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无数人的攻击,少女如同暴雨中的白色小花,随时都可能折断。
可她娇小单薄的身子却好似弯折性极强的牛角弓,无论遭到何等攻击,都能一样凌厉地反击回去。
密集如雨的刀光枪林中,她素白的小脸上神色如常,一双明亮澄澈眼睛倒映出寂静的世界。
她有解决这些敌人的能力, 所以她很冷静,也很平静。
可就在她冷静迎敌,心中思索如何接招之时,耳膜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空气猛烈震颤起来,强悍的冲击波震撼在她的耳朵上,让她飘然轻巧的动作发生了一瞬间的扭曲。
在她白净的小脸前, 一把虎齿般的利刃即将切割在她面上。
可声音来源越发暴躁。
下一刻, 一道猛烈的刀光划过, 如同极光一般闪过,带起惊鸿般的涛声。
“轰——”
气浪滚动,大片的雨幕在沛然巨力下倒卷着飞回天际,四野有了一瞬间的空荡。
少女心脏猛跳一下,她全神贯注地往前看,明亮的眼睛却根本看不到攻击的来源。
这让她心脏绷紧,来自本能般,她握紧手中刀柄,像是踞地待扑的狞猫,柔美矫健。
一阵血光溅射到灰色的雨幕中,狂暴的大雨再次落下,沙沙的雨声静谧温柔。
一个男人把着一柄黑伞,面目晦暗地停在了她的身前。
他就像是游走林间的黑豹,矫健雄壮,巡曳之间,却静谧无声,眼中似有凶光和赫赫威严。
少女细小的手腕绷紧,菊一文字则宗随时顺便暴起反击。
“虽然知道你自己可以解决,但是吧, 我这个人没别的长处,就是喜欢乐于助人,”程墨将暂时充当替补武器的一把蓝色大刀收好,笑着跟少女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校长的朋友。”
少女用一双淡色的眼睛看着他,尽管男人眼眉弯弯,笑容和煦,可她的心中仍旧生出无穷无尽的恐惧。
她知道,这个男人,自己打不过。
只需要一招,自己就会死掉,就像是神的审判,完全无法躲避。
难以言喻的压抑在她心头海潮般翻涌。
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后退,面对凶猛的捕食者,反击只会让自己死的更惨。
可她答应了别人, 要在这守住35分钟。
现在,还不到10分钟。
她再次捏紧菊一文字则宗, 这给了她仅剩的勇气一丝支撑。
“我不是敌人。”程墨看出了少女眼中闪过的敌意和戒备,再次强调了一下,声音仅可能地和善。
“你是卡塞尔学院的吧,我应该没弄错吧,校长给的资料应该不会出错……你的信息是?我看看,学号a……呃……”看到少女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程墨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白纸,仔细端详起来。
见状,少女终于表情有些松动。
“零,卡塞尔学院本科部,学号ai042251,执行部临时专员。”她冷冷地开口。
“好,那就没错了,我卡塞尔学院临时工,程墨,没有学号,昂热校长直辖。”程墨佯装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脸上满是友善可靠。
零微微点了点头,绷紧的娇小身子舒缓了一些,可脸色还是十分冷漠。
