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后,陈时下楼去学校小卖部买中性笔,在结账处排队的时候下意识让了一下前面走得比较急的两个女生。
“你们先吧。”
“谢谢……”
其中一个女生先是抬头看了陈时一眼,随后瞪大了眼睛拉了拉身边朋友的手。
陈时没发现她们的小动作,只是低头检查着中性笔的质量。
收银台前的队伍很长,好多学生起得晚,为了赶早读都没来得及吃饭,只能趁这个时候下来买点吃的填填肚子。
陈时被身后的人拍了一下肩膀,转头一看,付冲之正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么巧,你也没吃早饭吗?”
陈时举着自己手里的笔:“之前的笔刚好都用完了,我是来买笔的。”
付冲之看起来很是没精打采,估计前天晚上又熬夜打游戏了,他在旁边的货架上很随意地拿了一个面包,扔给身后的叶树:“叶树,帮我刷一下卡,我饭卡没带。”
叶树在面包的基础上又拿了一包饼干,随后递给后面的周封故:“我也忘带了,周封故你刷一下吧。”
周封故没接,双手插兜默默地盯着叶树看,面无表情。
叶树认了怂,伸出手掌朝着周封故说着:“行,我来刷我来刷,请周大爷把饭卡借给我们小的用上一用。”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室外一阵寒风刮进屋内,付冲之身上穿的还是秋季校服外套,他哆嗦着又拿了一瓶热牛奶:“这天太冷了,周大爷我申请加一瓶热牛奶——”
陈时这几天晚上睡觉没关窗,也有点受凉,被风一吹,她低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付冲之都还没反应过来,周封故不知何时已经走上前来站在陈时身旁问:“感冒了?”
陈时吸了吸鼻子,回答:“不是很严重,我喝点热水就好了。”
周封故比陈时更先一步探上她的额头,用手背感知着她的体温:“有发热症状吗?”
而排在前面的那两个女生,在周封故走到陈时身旁的那一刻起,神情看上去更加激动了,甚至开始捂着嘴巴窃窃私语。
周封故的手背带着些凉意,陈时下意识抓住周封故的手腕往下拉:“真的没有。”
陈时仰着头看周封故,因为刚打过喷嚏,眼圈显得红红的,她轻声说着:“你排回去,有人在看……”
陈时并不知道自己的神情有多让人容易误解。
周封故的手心瑟缩了一下,似乎在很努力地抑制当着众多学生进一步亲近陈时的冲动。
门口小应老师刚好路过,朝着他们招手:“正好看见你们,我来找你们收素材啦。”
周封故其实并没有打算在超市买什么东西,纯粹是被叶树跟付冲之硬拽过来的,他抬手将陈时的外套拉链缓缓拉到最顶端,然后说着:“那我先走了。”
随后他便领着小应老师去拿相机。
付冲之转头问叶树:“什么素材啊?”
叶树:“就是周封故抽屉里那台相机啊。”
付冲之这下想起来了,“那个相机啊——他自己没怎么动过啊,我就记得我玩过几次。”
叶树:“谁知道呢,他不是说觉得没什么东西好拍的么。”
陈时转过去问:“周封故他没拍东西吗?”
“也不是没拍东西,”付冲之挠挠头,“就是他懒得自己拍,扔给我们玩了,我现在想想,可能我被他当成了免费劳动力。”
付冲之掌镜的那几天还觉得挺新鲜的,围着周封故乱转拍了好多条,打篮球拍,吃饭拍,走路拍,写作业也拍。
但付冲之不知道的是,相机里的那么多视频,其实都已经被周封故删了个精光,只留下了其中的唯一一条。
陈时买好东西走上楼梯的时候又碰见了之前排队的那两个女生,她们有些犹豫,好像想上前搭话。
“请问,你是陈时吗?”
陈时停下脚步,点了点头:“我是,怎么了?”
“你跟周封故……是初中同学吗?”
“是的。”
问到这,两个女生又开始结巴起来,开始纠结自己的问话会不会太唐突,而陈时看着她们脸红的表情,会错了意,问:“你们是想要他联系方式吗?”
“啊?”女生们愣住了,又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其中一人解释着:“我们只是有点好奇——”
另一个人接上话:“因为有人说你们高一的时候关系挺差的——”
“但是现在看上去关系又挺好的——”
“我们,我们只是随便问问,真的没别的意思。”
陈时被绕晕了:“所以你们是想问什么?”
“就是,你跟周封故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啊?”这下结结巴巴的轮到陈时了,“我跟周封故……”
“陈时。”
楼梯上传来周封故的声音,他站在拐角处,静静地看着下面的三个人。
两个女生一见周封故便吓得说了声抱歉就慌慌张张离开了,陈时这时看见周封故也不免有些不太自在,周封故继续对着她问:“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陈时搪塞着。
周封故走下几级台阶,盯着陈时看:“真以为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陈时抿着唇,问:“你听到了多少?”
周封故双手抱臂,看上去表情不是太好:“你猜猜看。”
他用两只手指轻捏住陈时的下巴,问:“如果她们真的是来找你要我联系方式的,你也愿意给么?”
没留时间给陈时回答,周封故继续说着:“听说我们关系很差?我怎么不知道。”
下面几层的楼梯上传来吵嚷的笑闹声,有人在往上面走来。
周封故低头轻触了一下陈时泛着粉的耳廓,又很重了呼了一口气,随后说道:“你听,有人上来了,其实我有点好奇——”
周封故的声音更低了。
“如果他们看见我们现在的样子,还会说我们关系差吗?”
