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梁?”

    “我在。”

    “你能不能想点法子,阻止我不要去走那些不必要的剧情嘛,比如赏月啊,比如他乡遇故知啊。这是在拖延我找书的时间,我等于是在自杀啊。一般人七天准得饿死,不知道在那边独居的我,已经饿了几天了。”

    “咳,我要有那本事,我干嘛不直接给你指明《告岳武穆疏》在哪里?一开始k就给你说了的吧?我是个陪伴型系统,兼具娱乐功能。诶,你要不要听点音乐?我这个功能你还没尝试过啊,来点吧。听点怀旧的如何?《滚滚红尘》喜欢吗?应景的也可以,《明月几时有》怎么样?或者流行音乐---《可可托海的牧羊人》?”

    “啧啧,你居然会跟我贫嘴了哈。我在攸关生死的游戏里,你这么没用的系统,要来何用?等我出了游戏,我一定会跟k建议把你删除了,是shift+delete那种。”

    “……好狠心的女人,这段日子我跟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哈哈哈……”依娜楚的手摸上房门,正要推开,“嗯?”

    她的手又缓缓拿开了,无声道:“屋里有人。”

    依娜楚转身就走。

    “行踪暴露了就是麻烦得很。”

    来者多半又是白莲教的人,否则刚才上来的时候掌柜小二应该会给她示警了。

    白莲教那群人,各个心怀野心不安分。明明没有那个改天换日的命,偏要强来,走火入魔了似的。

    深知此教历史结局的依娜楚连看戏的兴趣都没有,谁想看一群疯子搞传销?搞邪~教思想传播?

    她更不想掺和,若非迫不得已的时候,一向敬而远之。

    蹬蹬蹬下得楼来,去了前台:“掌柜,我要结账。”

    “咦?姑娘不是去看了花灯才回来,不回房补个觉吗?中午之间退房都可以的,小店不会加收一天的房费。”

    “不了,我急着出城。”

    “噢,那好吧。”掌柜拨弄着算盘珠子,笑眯眯道:“姑娘还没吃早饭吧?出门右拐走到底,那家庆丰楼的包子远近闻名,您可得一定要尝一尝。”

    “好的,谢谢。”

    依娜楚结了帐,将找补的散碎银子丢进挂在腰间的绣花荷包里,一脚跨出门槛,正在想要不要右拐去庆丰楼买包子,却忽然又愣住了。

    眉头不自觉聚拢成结,“怎么回事?”

    眼前不是悦来客栈大门外的檐廊,不过眨眼间,她又站在了客栈二楼的天字一号房的房门口---她住的那间屋子。

    依娜楚震惊得不明所以,“这是大boss给我改变任务了吗?可我连《告岳武穆疏》都还没找到一点头绪呐。这么搞,他根本就是想让我饿死嘛!”

    “不,应该不是。”阿梁突然说话,“我想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刚才你提到赏月、遇故知,虽然之前是你自然而然参与其中的,但我认为,这些剧情应该是你必须要走完的。依娜楚,虽然有些荒诞,但是我们现在在游戏里是事实。所以,你忘了吗?在游戏里,的确是有一些看似没有必要,但是又必须要玩家完成的任务啊。”

    “啊,是了是了!”依娜楚一拍脑门,十分头疼,“我会被传送回来,看来,我必须要进屋去会一会访客的情节是避不可避的。”

    “应该是的。”

    依娜楚只得推门进屋。

    “义父?”