但她看了看地上的人,艰难地说了一句:“谢谢。”
她是可以解决这些敌人,但是她肯定要受伤。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受伤的话,就会受到限制。
不能做好的话,会被人抛下的。
“都是同僚,不用客气。”
程墨过去用伞替零挡住大雨,黑伞下,他们两个被阴影笼罩,像是巨鸟翼下孤独的同伴。
他试探着问:“还要继续等下去吗?这些水银蒸汽对我们混血种也有杀伤的,而且源稚生已经快到了。”
“嗯。”零惜字如金,但她觉得这样似乎不太礼貌,又补充了几个字,“答应过别人。”
“那就等吧。”程墨也没强行让零违背她的原则,站在了少女的身边,脊背挺拔如白桦,瓢泼的大雨从黑伞的脊骨下滑落,却不能让他动摇分毫。
“轰——”
忽然一声巨雷般的炸响,隧道终于被挖穿了。
漆黑的隧道中,传来宫本家主激动的大吼。
下一刻,红井之下宏大辉煌。
赤鬼川的水泛着白沫,猛冲而出,化作巨大的瀑布,轰鸣声如同雷鸣。
它的温度越超寻常河水,蒸腾着些许雾气,颜色则是血一般的赤红。
白王改造了赤鬼川的生态环境,把这个原本用来囚禁它的藏骸之井,变成了孕育它的子宫,各种龙族亚种充当它的守卫。
赤红发黑的水中,泛着点点银蓝色的微光,那是数以万记的鬼齿龙蝰,蟒蛇鳄鱼般的扭曲影子也在血红色的瀑布中闪现,它们发出各种声音,但任何一种声音都不像是属于人间的。
这些地狱恶鬼般的生物,在一声声嘶吼中坠落到灼热的水银当中,发出更加惨烈的哀嚎。
这是世界上最狂暴的燃烧弹,用铝粉和三氧化二铁作为燃料,它燃烧起来的时候,能够瞬间融化生铁,爆炸的时候则像是火山喷发,千丝万缕的火光从井底一直冲上天空,液化的金属绽放,坠落,像是火焰组成的彼岸花。
红井内部瞬间上升到3000摄氏度,这是太阳表面温度的一半,在这种高温下,水银不但汽化而且等离子化,对于龙类来说剧毒的水银蒸气带着雷电般的闪光从井底涌了出来,爆炸已经彻底摧毁了井盖。
尚在隧道中的宫本家主自然一同死去。
地面上,零跟程墨也绝不好受。
能杀死龙类的东西,照样能够杀死他们。
“你可以离开。”零擦了擦因为水银中毒七窍里流出的鲜血,倔强又冷漠地开口。
“我是来保护你的。”程墨毫无所谓地摆摆手,语气中却透露着不容拒绝,气势于威严比零还要高。
“呼呼呼——”
粗大的灯光猛地从头顶照了下来,黑色的直升机到达红井上方,灯柱照亮红井,黑道皇帝源稚生终于赶来。
他没能亲眼目睹藏骸之井洞开的瞬间,却看到了无数龙类在火海中翻腾的景象。
这一幕,有如地狱绘图,狰狞血腥。
源稚生依靠悬梯落在横梁上。
他先是看了看穿着卡塞尔学院衣服的零,又看了看程墨。
“是你?”他惊问。
“是我。”程墨承认。
他不怕源稚生,特别现在两人的立场是一样的,都是在阻拦龙族现世。
上次,他还帮对方杀了王将呢。
怎么说,两个人都不应该是敌人。
更别说,他还在帮对方保护他的弟弟呢。
女孩不知道两个男人在说什么谜语,她沉默着,忽而把手中的菊一文字则宗扔给源稚生,打破了凝固的气氛:“你的人死在隧道里了,他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她的声音仍旧十分平静,似乎世界上一切爱恨情仇,生死离别都跟她无关,一张素白的脸透着雪一般的高远冷意。
源稚生看了看红井中的烈光,摩擦着菊一文字则宗的刀铭,轻声开口:“可以问你的名字么?”
