外吸引人。
叶树跟付冲之十分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周封故问：“笑什么？”
付冲之装傻，看向叶树问道：“我们笑了吗？”
叶树打着配合：“没有啊，我们不是专心致志地在吃东西吗？”
“那谁笑了啊？”
“估计是某人看见了想看见的人，自己心里笑了吧——”
二人打完趣，转过头看见周封故一双眼射出极其危险又锋利的眼神，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付冲之立马转移了话题：“我发现最近马意不太对劲啊——”
叶树问：“十八班那个马意？”
付冲之点头，“是啊，他就坐门口那个位置啊，刚刚陈时走进来，他看得比谁都要久，你看，现在还在发呆呢。”
付冲之指了指马意的位置，又问周封故：“周哥，有何感想？”
周封故的神情淡淡的：“没什么感想。”
他并不觉得马意能起到什么威胁。
因为陈时甚至都还没开窍。
回去的路上，周封故与另外二人很快分道而行，他走在小区里，收到两条消息。
一条来自周严峰：【老家寄了东西过来，放在门口。】
周封故看了一眼，并没有回复。
另外一条来自叶树：【你到现在都没告诉我你跟陈时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周封故敛着眼，打了几个字过去：【想知道？】
【当然想！！！！！！】
【考上全校第一再说。】
【。。。】【不过我觉得马意应该还是打不过你的。各方面。】
【没有悬念的话可以不用说出来。】
【周封故，别得意了==】【我总觉得在你跟学习之间，陈时会选学习的==】
周封故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将手机屏幕按灭，又点亮，重复了几遍这个动作后，周封故回了一句话：
【她可以都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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