    依娜楚十分诧异。

    万料不到,来人竟然是李宾。

    李宾,白莲教四大教首之一。

    当年依娜楚初入白莲教,着急离开这款鬼游戏,十分心切。又偶遇原身李玉英的妹妹李桃英,看她待在白莲教底层数年,不但毫无建设,依旧还过着饥一餐饱一顿的日子,依娜楚觉得这样熬下去何时是个头?她可不是来游戏里种田的,她是要升级打怪找宝贝的。但若只是个普通人,没装备如何升级打怪?便主动抱大腿,径直找到教首李宾,以大家都姓李为由,姐妹俩拜了他为义父,身份立刻高出了其他白莲教徒许多。

    依娜楚每每回首这事,感慨万千。

    想她在游戏公司的时候,根本不屑于走这种“捷径”。

    那时候她多厉害啊,键盘在手,便天下我有……这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好玩儿的事在后头,那李桃英尝到甜头后,跟她学,一路攀爬,很快就甩了她这个姐姐老远了---啊,这是后话。

    嫣红要往哪个方向发展,已不是她依娜楚的职责了。

    她将李桃英从温饱都困难的境遇中解救出来,已经还了自己占用了李玉英身体的这笔帐。

    不知李宾此番前来有什么目的。

    又想,近日,涌入京城的白莲教高管越来越多了,莫非她想要找的那《告岳武穆疏》也会出现了?

    这样一想,依娜楚对于李宾的到来十分感兴趣。

    且看看他是否会给自己带来惊喜的线索。

    依娜楚推门而入的时候,李宾正坐在床边。

    听到响动回头,见是义女,他略显慌乱地将抚在枕头上的手收了回来。起身,负手而立,不太自在地佯怒道:“你昨晚去哪里了?我等了你半宿。女孩子家怎么能夜不归宿?”

    依娜楚早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微微皱了皱眉头,强笑道:“义父,您怎么也到京城来了?”

    一边说,一边进屋。

    门由它半敞着。

    李宾人走到桌边坐下,正色道:“为了壮大我教。”

    依娜楚差点忍不住讪笑出声。

    看那桌上油灯,的确也是快要油尽灯枯的样子。

    之前她察觉屋中有人,便是不经意间透过门缝,恍然见到屋中一灯如豆。

    “啊,对了,义父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落脚?您要来京城,该提前给我捎个信啊,我也好远道去接您。”

    “你我父女,讲什么客套?至于你在哪里落脚……”李宾目色深邃地将依娜楚从头打量到脚,“义父我能掐会算,人称活神仙。”他移开视线。

    “……”依娜楚如芒在背。

    他别有深意的目光令她浑身都不舒服。

    依娜楚走到窗边将轩窗推开,故作欣赏楼下长街上逐渐热闹起来的晨起风景,离得李宾远了些。

    什么能掐会算啊?哄哄教内其他人还行。

    她在京中怡红院艳名远播,虽说弄了个化名,普通教众也不太认得她,但既然茉莉儿能找到她,他自然也能轻轻松松将她的落脚点给打听到。

    好在锦衣卫并未大发海捕文书捉拿她,不然,保不准有那些个贪图赏金的白莲教徒把她卖了。

    啊呀!

    锦衣卫探子的办案本事不一般,说不定她的行踪早就被人家的眼线监控起来了---她都差点忘了陆炳乃是锦衣卫的头儿啊,那男人精明得过分……依娜楚神思不属,没再出声,屋中就静了下来。

    没有血缘关系的两父女,沉默以对,一时,尴尬的气氛无声蔓延。

    “咳……这段时日你都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李宾拨了拨快要熄灭的灯烛。

    依娜楚回过神来。

    他既招呼都不打的登堂入室,焉能不知道这段时间她干了什么?况且她的动作蛮大。

    明知故问,那她也装装糊涂好了,水磨功夫她也会。

    依娜楚一手玩着衣领上的狐狸毛,靠在窗框上,眼望着长街,闲闲回道:“不过就是随便在江湖上走走罢了。”

    李宾果真不满地一声冷哼,直截了当地问:“见到景王了?”

    “嗯。”

    “觉得他如何?”

    “好色。”

    李宾的神情似隐忍了忍,又问:“那裕王呢?”

    “亦好色。”

    “就没有其他的评价了?”李宾再不能忍,气急败坏地一拍桌子,“那你倒是说说看,天底下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不好色?!”