“好啦,现在不是搭讪的时候。”程墨拍了拍黑道皇帝的肩膀,一把拉住零的小手,没给她说话的空隙,带着她快速离去。
三十五分钟已经过去了,她完成了约定,也就可以离开了。
他允诺了她继续等候的权力,那么现在少女也应该听从他的命令。
源稚生看着程墨拉着一脸惊诧表情的少女坐上跑车,启动引擎,开向升降台,往东京奔驰而去。
而他身后的红井,则像是烈火的地狱,炸出无数火光。
他脸庞被火光映照得通红,像是地狱中的佛陀金身。
……
阿尔法·罗密欧飞快地奔驰在宽阔的车道上,沉雄的引擎吼叫高昂得像是狂龙。
这是一辆性能优越的跑车,宽大的车头就像是巨鲸的下颌,轻松推开雨幕和气流,流线型的身躯矫健扎实,来自关东支部部长的友谊支持。
程墨懒洋洋地握住方向盘,景象在他眼前急速变幻。
强大的加速度能让人眩晕,可他超人的素质不仅让他全无反应,甚至连那急速变化的景象在他眼中像是慢放的卡带,一帧一帧,慢得有些失真。
即使是阿光都能在繁闹的都市中驾驶一辆本田飙车飙到时速一百多公里,他驾驶阿尔法·罗密欧自然堪比顶级赛车手。
副驾驶上,零也没有不舒服的样子。
其实她是不想坐在程墨身边的,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坐在后排有些不是很礼貌。
再怎么说,别人也是帮过她的,还是校长派来的高级临时工,按理来说,她都应该给对方一些尊重。
于是在思考了三秒之后,她还是选择了副驾驶这个位置。
不过现在的她显然有些拘谨,刚刚还拿着刀刃的白嫩小手此刻规规矩矩地交叠在小裙子上,腰板挺直,细嫩的白皙脖颈随之伸长,往往向前倾斜几度,像是洁白美丽的天鹅,透着一丝高傲和俊美,绷紧表情的小脸直直看着车窗前方的景物,毫无赘肉的小腹微微用力绷着,显得格外平坦,两条小臂就靠着小肚子放着。
她穿着的是卡塞尔学院特供的夏季校服,配色偏向于浅绿色和白色,透着时尚又不是朴实。
她微微发育上身穿的是白色的衬衫,外搭一件浅绿色的毛衣马甲,衬得皮肤更加洁白细腻,下身则是覆盖到膝盖上的浅绿色格子裙,十分寻常的款式,甚至显得有些保守,日本这个年纪的女生,恨不得将这种裙子改到大腿根部,而她却循规蹈矩地穿着这种款式老旧的裙子,至于裙子下,是细嫩白皙的笔直小腿,上面套着同是白色的中筒棉袜,透着年轻的青春活力。
车内空调轻轻吹拂,她浅金色的头发海藻般浮动,带着洗发水的幽香,清甜爽利,像是夏日中的甜橙。
“要喝饮料吗,车里冰箱有气泡酒,度数不高,可以帮你安抚一下情绪。”程墨不太习惯这种沉默的气氛,便没有丝毫犹豫地打破这种沉默。
如果是路明非的话,应该会像个小姑娘一般,矜持地交叠小手,一直等到下车的时候吧。
他忽而想起路明非,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他并非嘲笑,只是感怀少年少女的简单心思。
零鼻翼微微张开,眼睛扫了一眼他的脸,下意识皱起的脸上有些许抗拒。
在卡塞尔学院里,她被女生们称作“真空女王”。
她不愿意和别人有皮肤接触,像有洁癖一般,情况十分严重。
她去图书馆的时候,都会在公共座椅上铺上专属垫子才肯坐下,再翻完书架上的图书以后,她会立刻用洗手液洗手十二秒,女生们说,她简直恨不得生活在真空环境中,所以在女生圈子里,她人缘不太好。
或许只有在不清楚她生活习惯的那些男生眼中,她会是个高洁傲岸的,白天鹅一般的美丽女生吧。
其实在刚刚程墨拉起她手,带她离开的时候,她就感觉全身爬满了蚂蚁一般,浑身上下都透着难受。
这是她全身上下都在抗拒这种接触。
如果换做是一般的男人,她早就用拳头解决问题了。
可程墨并非是她可以用武力对抗的目标。
在她眼中,程墨像是残暴威严的虎豹,而她只是有着蹄角作为武器的小鹿。
“不用了。”在心中思考了三秒之后,她做出了回答。
“你不爱说话?”程墨拨开中控台,播放起一首曲调幽婉的日本曲子。
“不太习惯跟陌生人说话。”零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可真诚实,只不过像你这样,是交不到朋友的。”程墨没有在意小女孩的无礼言语。
“如果交朋友的过程只会让我难受,那么交朋友还有什么意义呢?”零说的话越来越多。
“也是,让自己不舒服的事情,就不去做,这样才是真正完美的人生,可惜,世界上大多数人,不仅不能去做自己想去做的事情,连拒绝自己不想做的事情都做不到。”
程墨微微调下车窗,冷冽的风雨倒灌进来,卷动他飘逸的头发,他微微眯着眼睛看向窗外,灰黑色的天穹低垂,像是巨神盖下的手掌,而在车中的他们,像是冲进牢笼般的无知虫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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