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谶看着面前浅笑盈盈,惹人怜爱的少女,在那双纯净的眸子注视下,只觉得在面对未知之前的那丝紧张和不安也消失无踪了。
“最近,有好好吃饭吗?”他也轻笑着问。
绘梨衣用力点头,然后在小本子上唰唰写字:“每天都吃得很饱,饭后还有吃水果,睡觉前已经不吃甜点了。”
“好习惯。”顾谶说:“要继续保持下去。”
绘梨衣仰起头,憨憨一笑,然后往他身后打量了几眼,像是在找什么人。
“她没有来。”顾谶猜到她是在找谁。
绘梨衣眼中可见失落之色,她写字问:“很忙吗?”
顾谶点头,“是出了一点事情。”
“外面怎么了?”绘梨衣很敏感。
“非常糟糕。”源稚生接过话去,“所以哥哥跟教员都会很忙,接下来还要赶着去解决麻烦,所以绘梨衣要听话。”
绘梨衣歪了歪头,举起小本子,“我也去!”
“听话。”源稚生柔声道。
绘梨衣低叹口气,整个人蔫了下去。
“等回来再找你玩。”顾谶忽然想揉揉眼前这个毛茸茸的脑袋,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上次是你们带我玩,下次我来带你们玩!”绘梨衣玫红色的眸子亮晶晶的,“你会打《街霸》吗?”
“我的绰号可是‘电玩小王子’。”顾谶像被戳到了痒点,很是自得,“商场的电玩区可以说是被我一个人承包了。”
提起电玩,他忽然有点技痒,好像有挺长时间没玩了。
源稚生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绘梨衣显然很高兴,她一拍手,将小本子举到他的面前:“那就说好啦?”
“拉钩。”顾谶伸出小拇指。
绘梨衣怔了下,旋即也有样学样,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
“盖个章。”顾谶大拇指同她按在一起。
绘梨衣抿着唇,脸颊红红的,这是她第一次跟人拉钩,这种很简单的约定却好像某种虔诚的仪式,让她心跳不自觉地加速,且充满了期待。
“好了,先换件衣服吧。”源稚生将旁边的旅行箱打开。
他显然早有打算,至于顾谶刚刚跟绘梨衣所做的约定...如果事情都解决了,那他也很想轻松地看到那一天,而如果他不在了,这个约定亦将会成为他的托付。
绘梨衣就在他们的面前开始脱巫女服,顾谶和源稚生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背对她。
没有人教过她女孩子不能在男人面前脱衣服,而源稚生在她心里也不算什么男人,只是一种名叫‘哥哥’的可靠东西。至于顾谶,她只是觉得跟他在一起很自在,很开心,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忌讳。
她选来选去选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件白色塔夫绸的膝上裙,还有高跟的罗马鞋,用白色的发带把长发扎了起来。
源稚生默默地看着这个猫一样蜷缩在壁画下的女孩,在几分钟里变得神采焕发,无声地笑了。
被庇护在羽翼下的女孩,终究有长大的那一天,他欣慰之余,也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源稚生知道时间紧迫,便收拾好心情,将早就准备好的护照和银行卡一一展示给绘梨衣看,然后塞进一个小包里,交到她手中。
“我一直都错了,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像普通女孩那样喜欢什么人,跟他一起出去玩,为他难过也为他开心,这样才算真正地活过,哪怕只有几年也好。”
他给绘梨衣套上御寒的乇衫和透明雨衣,勉强笑了笑,“从今晚开始,你的名字不再是上杉绘梨衣,你跟蛇岐八家也没有关系了,任何人问起都不要说出自己的原名,你的新名字在那本护照上,记住了吗?”
绘梨衣呆呆地看着他,又看看对面的顾谶,半晌才点了点头。
她的心理年龄远比同龄人小,无法理解这些话的含义,但她已经习惯了相信源稚生,源稚生这么叮嘱她,她就会这么做,而且顾谶也在。
“真乖。”源稚生的声音有些低沉,低沉中有不易察觉的哽咽,“其实这些年我为你做的事情真的不多,还不如教员在那几天为你做的,我总是把你当作弟弟的替代品,照顾着你就好像我还是那个称职的哥哥,我真是个傻瓜。”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越说脑海中那道身影就越清晰,他的心就越痛。
顾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源稚生深吸口气,对他和绘梨衣笑了笑,笑容脆弱又坚韧。
他们与绘梨衣一起走出神社,一辆防弹的平治轿车早已等候在那里。
绘梨衣上了车,拉开车窗定定看着撑伞的两人。
“下次见面,记得带我玩游戏。”顾谶挥了挥手。
绘梨衣笑了起来,也轻轻挥手。
因为有了再见的期待,所以离别时的伤感便被冲淡了许多,对她来说。
车子切开雨幕快速地驶向山下,夜色中,伞下的身影静默如海上伫立的礁石。
车子从神社出发,沿着山间公路,只需40分钟就能到达位于山梨县的军用机场,那里有一架商务机停候,会直接把绘梨衣送往韩国。
源稚生给她准备的是一本韩国护照,从几年前他就在为这件事做准备了,只不过始终没能下定决心将它付诸实践。
之所以选择韩国,是因为那里的女孩都整容,在成千上万外形相似的漂亮女孩里,绘梨衣这种天生丽质的女孩反而不那么显眼。
今夜他终于做了决定,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也不能带绘梨衣上战场,绘梨衣对他而言是妹妹而不是一件武器。
这种爱是私人的,跟大义无关。
“教员,我终于了无牵挂了。”源稚生从伞下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雨水落在他的脸上,“可我为什么还是觉得难过呢?”
“因为还有樱,还有源稚女在等着你。”顾谶头也不回地走向直升机,“你少在那装忧郁了,法国的天体海滩需要你这道风景线。”
“……”源稚生。
“不过你确定要带樱去天体海滩吗?”顾谶忽然好奇,“你要是舍得,那真的大丈夫。”
源稚生顿觉羞恼,疾步跟上他,语速很快,“我是要去法国海滩卖防晒油,只是以前听说过天体海滩,想见识一下而已!”
“噢。”顾谶应声,也不知信没信。
“我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源稚生有些急,生怕对方把自己想歪了。
“明白。”顾谶微笑。
源稚生捂了捂额头,泄气。
头上扎着白色布带的神官们目送他们登上直升机,这只黑色的巨鸟在暴风雨中腾空而起。
源稚生俯瞰下方的神社,象征着极道至尊的宗祠寂静无声,长明灯在佛前摇曳着,随时都可能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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