    怕是觉得自己也被内涵了吧,才会这么生气。

    依娜楚亦忍不住冷笑,“说起来真是讽刺,严老贼就不好色,他与他的结发妻子伉俪情深数十年。”

    “你!”李宾蓦然起立,手指她,双目圆瞪,“……真是妇人之见!”

    依娜楚微扯了下嘴角,看也不看他。

    片刻后李宾一甩手,冷声道:“我们是干大事的人,我允你出门去看看,可不是让你这样鼠目寸光地去点评那二位王爷的。”

    可她说的是事实。

    严老贼便是严嵩,当今内阁首辅,权倾朝野,皇帝对他十分信任。这样的男人,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想那曾经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在世时,还敢先于皇帝挑美人。他挑选完毕后,看不上眼的女人才送去给皇帝享受。可叹那严嵩,权势比之纪纲可说不分轩轾,却与他的糟糠之妻万分恩爱。

    不是讽刺是什么?

    “……白莲教现在四分五裂,人心不齐。况它如果一直远离中原,只在北边关外活动的话,将永远干不了大事。可是如若顶着白莲教之名,在中原又犹如过街老鼠一般,根本施展不开拳脚。所以,我们只能想些其他法子才好将本教发扬光大。”

    太~祖皇帝下的旨意,将白莲教定性为邪~教。所以对白莲教徒,官府是见一个抓一个。

    “张寅那厮最是胆大包天,也最聪明。本来大家很服气他接任教主之位的,毕竟他脑子灵活,竟然搞了个山西太原卫指挥使来做,可谓对白莲教立了莫大的功劳,也让我们能在边关自由活动。可谁知道教主病重后却让他的干儿子林清暂代教主之位,张寅一气之下带着亲信出走,创立了弥勒教。其后又结交了翊国公郭勋,输粟捐官,势力越做越大了。”

    “太湖同你妹妹一事闹开后虽然叛教而出,但是他暗地里已经将其旧部招了过去,同样成立了弘阳教---我这次来京,他还上门来拜会过我。”

    “有了这两人带头,林兆恩也不顾及了,他的三一教已经去往江浙一带活动。我听说新招募了数千人入教,同样发展得十分好。”

    ……

    李宾絮絮叨叨,将白莲教中事情给她表述。

    依娜楚听得微微震惊。

    没想到她离开几个月,关外的白莲教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寻思着把我们坤卦和乾卦的人归拢归拢,也改头换面成立个教派,这样便有利于日后南下活动。不然的话,手底下人看其他几支分卦吃香的喝辣的,人心思变,很多人会想着离开。楚楚---,”李宾看向依娜楚,“你觉得我们这一派叫黄天教如何?”

    “黄天教?”

    “对,取自‘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想我李宾也曾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更曾为大明为皇帝效力,并非是生来就爱与官府作对的刁民、恶徒。”

    李宾垂下眼帘,慢慢陷入了回忆。

    “当是时,蒙古鞑子屡犯中原,我应征入伍,差点在战场上失去左目。然而未曾想,功劳没记我一份儿,伤好之后我竟被人诬陷私吞粮草打入大牢!我李宾满怀一腔热血远离家乡,奔赴边关保我大明江山,却得到了这样令我寒心的结局……”

    原来他左眼帘至眼角入鬓那道依旧清晰可见的小指宽伤疤,有这样的历史。

    看那道疤,早已愈合生了活肉,可惜色泽不匀,粉嫩中却又泛着煞白。且和老肉扭曲纠结着,狰狞又可怖。

    这是逼良为娼啊。

    依娜楚见他神色悲戚,点点头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黄天教么?义父,我觉得这个名字甚好。”

    “好,那我们就叫黄天教!”李宾转悲为喜,开心地一击掌,“黄天教奉无生老母救世之命,仍以弥勒掌教。凡信仰我教之人,皆得往生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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