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仙法会持续了整整七日。
期间,二位内景上师各自登坛讲法,疏通脉络,勘破炼炁境界的几处关隘。
闻者无不受益匪浅。
临行前,不少散修纷纷感叹这一趟当真没白来,光是三场斗法论剑,都足够他们充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休说压轴的讲法论道。
那些这几日才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修士,脸上的笑容更是尤为明显。
一阵熙熙攘攘过后,下方的修士倒也散去七七八八,持国寺此番赔了夫人又折兵,按理说不该继续留下来自取其辱。
奈何妙光禅师自知坏了宗门大计,纵然自己贵为内景上师,回去也免不了被苛责。
眼下,醍醐山疑似有仙府出没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倒不如留下来撞撞运气,倘若真有所获,兴许还有将功赎过的机会。
与此同时,黎国修行界也于润物无声处发生着变化。
如今接替澹台道人登上国师之位的是黄眉道人的真传弟子,炼炁十重修为的衍明道徒,此人尤为擅长符箓之道,便是李晏也得过他不少指点。
是个寡言笃志的人。
此人甫一上台,发出的第一条敕令,便是组织人手去那醍醐山一探究竟。
这一探果真就发现了端倪。
随着时间推移,层层掩映的雾霭中一座破败古老的洞府时隐时现,每值正午时分,就有七彩霞光从洞府中射出,直冲斗牛。
只是终究还没有到仙府开启的时日,这些天来,黄眉道人使尽各种办法,也不得一窥虚实。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一点,这座洞府原先的主人修为要远高于黄眉道人,甚至极有可能是传说当中的神通真人。
不知消息是如何走漏出去,等衍明大国师反应过来,已经太迟了。
整个黎国修行界都疯狂了,过去难得一见的圆满炼炁士仿佛不要钱一般扎堆出现,齐聚在天河郡这一亩三分地,妄想分一杯羹。
为此,素来不对付的巽风观和持国寺更是破天荒头一回联手,势要将这一群散修拒之门外。
一座疑似神通真人遗留下的洞府,牵扯到的干系太大,哪一家都不可能单独吃下,这种情况下竞争者当然是越少越好。
不过这一切都与李晏无关,毕竟以他炼炁六重的修为,贸然掺和进这样的大场面,怕不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况且此番道统之争,李晏可谓是立下汗马功劳,若是巽风观能在洞府遗迹中有所斩获,自然少不了他的那份。
就这样,李晏带着自己新收的弟子吕嵒,就这么踏上了返回宗门的路。
……
来是春初,去是春将老,不知不觉已是过去十个年头。
尘封的洞府门前。
少年正在与身旁的少女闲聊嬉戏。
“吕家哥哥,今日当真是参玄师叔出关的日子?”
少女见洞府大门依旧紧闭着,不由得问道。
“不会错的,灵儿妹妹。师父三日前传讯与我,言明这几日就是他老人家出关的日子,要我好生勿要怠慢了修行,否则仔细我的皮子。”
“师父他定不会骗我的。”
吕阎挠挠头,憨憨地作答道,十年光景已经让他从一介稚童,长成眉眼如画的琢玉郎。
至于那与他同行的少女,正是昔日被李晏带回山门的陆灵儿。
说来也是因缘巧合,这两个被李晏带回山门的孩童,在他闭关这些年来,竟成了无话不谈的同窗好友,甚至隐约间还有几分懵懂好感。
“那我们便再等一等吧。”
听见吕阎的话,陆灵儿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
与她不同,吕嵒甫一拜入山门便是李晏亲传弟子的身份,道童需要服的杂役,寮院的当值道徒从来都是先管他去挑,就连一月一次的经筵,吕阎都是坐在最靠前的位置。
不为别的,只因那位都讲长老的道号,唤作苦叁子。
况且吕嵒也是天资聪颖,佶屈聱牙的经文,他从来都是过目就不会遗忘,经书里微言大义的典故也是信手拈来。
若是说苦叁子一开始照顾吕嵒,还是看在自家宝贝徒弟的面子,那么到后来,就是真心把这个聪慧的徒孙当做自家徒弟的衣钵传人。
吕嵒被众人巴结的程度,比起当年的李晏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吗,你小子倒是算准时日。”
没等吕嵒接过话茬,洞府大门忽然轰的一声打开,随着阵阵浊风带动里面的死气向外流转,一个样貌清癯的中年道人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闭关已有十年之久的李晏。
斜睨了自家大弟子一眼,李晏嘴上不说,心里确实暗暗地点头。
灵台清明,气息明澈,显然是下过一番苦功。
“啊,啊!”
“徒儿吕嵒,恭贺师尊出关!”
吕嵒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对着李晏便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下。
“哈哈哈,甚好甚好!”
李晏笑着捋了捋颌下新长出来的须髯,这些年疏于打理,竟已有一尺长,看着也有些碍眼。
李晏念头一动,登时多余的胡子便齐刷刷地落下,只留下短短一撮。
随即运转真炁,将吕嵒虚托起来。
“师父,您这一次出关,可是修为又有了突破啊?”
拍了拍膝上的尘土,吕嵒见自家师尊的身上神光内敛,心里隐约已经有了猜测。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李晏也不藏着掖着,放目远眺,正巧瞧见一只飞过的团雀,登时心里有了主意。
只见他分出一枚神念钻入团雀脑中,不多时,那小小的雀鸟竟是当着吕喦的面落下,口中还吐出熟悉的人声。
“这样如何?”
吕嵒呆呆看着面前对自己挤眉弄眼的雀儿,脑海里只蹦出一个词——附体。
神魂分化,栖于百兽体内,是谓附体。
“师父,莫非您老人家已经踏入附体期了?!”
吕嵒咽了口咽水,扳着手指算起自家师尊修行的年月。
刨开溯明胎光那几年,满打满算自己这位师尊也不过修行了二十载,就已是炼炁九重的大修士,如此速度,简直快到令人感到绝望。
“没出息,胆子再大一些!”
或许是修为圆满,心性也颇有些恢复赤子的纯真,李晏怒其不争地瞪了自家徒儿一眼。
“还能再高,再高,难不成是……夺舍?!”
吕嵒仿佛被人掐住脖子,艰难地出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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