简直是胡言乱语,强盗行径。
下面的人并没有走到他们这一层,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封故竟然叹了口气,说了句:“真是可惜。”
上课铃声响了起来,陈时正欲推开周封故,这人却抢先一步埋进自己脖子里,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甚至倒吸着冷气喃喃道:“头又开始疼了——”
这段时间陈时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头疼的症状了,却不知道周封故为什么越来越严重,她有些茫然:“那怎么办?”
周封故的呼吸落在陈时的颈间,在她的视线死角里暗暗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陈时,你陪陪我就好了。”
陈时自然不可能把这架势的周封故一个人留在原地,她想了想,扶着周封故进了之前锁廖魏的时候用过的储物室,刚关上门灯都还没开,周封故便从她身后,伪装出一种病人的脆弱姿态环抱住她,问:“你们班这节什么课?”
“老师出差了,改成了自习课,”陈时回答完又忍不住说了句,“周封故,你抱太紧了。”
即使肢体接触可以缓解后遗症,也没必要抱得这么紧。
“有吗?”周封故轻笑了一下,“没有啊。”
“陈时,你还没有回答我,如果以后有人找你要我联系方式,你会给吗?”
虽然这只是个问句,但周封故绕在她腰间渐渐收紧的手臂显示出一些不可忽视的威胁之意。
陈时问:“你真的头疼?”
在密闭的二人空间里,周封故更加肆无忌惮地蹭了蹭陈时的侧脸,他很刻意地叹了口气,“疼,特别疼。”
“如果你真的把我联系方式给她们,我会生气的。”周封故的语气很低沉。
陈时像是被周封故蛊惑住了,下意识问:“那你要我怎么做?”
周封故又起了坏心思:“那我们模拟一遍,我问你答。”
他弯着腰,下巴枕在陈时肩上,清了清嗓子开口:“陈时同学,你跟一班的周封故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初中的时候。”
陈时的脸被周封故不轻不重地扯了一下:“说具体一点。”
别无他法,陈时只能照着他的意思回忆起来:“初一晚自修放学,他坐在楼梯上,我刚好路过,我引走了老师,他留了把伞。”
周封故继续问:“明明你们可以没有交集的,为什么你之后要去招惹周封故?”
陈时顿了顿,“因为,我想他活着。”
“在你心里,周封故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时故意说道:“很坏。”
身后的周封故闷闷笑了一声,接着问:“有多坏?”
陈时不说话了。
“既然周封故这么坏,你为什么还要救他啊。”耳边周封故的话语,循循善诱着。
陈时许久憋出一句:“就是想救。”
不知不觉,问话开始渐渐偏题。
“看见周封故跟别人在一起,会不开心吗?”
“周封故跟数学题,谁更重要一点?”
“周封故抱了你这么久,你心跳有变快吗?”
黑暗中,陈时还没来得及伸手推开周封故,周封故就已经自动松开了双臂。
他将陈时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以一种极其诱惑的语气问了一句:“陈时,你跟周封故,是什么关系啊?”
陈时看不见周封故的表情,却也可以想象到此时周封故是怎么牢牢盯着自己的。
周封故问完这句话之后就不再说话了,似乎有足够的耐心等待陈时给出一个答案,房间里异常安静,只留存着他们彼此呼吸的声音。
渐渐的,她开始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急促而躁动。
她的心跳是因为周封故的拥抱而加快的吗?
为什么之前偏偏这么执着地要救周封故?要改变他的命运?
她跟周封故,是什么关系?
此时此刻,陈时的脑海里突然塞满了周封故抛出来的,这些自己从来没去思考过的问题。
这个人就站在她面前,不足三十厘米的距离,呼吸交融,近得一抬手就可以触碰到。
他们牵手过,拥抱过,接吻过,甚至影响过彼此的命运。
那么周封故跟陈时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想到这里,陈时甚至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周封故的手背轻轻触碰了一下陈时的脸颊,她下意识瑟缩了,脑子里太乱,没有头绪,显露出应激性的紧张感。
“怎么了,回答不出来吗?”周封故像哄小孩似的,语气轻而缓,要是换付冲之旁听估计会跳起来骂周封故肉麻兮兮的。
一分钟后,他甚至故意横起手指在陈时鼻下探了探,“还有气啊,怎么不说话。”
“是怕黑了?要我开灯吗?”
陈时抓住周封故的袖口,“别。”
别开灯。
一开灯,他就会看见陈时大半张脸都已经熟透了。
周封故本来也就没打算马上能听到陈时的回答,陈时太青涩了,他只是计划着先激一激她,剩下的那些,他可以给她足够的时间慢慢想清楚。
只是,逗弄陈时的感觉实在太好,周封故一时没忍住。
“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时,这些不是数学题,没有正确答案,也不分对错,你不用这么谨慎,也不要害怕。”
陈时开口低声说道:“我想回去了,题还没做完。”
周封故也不拦着:“嗯。”
他靠在一旁的墙上,抬手按下墙边的开关,储物室的灯亮了,他慵懒地笑了笑,“陈时,我好像还有点头疼。”
周封故并没有主动上前,只是这样待在原地,朝着陈时张开双臂,做出邀请的姿态。
他脚下的位置像一处无形的陷阱,引诱着踟蹰的猎物自发投入网中。
“你再让我抱一下,然后再回去,好不好?”
“不好。”
周封故却跟没听到似的,偏着头看陈时,手臂还是举在半空中,没有放下。
陈时犹豫了一会儿,随后埋着头缓缓走近,她没有伸出手,却很快被周封故用力搂住了。
周封故低下头,在陈时没有察觉的时候,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静谧之中,他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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